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十六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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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夜：蜕变
锥生零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他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尽管似乎是短暂地失去了片刻记忆，但他很有把握在昏厥之前，自己已经闯入了白蕗更的领域中。因为，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没有那枚稀奇的武器，皮肉伤很快就可以愈合，更何况，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这也是，复活之后的“优点”，只要屏蔽自己的意识，就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和任何负面之感，就好像，生来就是战斗的机械。
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阳光微微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的水盆中，泛起点点光晕。一个小女孩正在水盆中清洗沾满血迹的布帕。
零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悲哀之感，“原来你也是……”
那小女孩抬起头，脸上还是一脸稚气。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金绿色的头发被梳成低低的两角辫，肌肤呈病态的苍白之色。不，应该说，吸血鬼大多都是这样的肤色。
她的眼睛显得很死气沉沉，仿佛已凝郁成一滩死水，没有丝毫光亮闪动。
于是，零眼中的悲哀之色更加明显。他已经能够猜到她的身份了，但是，他不愿点破。或者说，他现在的身份岂非比她更加尴尬？
零站起身，又看了看那依旧跪在地上搓洗着布帕的女孩，“谢谢你，萌萌。”他轻轻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的门。
萌萌没有抬起头，只是她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溶解在水中的血液，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近在咫尺’吗，悠季？你也变成了吸血鬼了。”
那根几乎就要挑断零一根动脉的细针正在她手上听话地伸长弯曲。
零几乎是一出门就看见白蕗更，以及，一条拓麻了。
从玖兰枢口中，他已经得知他必须要杀死的吸血鬼长成什么样。虽然，从悠季惨白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一条拓麻一定不是什么奸邪之徒。
不着痕迹地，掩去一闪而过的杀气。
“零，我知道，你会回来的。”白蕗更的声音还是如风铃般动听。她的脸色看上去很不错，似乎几天前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了。
“欢迎回来。”她轻笑道，“那么，‘复活之夜’的第二部分，我可以实施了。”
在一条不知是何种神情的注视之下，零恭敬地弯下身，鞠躬道：“是，我的主人。”
枢，看来，你也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呢。一条笑得风轻云淡。那么，如你所愿，如何？
悠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优姬。
似乎，就在晚上，他们就进行了对她诺言的第一步。
所以，优姬到现在还是熟睡着。虽然说，对于吸血鬼而言，白天本就是睡觉的时候。
这样说来，玖兰枢似乎也已经出去了一个晚上了。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悠季轻轻地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愉悦之情。呐，锥生大人，约定好，一起活下去的。所以，我怎么会放弃呢？
只是，如果，我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该有多好。悠季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流星。
她也渴望着，能够将手中的流星与自己本身的力量结合起来。就像优姬的狩猎女神，锥生大人的血蔷薇之枪。
对吸血鬼武器能够与自身力量相结合的，貌似也只有身为过猎人的吸血鬼。
一切，真的是好宁静啊。宁静地，让人觉得不安呢。
当然，她不会知道，优姬此时，正做着一个怪异的梦。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一片鲜红色，甚至，红得发黑。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红色的。
优姬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赤脚站在湿哒哒的地上。不是很深，只没过脚腕。但是很粘稠。轻抬起腿，雪白的脚背上一片血污。原来，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
