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唐》小转儿

17、第 17 章

　　室影黯淡，一盏孤灯，映出唐公凛略微倾斜的背影。唐老爹执笔，手下批着永也批不完的公文，神思却慢慢缓滞下来，闭上了眼睛……不要误会，是很敬业的，他既没死过去，也没睡过去，很单纯的，他只是在沉思。

　　前几天听枫儿说，出去办正经事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一位故人，于是昨天下午欣然前往，果然在一条烟花大街上见到了做了当铺朝奉的老友。老友相见，免不了旧事重提，引起一阵伤感。十几年，十年生死两茫茫，睹物思人空断肠啊。十几年前，霓燕还在，霜儿还在，老友还在。十几年间，把酒问盏，无处话凄凉。十几年后，霓燕早已故去，霜儿也不知所踪，只留下阔别重逢的老友与自己相对而坐，聊消残酒，却不能再予昔日闲话家常。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百川派别，至海而会，不复西归。一切都抵不过时间的推移，还来不及给人一个知会，都匆匆地变了。往日渐行渐远，在一些人深邃目光的注视下慢慢浓缩成一个小点，像是一粒沙掉进了时代汹涌的洪流，再也无处可寻。与老友谈话间，发现昔日的老友居然学会了卜卦，让人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他以前根本不信这套，一直就对人世间缘定的千丝万缕持怀疑态度。我很惊讶他的转变，他却笑称，江湖骗术，不可轻信，却又转言，卜卦之术玄之又玄，他经人托梦指点，开化迷津，行止现在也只是略懂皮毛。他坦言，世间有些事不由人不信，有时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虽凭借微薄的人力不可回天，但总可以在事情发生之前把握瞬间，比如当年的那场大火，比如霓燕，比如霜儿。提起当年霜儿走失，老友表示非常惊讶。

　　“丢了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吧。”

　　“找着了吗？”

　　“这不明摆着的吗，没呐。”

　　“找了吗？”

　　“废话，亲生女儿能没找吗，当年一家老小儿找了好多回，找的这京城都差点儿就翻了个儿了。可惜这偌大的京城又不能跟边县比，富豪权贵海了去了，当时我在京城的官职啊也就相当于是一介平民，不好办事情。‘当当当！’，‘谁呀？’‘王爷，您瞅见我闺女了吗？’这个可能吗，根本就没人理你呀，指望这些王爷贝勒回答你一介草民的破问题，这个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霜儿就算是找不着了，哎，要不，你给霜儿卜一卦？”

　　“卜一卦？哪那么简单，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给人家卜卦那纯粹是瞎胡闹的，不准。不过这里面还真有几次我自个儿都说不清楚的，可神奇了，神仙托梦！那神仙托梦告诉我明天谁谁谁来找我，什么人什么事，末了还一再嘱咐我，说这是真的，让我别不信邪。后来第二天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这梦一托一个准儿。赶明儿我要是梦见那个神仙提起你们家的事儿了，我立马儿派店里伙计给你通知去。再者说了，听说你现在是当朝的右相大人了，天大地大，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翻个云覆个雨什么的都不在话下，王爷贝勒富豪权贵都怕了你了，现在找找你亲闺女这事儿就没什么阻力了，找到霜儿这事儿不是易如反掌吗？”

　　唐老爹欣然□□地想，现在自己的地位也与当年不同了，有钱有权，找回亲生女儿料想不难。但是话虽如此，这又谈何容易，在寻找亲情这件事上，“钱”和“权”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不过事已至此，丢了的女儿不能不找，就算破罐子破摔，也要死马当活马医，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一定要试一试。

　　唐老爹想到这里，当即扔下公文，改换一张宣纸，提笔写下“告示”二字，却一时间想不出下文，不免又觉过于草率，思前想后，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哼，话又说回来了，枫儿这臭小子到烟花大街这样的鬼地方去办了什么正经事！

　　次日。

　　朝上。

　　满朝文武序齿排班，微躬而立。龙椅之上，不论哪朝哪代，永远都坐着一个肥胖慵懒的皇帝。皇帝的右下方，坐着今天第一天来见习的太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文武百官望着不知趣的太子，不知后文怎样续接。

　　“本太子今年二十四岁！”

　　“……太子殿下二十四岁二十四岁二十四岁！”

