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思尔》苏杪

6、第 6 章

　　六、

　　围读集训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倪尔依旧上午按时参加剧本围读，适时的给一点自己的观点，下午有时就在酒店改一改剧本，没事的时候就去炉厂看他们集训。所幸剧本是打磨了两年多的，需要改的也都是小问题，倪尔的小日子还是挺滋润的，除了某个男演员每天都给她送夜宵，极其不要脸的看着她一个人吃，吃完后又拉着她去健身跑步……

　　这天倪尔接到杨羽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厂房角落一块大冰块边上一边看有武打戏份的演员们挥汗如雨，一边感慨“炉厂”这名字真是没取错。

　　杨羽刚结束了时装周的工作直接就飞到了c城。倪尔喝醉的那个晚上，在电话里跟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一边哭一边说了好多话，她只记得一句：“那些深入骨髓的习惯，是不是需要剔骨才能忘记，那样会不会很痛，你知道我最怕痛了……”。杨羽当时心里一阵酸楚，喉咙像是被巨大的手掌扼住了，喘不上气。她只能安静的当一个聆听者。电话的最后，她一人用气声自言自语：“剔骨很痛，熬过去了就是新生。”

　　倪尔回到酒店的门口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杨羽的身影。正划开手机屏幕准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回头，闪瞎了倪尔的钛合金狗眼——只见杨羽上半身一件看起来挺普通的短袖T恤，下摆打了一个很随意的结，微微露着一点儿小腰，下身搭配一条黑色修身牛仔裤。这些都只是她的日常穿搭，让倪尔惊掉下巴的是她的座驾——一台拉风到极致，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重型机车。杨羽坐在机车上，一条修长笔直的腿撑地，散发着的光芒晃的倪尔睁不开眼。

　　倪尔揉揉眼睛，收起下巴，朝着那束光走去。

　　“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了？”

　　杨羽：“时装周的时候。”

　　“你不是今天刚到吗？哪儿来的这么拉风的车？”

　　“一个朋友的。”杨羽拿出另一个头盔递给倪尔，“上车，带你去嗨。”

　　倪尔瞪大眼：“坐这个？”

　　“不然呢？”杨羽看她没有接手的意思，就自己上手帮她带好了头盔，“骑过来就是带你兜风去的。”

　　“你能不能别每次出现都给我这么大的惊吓？”戴好头盔的倪尔扶着杨羽爬上了车。

　　“不该是惊喜吗？”

　　倪尔：“……”

　　杨羽载着倪尔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她怕倪尔第一次坐会害怕，很贴心的减慢了速度，也还是绕过了一辆又一辆的大车小车。倪尔搂着杨羽的腰靠在她的背上，所有的细胞都感受着因疾驰而产生的风力，眼前切换着一帧又一帧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过去了的画面，她好像释怀了，还没适应的习惯慢慢去适应，还未到的未来，有自己，有她。至于十年来的那些模糊的、清晰的回忆，都是造就现在的倪尔的养分，是她的一部分。

　　杨羽最后把车停在了一条闪烁着五颜六色小灯的小巷口。杨羽摘了头盔，跨下车，又帮倪尔摘了头盔，把她抱了下来。

　　倪尔稳当当站定后：“你这男友力收敛点儿。再这么下去，我还怎么找男朋友。”

　　杨羽放好头盔，锁好车，斜睨了倪尔一眼：“连我都比不过，还想做你男朋友？”

　　确实杨羽就不止一次嫌弃过自己的那个前男友。但是，真要按杨羽这个条件……自己注定单身了。

　　一阵嬉笑打闹之后，倪尔才发现这是酒店附近的酒吧街。

　　“咱们又回来了？”

　　“嗯。骑车不喝酒，喝酒不骑车。”说完，杨羽拉着倪尔走进小巷，找了一家装修风格文艺没那么闹的小静吧。倪尔点了吃的喝的就去了洗手间，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

　　柳予安听到声音，把贴着耳朵的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屏幕上正在通话页面，显示对方是备注为“小耳朵”。

　　没错呀，可声音……

　　柳予安：“喂，你好。请问这是倪尔的电话吗？”

　　杨羽：“是的。她去洗手间了。小朋友找她有什么事吗？”

　　柳予安：“小朋友？”

　　“姐姐给你备注的小朋友呀。所以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告倪尔姐姐的。”杨羽看到来电备注“小朋友”还以为是哪个倪尔合作过的小演员。

　　柳予安本来还沉浸在“小朋友”三个字里，现在又听到“倪尔姐姐”？

　　柳予安咬着牙说：“我找倪尔……姐姐有点儿事。她不在房间，可以告诉我你们在哪儿吗？”

　　杨羽也没多想，直接说：“我们在酒店附近的酒吧街——Pluto。”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小朋友几岁了？可以来酒吧吗？或者我们回去的时候再……”

　　“嘟嘟嘟嘟嘟……”

　　柳予安在听到“可以来酒吧吗”就直接撂了电话。

　　倪尔回到卡座，杨羽把她的手机递给她，告诉她有个“小朋友”给她打了电话。

　　“小朋友？”倪尔想了想，“哦，柳予安。”这号码存了后都没有打过，都忘了自己给他的备注了。

　　杨羽一怔，“柳予安？那个出道就是影帝的？”