优姬尝试着走了几步，但是这个世界似乎是静止的，死亡的，连血液滴落的声音都几乎不可耳闻。糯糯地融入血海中，没有一丝声响。
“这是，你身体里，琉璃血的世界。”空旷的世界，如是说。那是一个沉静的女音。苍老久远得辨别不出年龄。
“你是谁？”优姬抬起头，与这个世界无异的红黑色眸子直视着幽深的天空。
“我？”那声音似乎有些苦涩，“我想，我该是琉璃吧。”
优姬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情，“那么，我是在做梦吗？”
“不，不完全是。想不到，千万年来，第一个来到我的世界中的，竟然会是你，这样一个纯血种的吸血鬼。”她的声音显得有丝讥嘲，
“你看啊，这里整个世界，都是被琉璃血染红的呢。所有的污秽，所有琉璃们悲惨的命运，都被深深地记载在这里。虽然说，你并不是琉璃。”
优姬显得很迷茫。她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呢，琉璃。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拥有奇怪的血液。就好像，我一睁开眼睛，我就已经是这样了。而我世界的全部，就是我的哥哥。”
琉璃的声音似乎沉寂了一会，然后，她笑出了声：“那么，在你不是‘琉璃’之前，你是为了他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优姬迷惑地看了瞪了天空一眼，恍然记起那被鲜血味激醒的傍晚。她拼命地想要出去，尽管身体里的血液极度抗拒，她想要出去。她不要永远只是被人保护着。她有她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她需要力量。她身体里奇异的力量。
就连在那销魂的缠绵中，她还是想要保护他，保护这个看上去坚强无比，却是寂寞难耐的吸血鬼——他的哥哥。
她不要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既不是强大的吸血鬼，也不是强大的猎人。
所以，优姬眼中的丝丝迷茫褪尽，只剩下一种坚定的信念。
“是的，所以，请给我力量。”她一字一顿地说，“所有的后果，我自会承担。”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安静到连心跳声、呼吸声都已经听不见了。
“那么，你付出的，将会是，你的生命。”尖锐的女声锋利地响起。该隐，你想做的，我来帮你吧。我会帮你毁掉这一切，毁掉这些束缚你、把你推入深渊的这一切。
优姬没有出声。她的回答是她始终坚定如一的眼神。
整个世界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声轻的听不见的叹息声就像被投入水中的石子。随即，这个世界就像水波一样变为道道涟漪，扭曲，扩散。
优姬惊异地发现脚底的血海似乎沸腾起来，周围的空气凝结在一起。
终于她发现，她终将在这片血海中被烧死。
悠季惊恐地发现此时的优姬被笼罩在一团血红色的雾气之中。
真该死，刚刚只是稍稍发了会呆，怎么会变成这样？
悠季刚想靠近，突然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不可能，她体内的琉璃血，怎么会自行觉醒？”
要知道，悠季体内的琉璃血是被蓝堂雨蝶唤醒的。是被继霂里之后最为纯正的琉璃唤醒的。琉璃血的觉醒必须要有相关人员的帮助才行。正因如此，松原杏子才没有显示出她作为琉璃的力量。但是，优姬她怎么会突然觉醒？而且，觉醒得如此怪异？
只觉得优姬的身体被一层蒸汽所包围。不管是热度，还是从对吸血鬼的杀伤力而言，悠季都是无法靠近的。
“琉璃血，想要杀死她？”凝视片刻后，悠季突然惊呼出来。
环绕在优姬周围的红雾不是别的，而是，优姬身上原本作为纯血种的血液正在一丝丝地被蒸发出来。
“不行！！”当悠季幡然醒悟这样做的后果时，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优姬。
“优姬姐姐！优姬姐姐！快醒来！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不顾血液蒸汽在皮肤上的灼烧，悠季一把把优姬从床上拽起来。
突然，优姬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耀眼的红光。
悠季瞳孔猛地收缩，想要撤离已经来不起了。蓝堂雨蝶就是死在她觉醒时发出的光芒之中。呵，报应吗？
身体内吸血鬼的因子都在恐惧地悲鸣。悠季只觉得浑身都痛。一种圣洁的光仿佛要杀死她体内所有阴暗的吸血鬼因子，想要杀死她这个低贱的Level D，Level E。
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悠季神智瞬间清醒过来。她重重地咬了咬舌尖，只觉得满口都是血腥味，但是这阵疼痛总算把她暂时从被净化的痛苦中挣脱出来。
悠季在红光中挣扎着，但是，琉璃血的力量太强大了。优姬体内的纯血种血液被源源不断地蒸发出来。
悠季灵光一闪。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四周的纯血种的蒸汽上。
而那些血液似乎也听到了悠季的求助声，竟然从她的肌肤表面往里渗，然后又被蒸发出来，接着继续渗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循环，红光渐渐地弱了下去。
优姬睁开了眼睛。
在她的面前，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悠季。
她的肌肤已经完全被破坏了，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渗出来，但是浮在空气中的血液却渗了进去。
