《红袖青衫》阿颀

3、楼塌

　　“舅！这儿！”闹哄哄的大院里，一时找不着可落座的地方，正当张云雷杨九郎犯难时，就瞧见一个小个子在角落的一个桌席边上蹦达。张云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朝那角落走去。
　　“坐这么偏。”拉开郭麒麟边上的椅子坐下，“怎么不坐你爸那。”瞥了眼在自个儿旁边坐下的杨九郎，趁人没注意偷偷抽回了还在人掌心中的手腕，不自觉脸上一抹飞红――怎么一直拉着啊。可大白馕一脸无辜地笑着，小眼睛写满了“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还能怎么办呢？瞪了他两眼也没再说什么。
　　郭麒麟正嚼着鸡腿，想要回话嘴里却“唔唔嗯嗯”的，说着些什么也听不清，求助地看着烧饼。
　　烧饼无奈地给他倒杯茶，回了话：“大爷和先生拼酒呢，我们就不掺和了。”
　　“二斤白的对着吹。”孟鹤堂咧着一口白牙，晃了晃三根指头。周九良掰下根无名指。自家角儿傻啊。没办法。
　　“烧饼去了可不就三斤了嘛。”小黑小子嚼着花生米，朝孟鹤堂抛了个眼，堂主那倔强的无名指又翘了起来。
　　“就是，说不定还不止三斤呢。”
　　“可别，我还指着留条命讨媳妇呢。”烧饼瘪瘪嘴，呷了口茶。
　　“四爷都没找到，你就别想啦！”
　　好容易咽下最后一口鸡腿，一个兴奋，一双油汪汪的手就这么拍在了烧饼的胸口。
　　“郭！麒！麟！”“舅！救我！”两道影子窜了出去，围着饭桌兜起了圈圈。
　　“好啦好啦，赶明儿我再送你件新的。”四爷忙拉住暴跳如雷的烧饼，好声地劝着。这位爷发起飙来可不好收拾。烧饼突然没了脾气，回过头来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地嘟囔着：“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
　　“换下来帮你洗，好不好。”“哦……”
　　跟在四爷后头进了里屋，正要进去还不忘回头瞪大少爷一眼，吓得人直往二爷身后躲。
　　“舅舅……”可怜兮兮地正要往张云雷身上靠，一只手拦了过来――杨九郎。“注意你的手，还有嘴。”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有人陪着哄着，就我没有！”见状，郭麒麟哀嚎一声，抱起另一只鸡腿暗自神伤。
　　“陶阳呢。”
　　不说还好，一说郭麒麟更蔫了，鸡腿也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越吃越没味道。
　　“怎么，吵架了？”
　　“人家忙着呢，不是跑剧社就是陪姑娘，哪有时间和我这个大闲人吵架啊。”余光瞥见一抹亮眼的白，郭麒麟嗓门故意提高了不少，怪腔怪调得生怕来人听不到。
　　说曹操曹操到，陶阳一身素白，翩然落座。
　　“师哥们好。”
　　“大忙人今天舍得抛下美人和繁物来吃便服了？”看着边上的人，晃晃手中的鸡腿，大少爷笑得万分别扭。
　　“雯月的母亲病了，本来是要与她同来和大家打个照面的，只得我一人来了。”陶阳淡淡地笑着，不露痕迹得避开了身侧的目光。
　　“哟，雯月？叫得好亲热啊。”手背托着下巴，一脸戏谑地看着陶阳，眼里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一桌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张云雷和杨九郎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流了几句。
　　陶阳没有说话，脖子也直直地向着前方，不去看身侧的人。郭麒麟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笑容随着沉默逐渐僵硬，不由得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当啷”地一声鸡腿砸在盘中，起身走了。
　　不理我算是个什么意思！正眼都不瞧一下吗？
　　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失陪一下。”起身，朝着那人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院，绕过三道廊，便是郭麒麟的住处。白墙黑瓦，竹影婆裟，假山伴流水，鸟雀衔青芽，墨迹挂墙帘透新酒，铜壶焚麝烟伴古琴。这一景一致，全是陶阳爱的。
　　环看一圈，没有看到那人的踪影，陶阳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拨开竹叶探身入林，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人半卧在林深处一空地兀自地饮着桃花醉。叹口气，走到他跟前去，谁知大少爷翻了个身，又拿一后背对着来人。
　　“多大的人了，还使小性子呢。”哂笑一声，轻轻地蹲下去，推推一身尘土的人，被推得烦了，大少爷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不高兴地看着淡淡笑容的陶阳。陶阳垂着眼帘，也不看他，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巾，细细地擦拭他还沾着油星的手。
　　掌心的纹，手指的骨节，一点一点地擦着，轻柔地不像样子，仿佛那只手是这世间的珍宝，稍微一用力就碎了。
　　不觉得喉头哽咽，再想开口发现嗓子沙哑得可怕。
　　“阿陶，我有……”
　　“少爷。”他用着不曾用过的称呼，匆匆地打断了他，抬眸，对上他有些错愕的眼神，陶阳默然良久，终于开口说了些什么。郭麒麟呆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听清，只有一句砸在了心头。
　　“少爷，我要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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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你用情搭了一座城。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