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星录》惟见江心秋月白

22、小黑屋走起

　　这场面真是尴尬极了。

　　堂堂玄星山四大门主之一，夜探朝廷命官府邸，施法窥探被抓住，还抵死不承认，哪一点传出去都够玄星山丢人的。

　　兰香香见被人认出来了，干脆摘了面巾叠好收入怀中：“陈大人好眼力，我这么精致的伪装都能识破。”

　　林枫差点跌倒在原地，哪里伪装了？哪里精致了？

　　陈尚文整了整衣袖道：“兰门主深夜游相府可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有。”兰香香脸上带笑，眼中却透着寒意，语气都带了些许威胁的意味，“我再给陈大人一次机会，好好想想您未来的儿媳，我的爱徒洛灵儿到底在哪儿？”

　　陈尚文面不改色地说：“白日里不是和兰门主说过了，陈某也很久没见灵儿了，并不知道她的情况。”

　　兰香香哼了一声：“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是不是对洛灵儿用献祭禁术？”

　　陈尚文微微挑眉，眼中射出凌厉的光：“兰门主何出此言？”

　　兰香香说：“有一种名为返相镜的灵技，可观他人生前所见，我们今夜来此便是来施此术查看灵儿行踪的。”

　　“哦？那可真是厉害了，不知兰门主观测到什么了呢？”

　　“陈大人好手段，竟然勾结他人，用献祭禁术杀人夺魂！”

　　陈尚文倒不急着反驳自己杀人，反问道：“兰门主，恕在下孤陋寡闻，陈某也算半个修真之人，怎么从未听说过名为返相镜的灵技？”

　　林枫见他还要狡辩，急道：“这灵技是我悟灵得来，绝对不可能出错！”

　　“玄星山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弟子中竟然懂得悟灵！”陈尚文拍了拍手提高音量大声赞道，“只是修真界懂得悟灵的人屈指可数，兰门主如何证明这位小仙师展示的，不是他自己捏造的幻想呢？”

　　兰香香一时语塞，林枫抢先道：“返相镜是通过与灵魂印记沟通展示回忆的，陈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再次施术，与陈大人的灵魂沟通，将我们刚刚对话的内容返相出来！”

　　“小仙师，就算你能做到，也无法证明什么啊！毕竟返相镜是你悟灵而来，在场的诸位又不懂，我们都无法分辨你向我们呈现的到底是客观发生的，还是你主观臆测的。”

　　陈尚文在官场叱诧多年，朝野上下几乎一手遮天，对付兰香香这种平日里只知修真不知人情世故之人和林枫这种半大的孩子，自然信手拈来。他一段话将二人问得哑口无言，继续扣起大帽子来：“修真之人也是我朝子民，随意诬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治罪的——”

　　“父亲！”矮屋外忽然闯进来一个和林枫年龄相仿的锦衣少年，头发凌乱地披在身后，衣服的纽扣也系错了几个，倒是有几分滑稽。

　　兰香香见到来人也是一惊：“陈铭，不是告诉你不要掺和吗？”

　　陈铭站起身来道：“兰门主，你以为将我打晕了绑起来，不让我参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怪不得没见到陈铭和兰香香一道回来，原来兰香香不过是借抢丝巾为由，到集市中打探了一番，自然便会注意到那些失踪的客卿，进而怀疑到陈尚文身上，故而将陈铭打晕，为的就是怕他夹在中间为难。兰香香道：“陈铭，我是为了你好。”

　　陈尚文道：“铭儿，兰门主说得对，此事与你无关，给我回屋里去！”

　　陈铭听了更怒，瞪着的双眼皆是赤红的血丝，和平日里那软弱的纨绔子弟形象完全不同：“父亲，兰门主，灵儿是我未婚妻，她的事怎么就与我无关？”

　　陈尚文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她么？怎么现在操起心来？”

　　“我对她！我对她——不管我喜不喜欢，那都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兰门主不会无端污蔑于您——”

　　“胡闹！你是不是想说，为父杀了洛灵儿，还诬陷玄星中人？”陈尚文气得发抖，“来人，把少爷带下去严加看管！”

　　陈铭被家仆架住，挣扎不止地喊道：“父亲，我不知道您这些年在谋划什么，可我知道您往府上请来的客人总会无缘无故地失踪！您现在连您的儿媳都不放过，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

　　“闭嘴！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把他给我带下去！”

　　陈铭悲愤地喊道：“爹！收手吧！我这辈子没有违背过您，您让我做什么，只要是人间正道，哪怕是我痛恨的事情我也去做，可这次您的所作所为，儿子实在看不懂！”

　　“你现在看不懂无妨，只要照着做就是了，以后你会懂的！”