　　倪尔把手机放在一边，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他一会儿过来。”杨羽说完，像是又想起什么似得，“他晚上来酒吧，可以吗？”

　　“咳咳咳……”倪尔接过杨羽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他来干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说的……”杨羽说，“我还以为是你们剧组的哪个小演员呢。”

　　门边的风铃随着推门而入的人发出清脆的响声，倪尔和杨羽的视线都不自觉的循声而去。只见来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戴着黑色鸭舌帽，戴着口罩，整个人被套在一件超长的黑色外套里，巨大的连帽还复戴在鸭舌帽上……

　　倪尔：这个造型，好像在哪儿见过……

　　黑套子忽略一进门就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快速确定了倪尔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一语不发落座。坐下后就跟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倪尔问：“柳予安？”

　　黑套子点了点头。

　　倪尔又凑近他说：“你这样……需要换个包间吗？”

　　黑套子继续点了点头。

　　……

　　包间。

　　一关上包间的门，黑套子就把除了鸭舌帽以外的伪装都卸了。

　　“热死了……”

　　杨羽：“你不觉得你打扮成这样更引人注目吗？”

　　柳予安看了她一眼，利落有造型感的短发，素颜下不精致却让人很舒服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冷然盛满故事的眼睛。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喝自己的酒，并没有因为他的在场有丝毫的不自在。

　　心下好奇，小耳朵竟然有这样的朋友。两人给人的感觉可谓是两个极端。倪尔是极端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而杨羽，则是极端的清冷，没什么烟火气。

　　“避免麻烦而已。”柳予安收回视线，看着倪尔，“小耳朵，你不给介绍介绍？”

　　倪尔给他们相互介绍完，凑近柳予安说了一句：“那晚的黑套子也是你吧。”陈述句，并非疑问句。

　　柳予安也没有否认，他今晚上过来就做好了被认出来的准备。

　　“我道过歉了。”

　　“什么时候？”

　　“那杯黑咖啡。”

　　倪尔想起了黑咖啡的塑料杯壁上印刷的“sorry”字样，这也算是道过歉了？

　　杨羽充满戏谑的眼神在他们两之间来回的转了转。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服务生把柳予安点的酒送了进来，放在桌上。柳予安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把开着门给关上了，在服务生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拦住了他。服务生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防备的把托盘挡在身前，眼神戒备的在他们三个人之间转了转。倪尔和杨羽也是一头雾水，这是哪一出？

　　柳予安笑笑：“别紧张，放轻松。我就是想跟你谈谈。”

　　服务生：“谈什么？”

　　柳予安视线从他进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只有半米，小服务生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倪尔忽然想到了他的某个特殊癖好，顿时冷汗涔涔，快步走到柳予安身侧，拉低了他的身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就算人家长的好看，也比不上顾南风啊。你收敛一点儿。小朋友都被你吓到了。况且，我和杨羽还在这儿呢。”

　　柳予安愣了愣，稍后恍然，看不出来小耳朵也挺八卦的。后又想起来，怎么什么人在她这儿都是小朋友？

　　柳予安不理倪尔，看着小服务生说：“演过戏吗？”

　　这个问句有点儿出乎意料，倪尔尴尬的回到沙发上挨着杨羽坐下了。小服务生也愣了愣，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客串过几场。”他从小跟着奶奶住在这里，因为长得好看便时常有人找他客串主角小时候的戏。

　　柳予安点了点头，看着他又问：“想演戏吗？”

　　小服务生没有回答，只是问：“酬劳可以不走合同吗？”

　　柳予安想都没想直接回他：“可以。”然后问他要了纸笔，给他写了地址和电话，让他明天来找他，最后成不成，还是看他。

　　柳予安在他收起纸笔装进口袋的时候，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服务生看着柳予安的眼睛，回：“我叫余一。余下的余，唯一的一。”

　　余一收起字条离开后，倪尔问他刚刚这是什么意思。柳予安喝着杯里略涩口的酒没有回答，

　　杨羽开了口：“你是想帮他？”

　　柳予安看着她，他没有想到杨羽这么敏锐的看出了他的意图。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看他合适，给他个机会罢了。”顿了一会儿，又问：“你猜他几岁？”

　　杨羽没有犹豫：“不超过13 。”

　　柳予安看着她笑了，果然是眼神犀利。

　　倪尔还在为刚才的误会尴尬着，直到听到“不超过13”，才瞪着大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刚那小孩儿，不满13岁？他都比我高了。”

　　“你去小学转一圈，比你高的一大片。”柳予安说完看着倪尔，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嘴角止不住的笑。

　　倪尔被他看的全身发毛，这人什么毛病，就喜欢笑着盯着别人看。浑身一激灵，双手交叉环抱着胳膊搓了搓。边上的杨羽学着柳予安叫她：“小耳朵，你冷啊？”

　　倪尔：“……”

　　“‘小耳朵’，我的专属。”柳予安眼睛看着倪尔，话却是对杨羽说的，“羽姐，你换个昵称。”
　　一句话说的歧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