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慊人 ...
-
第一次在树林见她，黑发，红眸，白裙，赤足，那样的纯澈就已经震慑人心。
未央掀开帘子，长过腰际的黑发轻轻扬起，一套极简单的纯黑色水手服，上衣白色学生领一道黑边，一条纯红色领巾。
此外再无他物。
完完全全的暗黑装束，是她自己挑选的。
她，也许就是从地狱里出来的。
绫女看着她，明明都是那么简单的服饰，她穿起来，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的清雅。
下午从绫女的店里回来，未央半路突然想起来买材料教小透做草莓大福。
于是晚上饭后就多了甜点。
未央却不吃饭，撑头发呆。
最后子芜终于忍不住在她面前挥挥手，调笑：“小未不要一直看着由希啊，虽然我们由希是很英俊但是也不能当饭吃啊。”
“啊？”未央回神，低头吃饭，“哦。”
第二天子芜起来，很少见的看到了早起的未央。
未央背对他打电话，似乎语气有些抱歉：“那，麻烦你了。”
放下电话，转身看到子芜：“子芜先生早啊，这些天麻烦你照顾……我有事出去一趟啦。”微笑。
依旧是风风火火出门，子芜低下眼睛看不清神情。
刚刚的电话，那是她打给波鸟的。
“波鸟，我想见慊人。”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决定了吗？”
“我已经感觉到了，波鸟先生，我已经用完了时间啊……我应该离开了，最后……我想见见慊人。”
“……你过来本家吧。”
“那，麻烦你了。”
是了，她已经用完了时间，昨天在绫女店里，那阵突然的眩晕，就是提示。
她已经得到那么多他们的温暖，不能够继续贪恋了。
她必须离开了。
到了草摩本家，占地面积极为辽阔的房屋建筑呈现在眼前。
波鸟在大门等她。
领她走了很久，终于在一间房子前停下。推开门，房间是木制地板，一个穿和服的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听到他们进来，他转过头。
那是一张和由希极为相似的脸。灰紫色头发，唯一不同的只是眼睛。
他的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挑，更像波鸟。
没等他说什么，未央开了口：“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了，但绝不是因为害怕和逃避。”
慊人走上来，他捏起她的下巴，笑得嘲讽：“呵，真是丑陋啊，我还以为你会和那个女孩不同呢。”
“我和每一个人都不同。”未央感觉他手上的力度加大，却不以为意微微笑了，“慊人先生，不如我们来比一场吧，剑术。”
“如果我赢，请给小透他们一个机会。”
“那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未央直视着他。
“贱人！”慊人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摔到地上，“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波鸟眼睛一缩，握紧拳头。
“因为，我们很像啊，就当是，”未央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爬起来走到旁边的剑架上取下一把木剑摆好姿势，“可怜我，或者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她的眼睛很亮，看着他让他几乎有瞬间期待，他立刻烦躁地劈手拿过一把木剑刺过去：“滚开！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贱人！”
木剑夹着怒气，速度太快未央没能避过，生生受了这一剑。
波鸟看她倒地，她都没有皱眉。
“我为什么不能说？”未央半跪着站起，“什么诅咒的核心，什么出生就被宣告死期。都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波鸟看她出剑没有任何章法，便知道她根本不会剑术。
慊人的每一剑却几乎都狠狠命中，木剑，没有血，却看得他惊心。她依旧一次次爬起来。
“慊人先生，其实我真的同情，不，鄙视你呢。”未央不管面前发怒的慊人，依旧不屈不挠，“明明就是你自己因为诅咒被宣判死期，每时每刻活在死亡的笼罩下。明明自己不去爱，还以为没有人爱你，得不到温暖，却还以这个为借口，妄想所有人都陪你陷入黑暗。”
“你住口！”
“不，我要说。”未央抬头，眼神坚定冷静，“现在不说就再也来不及。”
“十二生肖的诅咒以你为核心，所以你的力量在所有人之上，没有人能反抗你。由希，绫女，泼春，橙路，波鸟都是这样。你被早早通知死期，所以觉得人生就是等死。你孤独、寒冷、悲伤，看到他们快乐，得到温暖和救赎，你觉得不公平。所以你要他们也和你一样孤独。”
“住口，住口！”一剑。
未央躺在地上，笑了：“多么丑陋，多么自私。”
她突然站起来，一道闪电般冲出去，波鸟只听见一声脆响，未央的木剑准确的刺中慊人心脏的位置，剑，断了。
慊人愣住，胸口钝痛的同时，一只温软的手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
“别动。”未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一丝疲惫，语气却不容置疑。
他竟一时忘记挣扎。
“但是，他们那么爱你。”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不要看，你仔细听啊……你听，外面小鸟在唱歌，风吹树叶的声音，虫子鸣叫的声音……房间里摆钟走动的声音，水缸里金鱼吐泡泡的声音，花开的声音。”
他安静下来，仿佛眼前突然展开一幅画，听觉纷纷苏醒。
“还有，你听，心跳的声音，波鸟先生的，你的，还有我的……听外面的小鸟也是一样呢……”
未央松开手，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下去，一手抓住他的衣角：“至少现在，你的心跳和我们是一样的啊……”
手终于落下去，最后一句极轻的声音只有他听得到：“慊人……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