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的水果篮子》沉酿三两

16、真相

　　手终于落下去，最后一句极轻的声音只有他听得到：“慊人……小姐。”

　　他顿时僵住，眸光明灭不定。

　　终于是波鸟过来抱她回去，慊人低头不语。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波鸟进门看见她坐起来，神色平静：“你在寻死。”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次过后病情又加重了。”

　　“呵，”未央笑了，双手抱膝，“是的呢，但是，这也是我最后想要为你们做的……”

　　“波鸟先生，这里是学费，麻烦你交给绫女。”未央停了一下，拿出钱包交给他，声音很轻，“另外，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住院的事只能拜托你了。反正，也不会多久了……也只能欠着了……”

　　波鸟接过，没有说话。

　　“我不会回去了，你就和他们说，碰到了国外的父母找到我，我和他们回去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榻榻米上，她的脸上有深远的悲伤。

　　她还是选择隐瞒，从一开始就隐瞒了本田和由希他们，到最后还是决心隐瞒到底。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给她检查身体。

　　波鸟掩上门，房间里很安静，纱质窗帘被吹进来的风扬起。床上的女孩睡得并不安稳，身体蜷成一团，像一只随时防备的刺猬。

　　波鸟走过去，还没靠近，女孩便迅速睁开眼睛，然后慢慢坐起来，眼神平静的看着他。

　　女孩的发色黑的有些不自然，瞳孔却是少见的红色，波鸟皱皱眉。

　　“你叫什么？”波鸟将医药箱放在桌上，熟练地打开取出听诊器和一堆器材。

　　“清水未央。”女孩乖巧的让他检查听诊，却低下眼，纤长的睫毛覆下来让人看不清神情。

　　“波鸟先生，应该还是一样吧？”

　　“恩？”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波鸟转念便不再疑惑，大约是由希和本田告诉她的了。只是，什么还是一样的？

　　耳边女孩的心跳声很平稳，只是听的多了，仿佛一声声慢下来，波鸟取下听诊器缓了缓，又继续俯下身去认真听。

　　安静了一会，波鸟忽然抬头盯住她的眼睛，女孩的瞳孔很安静，甚至微微笑了笑。

　　“恩，全身性的器官衰竭呢，应该只剩下不到一年了吧。”她歪着头看他，笑容很轻很淡。

　　“波鸟先生，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有一对很相爱的夫妻，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他们很开心。

　　但是很不幸地，接下来小女孩就被检查出全身性的器官衰竭，这是一种无法医治的疾病。

　　小女孩的爸爸妈妈真的很爱她，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办法负担昂贵的医药费用，而且，还是只能拖延而不能治好。最后，他们把小女孩留在医院悄悄离开了。

　　医院收留了小女孩，于是小女孩就这样在医院的病房里渐渐长大。

　　小女孩性格很开朗体贴，所有的护士医生都很喜欢她。

　　她总喜欢看医院里人来人往。那些人的表情，有的高兴，有的悲伤。她从很高的窗户里向下能看到很远的街市，那里总是灯火通明。她多么想出去看看啊……可是她不能，没有人能够保证她不会在下一秒病情发作。

　　最后的最后，小女孩还是要死了，她最后和医生说了她的愿望。

　　医生很喜欢她，他每次过来都会给她带他妻子做的草莓大福。他答应了她。

　　医生带她吃过棉花糖、冰糖葫芦，坐过过山车、旋转木马，看过电影，教她做她喜欢的草莓大福，陪她看过动漫，在公园里划过船，把她满头银河般的长发染成了想要的黑色。

　　最后在公园的长椅上，小女孩在医生的怀抱里永远的沉睡过去了，她脸上有快乐的微笑。

　　“很悲伤的故事对不对？”未央站起身走到窗前，风吹起她的黑发，“可是我觉得这是个温暖的故事呢，她最终是真的很开心啊。”

　　波鸟看着她不说话。这个是她的故事么？可是故事里的小女孩已经死去，而她还在这里。

　　“我会和慊人说。”他终于开口。

　　“谢谢。”她微笑，转身看着他，又低下头，“那么可以拜托你，不要告诉由希他们吗？”

　　“黄金假日我给你全面检查。”

　　她抬头，弯起眼睛，“谢谢。”

　　窗外的阳光很好，风吹动纱制的窗帘扬起来，风轻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