　　……真奇怪。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太监小那谁用高亢洪亮的女高音喊道。

　　“臣有本要奏！”西城员外楚好问站出来，“臣闻之，最近青楼红院大肆扩建，有些还以降价促销等方式招揽客户，造成荒淫无度今朝有酒今朝醉之风大肆泛滥，势必会影响到京城的社会风气，请皇上下诏依法取缔，严厉打击，尽快进行全国性的禁娼整治运动，引领时代的新风潮。”

　　“禁娼？”皇帝睁开半只眼，心想你要是把娼给禁了下了朝朕上哪儿玩儿去啊，“‘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歌词谁写的？挺好挺好。禁娼啊……这个点子很好，小那谁，把楚好问的本呈上来，交给议事会讨论讨论，研究研究。”

　　小那谁便把本收走了。

　　“臣也有本要奏！”左相站出来，带出两袖清风，“北胡南夷均不满本朝下放的劳役赋税，大举进犯本朝边境，虽是小打小闹，但不平番邦，番邦难免会在某天蓄势而发，适时尾大不掉，悔之晚矣。臣提议，招收十万大军，挫一挫周边少数民族的锐气，方能安享太平。”

　　“招兵攻打番邦？好主意！小那谁，把左相的本呈上来，交给议事会讨论讨论，研究研究。”

　　“臣有本！”唐公凛站出来，满朝文武的头不觉低了三分。“臣之小女走失多年，臣欲于近日张榜寻人。臣想要借一下张贴皇榜的位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张榜寻人？好想法。小那谁，把右相的本呈上来，交给议事会讨论讨论，研究研究。”

　　“皇上，此事不能‘交给议事会讨论讨论，研究研究’，那样要臣等到猴年马月呀，您一句话，‘借’或‘不借’！”

　　“哎呀，公凛呀，你这个事情挺难办呀，你要借的可是皇榜张贴的位置哎，皇榜哎，这跟借朕的玉玺没什么两样哎，你，你要张榜找你女儿，为什么非要借皇榜的位置涅？”

　　“皇榜嘛，影响力大嘛，传播范围广嘛，知道的人就多嘛，找到霜儿的几率就大嘛。这样寻找活动的传播范围能广一些知名度大一些成功率能高一些微臣十几年来念念不忘小女日思夜想久思成疾要想帮助皇上处理全国政务实在是力不从心啊！皇上您倒是准还是不准，您要是不准臣就跪在您面前不起来了！”唐公凛拿出主仆之间亘古不变的威胁方式，身子却没有想要跪下的迹象，直挺挺地站立着。

　　“好吧，朕准奏。”皇帝一伤心一流泪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儿，给右下方坐着的看似玩世不恭的太子使了个眼色：看见了吧，唐公凛这号人最难缠！

　　“谢主隆恩！”唐公凛对皇上和太子磕了个毫无感情的头，心情很好。

　　“公凛呀，祝你早日找到你女儿。”

　　群臣百官急忙附和道：“是呀是呀，吉人自有天相呀。”

　　唐府。

　　唐公凛对着一本《畅想未来系列百科全书之寻人大全》正在研究。

　　“官家寻人：海选。“海”让人想到大海，无穷尽、量多的意思；更进一步想到人海；“选”则是选择，挑选，而“海选”顾名思义就是茫茫人海中挑选符合特定条件的那个人。二是“海”有“极多”和“漫无边际”义，比喻不指定候选人，想选谁就可以提名谁。由选民直接提名、确定候选人进行选举，犹如从大海中捞取珍珠一样选择自己信任的人。所谓“海选”，意为不设门槛，人人有机会，谁都可以参加。但也正因为如此，参加人数动辄数万，好比大海捞针，因此参加者想要脱颖而出更是难上加难。”

　　哎？这是官家寻人的步骤吗？怎么怎么看都像是酒楼招工啊。嗯，料想写这本书的人脑子有点儿毛病，不看这破书了。听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破书上说三十个女人就能拍个电视连续剧了。要不就听听这书上的话，先在皇榜张贴处贴一张海选广告，再找几个大妈煽风点火地吆喝几句？嗯，还是谨慎为妙，谨慎为妙。

　　唐老爹不知道，由于先前自己的考虑不充分和手下人的办事不利，给了一些闲人以可乘之机，在一片“冲呀！”“杀呀！”“当唐府的千金呀！”的嘶喊声中，“寻找右相唐府千金唐恋霜”活动的第一场海选，竟然在一天之内演变成了“群殴大会”的第一轮：“海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