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的水果篮子》沉酿三两

18、终章

　　是了，她一开始就计划好，除了记忆，她不会留下任何东西，而记忆是最容易忘却的东西。

　　她低下眼，笑容极轻极淡。

　　“如果有下辈子，我只希望健康。”

　　“一定会的。”波鸟看着她，她的声音已经很轻了。

　　“如果人死后有灵魂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她扬起头，眼睛因病疗愈发显得大，里面清澈宛如透明，“现在不要告诉他……如果美音离开，如果他记起，如果他能温和接受，那么，就把这些告诉他吧，这个录音也交给他。”

　　“希望是没有用了吧，这样就能一直不后悔……”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微弱不见，她闭上眼睛。

　　“希望你能幸福，波鸟先生，谢谢你在这个时候陪我。我会祝福所有人的……祝福小透阿夹，祝福由希真知，祝福杞纱橙路，祝福子芜慊人，祝福小鱼籍真师傅，祝福小花利津，祝福红叶，祝福红野，祝福泼春，祝福乐罗，祝福波鸟，祝福，祝福美音绫女……”

　　波鸟疑虑地看着她，她的话像是某种预言，早早预知了所有结局。可是那么难过，她是那么难过。

　　“如果分开的话，也不要忘记和冷淡，你们一起战胜的诅咒，怎么能随意变得自私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喜欢在一起。请不要逃避曾经的绝望，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怎么能随意分开呢？”

　　她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像一束花香弥散。波鸟看着她安静的微笑，眼睛始终不曾离开，最后的那些话，他听出了一些东西，却又始终抓不住。

　　“我可以让你安乐死。”他记得他说过这样的提议，全身性的衰竭，那个时候就开始侵蚀她了。呼吸系统是最糟糕的，她的呼吸几乎一吹而散。这种无法救治的疾病，多一天都是折磨。

　　“不，谢谢。”她微笑，“我还想再看看这里啊。就算以后衰弱到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走动，可是只要我还能呼吸和你们一样的空气，我也会很开心的。”

　　开心到每天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也无所谓。

　　病床边的机器上，荧绿的波动一点一点平缓下去，然后变为一条笔直的线，机器发出尖利的报警声。

　　“嘀——”不过是一秒钟，却又那么长，和屏幕上的直线一样无限延伸。

　　波鸟迅速按下警铃，走到房门前厉声命令：“所有工作人员集合！病人心跳停止！立即心脏复苏！”

　　明明知道没有用，他也愿意试一试，她说过的，哪怕一秒也好，她希望活着。

　　病房里阳光和美，照在病床上的人苍白的皮肤上。她眼角泛着透明的光亮，像是积蓄了许久许久的悲伤，终于落下来。

　　病床前录音机“嗒”地一声跳停，手机里的歌声带着淡淡的笑意：“Let\'s stay together 永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轻音的哼唱，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