　　兰香香刚想开口阻拦，陈尚文抢先道：“兰门主，陈铭是我的儿子，您也不是他的师父，陈某家事您还是不插手的好！”

　　林枫实在看不下去，反口辩驳：“陈铭虽是您的儿子，可他也是新朝子民，您这样做是非法监禁！”

　　陈尚文冷哼一声，并不答他的话，而是问兰香香：“兰门主也这样觉得吗？”

　　说到底只是带下去，要说起非法监禁，兰香香又是把人家敲晕又是把人家绑起来，他才更像罪犯。兰香香忌惮陈尚文的身份，也确实没有立场强管他人家事，只好一把按住想要冲上去的林枫，眼睁睁地看着陈铭被带了下去，才开口道：“陈大人真是大义灭亲啊，您这样做，就不怕伤了父子之间的和气吗？”

　　“我的家事就不劳兰门主挂念了，您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兰香香听出他话里讽刺的意思，不怒反笑：“怎么，我乃玄星山一方门主，又不是您的家人，陈大人难道还能把我也关起来不成？”

　　陈尚文也回以一笑：“自然不敢。兰门主若是想带自己的弟子离去，陈某不敢阻拦。”

　　虽然满府的侍卫在兰香香面前都不值一提，但现下手中并无明确证据能证明返相镜中他们看到的就是事实，他也不能就这样随意出手伤了当朝宰相。左右衡量之下，只能先退回玄星山再作打算。

　　兰香香眼神示意林枫，对陈尚文拱手道：“深夜叨扰陈大人实在是我考虑不周，洛灵儿失踪之事玄星山会追查到底，就不劳大人送了！”

　　二人正准备往外走，却听陈尚文喝道：“慢着！”

　　“怎么？大人还有事？”

　　陈尚文微笑着说：“兰门主要走我自然不敢阻拦，只是这位小仙师方才利用幻术诬陷于我，如此狼子野心之徒，陈某可不敢也放他离府。”

　　兰香香眯着眼，陈尚文还想留人，他是真的动怒了：“陈大人，林枫是我们玄星山人，且不说返相镜是否为幻术还未盖棺定论，就算真的有过错，也该有玄星山惩戒，大人倒是越俎代庖了。”

　　“兰门主，敢问这位小仙师可是你的弟子？”

　　“林枫是我玄星山的弟子——”

　　“我说了，您和兰门弟子可以自行离去，但这位小仙师既然并不在兰门，我要留他，自然也与您无关。我还是那句话，玄星山人也是我朝子民，我身为宰相，有权利要求这位小仙师配合调查。若他并无污蔑之意，只是无心之说，我自会放他回山。”

　　兰香香气道：“陈尚文，你不要太过分——”

　　“兰门主，这句话来提醒你才是，我敬你为一门之主才未曾怪罪，陈某素来与玄星中人交好，今日却无端被一弟子诬陷，就算你们掌门人林沐在此，也不敢将我要留之人带走！”

　　陈尚文一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兰香香头上，他说的没错，兰门主管财务，账面上的事情最清楚不过了，就凭陈家每年为玄星山筹措的资金数目，林沐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兰香香压下心中怒火，低声对林枫说道：“今日是我失算了，恐怕还真要委屈你在这里呆上两天。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此时如果兰香香执意把他带走，恐怕真的会给玄星山带来不小的麻烦。如今林沐重伤，林尧和戚浩然支撑门派已是焦头烂额，他不想再给师兄们添麻烦了，低声宽慰道：“陈尚文心机深重，留我自有他的目的，不会动我性命。”

　　“陈家私牢里各种花样都有，我怕你受不住。”

　　林枫从小被打到大，皮肉伤的苦倒不放在心上：“兰门主不必担心，玄星山教导我这么久，我足以自保。”

　　兰香香点点头，表示同意，林枫接着说：“兰门主，你看我留下还是挺危险的，我们约个时间，这样我心里踏实一点。”

　　“约什么时间？”

　　林枫低声道：“救我啊！你我约好时间，里应外合，岂不更容易？”

　　兰香香偷偷比了个三，林枫问：“三天？”

　　“三个月内一定救你出来。”兰香香拍拍胸脯保证，“陈家的私牢很是隐秘，没那么好闯的，再快不好说，三个月我肯定能破开把你带出来——”

　　林枫：“……就不能再快一点？三个月后我怕你们只能来抬我的尸身了。”

　　兰香香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放心，你生是玄星人死是玄星鬼，就算遭遇不幸我也会竭尽全力把你的尸身带回山门的。”

　　林枫：“……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兰香香看了看陈尚文那铁青的脸色，道：“应该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