“咣当”一声响，悠季右手腕上的流星已经完全断裂开来。
终于，血雾完完全全地进入了悠季的体内，而她身上的伤口已肉眼明辨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当最后一丝伤口愈合时，悠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优姬有些担忧的眼神，先是有些惊奇，慢慢地演变为一丝无奈和嘲讽，最后，她浅浅地流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呐，优姬姐姐，我的生命无妨了，可是你，却遭殃了。”
优姬凝视着眼里充满悲哀的悠季一眼，她轻轻地笑了：“不，悠季。我是在为我的哥哥和我自己赎罪。”
她见到了，世代琉璃的命运。
“我很高兴呢，悠季。”优姬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因为，我又可以使用我的阿尔忒尼斯了。我终于有力量保护我的哥哥了呢。”
悠季低下头，几近热泪盈眶。
身体里的“近在咫尺”已经完全在琉璃血的净化下，随着Level D的血液流出体内，而现在，身体里充盈着的，却是优姬她原本被压制的，纯净的玖兰家最为深厚的纯血种的血液。
这是，何等可笑的一幕！原本是琉璃的她却变成了一个纯血种的吸血鬼！而原本是玖兰家最纯正的公主的她，却变成了一个没有一点人类混血、吸血鬼混血的，最最纯正的琉璃！
一定，会遭天谴的吧。
悠季如是想着。
猎人协会，“悠季”的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吸血鬼。
蓝堂英像死了似的躺在沙发上，平日流光溢彩的绿眸中只有无尽的空洞。
他似乎应该进行许多心理活动，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在想。大脑似乎已经罢工了。理智告诉他应该想些东西，可他不知道他又何可想，或是说，他还有什么好想。
自己似乎是应该站在枢大人一边的，但是，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敌人会如此心慈手软？是因为她有着和悠季一样的容貌，还是因为她驳倒自己的一番话？大脑似乎在她面前就特别容易死机呢。
所以在最后，还是选择背对着她，挡在了她和自己最敬爱的枢大人面前。
当然，是失败了呢。
不是因为实力，而是在气势上，在心里上，枢大人都是无法逾越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他，是他的朋友啊。可是，身为帝王的朋友怎么能容忍他这种背叛呢？
蓝堂只觉得大脑像有无数根针在乱缵。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凭感觉觉得她不会是想与枢大人作对的人呢。
心猛地一痛。回忆中只记得，那个有着和悠季一模一样面孔的女孩高傲地抬着头，从无法动弹的他面前走过。然后，是枢深深的一眼，以及他冰冷的话语：“蓝堂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杀死她。但是，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玖兰枢的，朋友。”
心脏抽缩在一起。蓝堂英低哼一声，蜷缩起修长的身体。紧闭双目，几乎就要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出来了。但是，他没有。他紧紧地闭起眼睛，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掌中。
“对待您的朋友，您还真是残忍呢，枢前辈。”若叶轻轻地说。
玖兰枢眼里只剩下淡淡的悲哀和疲倦。终于，他将一个个，毁掉曾经的，他最信赖的属下，朋友。
“但是，也格外温柔呢。为了，不将他也卷进来吧？”若叶仰起头，微笑着问，“您和白蕗姐姐之间的战争，也绝不仅仅只是因为白蕗轩吧？”
枢看了若叶一眼，“真是令我惊讶呢，若叶沙赖。”
“‘复活之夜’，这才是您和白蕗姐姐真正的目的吧。”若叶轻轻地说，眼里满是落寂之情，“‘复活之夜’，并不单单是把死人复活。而是，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对吗？您真正的目的是……”
枢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之气，“你知道多少？”
若叶轻轻地笑了，只是这笑似乎带了丝嘲笑之意：“不会比一条前辈来的少。这样，您还准备把我揭穿，交给协会吗？对了，白蕗姐姐，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千岛家和一条家，是深受其害的，仅凭这一点，我和一条就了解了很多。汐姐姐她，毕竟还是被劫走的早。事实上，为了这个计划牺牲多少人您都不会在意的不是吗？因为，只要您成功了，历史就可以改写，所有人都可以重新地、更好地活过，不是吗？”
看着枢没有说话，若叶眼里闪过一丝突兀的愤怒，但是，她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枢前辈，您一定会失败的。您想要给优姬造的象牙塔，是根本就无法实现的！”
在纯血种的压力之下，若叶的脸色变了变，但随即恢复正常，只是有些惨白。她的眼神里充满悲哀：“枢前辈，您那么聪明，怎么又会不明白呢？”
优姬她，可是不需要您这要不惜牺牲一切的保护的。优姬她，也是会蜕变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十六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