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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拒绝 ...

  •   布尔在战役结束后的深夜忽然造访,推开房门时,卫翎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坐在灯下,对着一张地图凝神研究。见他来了,卫翎抬起头,又波澜不惊地重新垂眸,淡淡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坐。”

      布尔坐下,拿起茶壶想倒一杯水,却发现壶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微微一挑眉。

      “卫先生大半夜喝冷茶?”布尔道。

      卫翎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毫不在意地把茶水全灌进肚里,放下杯盏后才道:“习惯了,布尔大人不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重沏一杯。”

      布尔摆摆手,若有所指地说:“早春寒凉,卫先生还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好好呆在屋子里都是一身寒气,真染上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多谢大人关心。”卫翎笑回,“话说回来,布尔大人的中原话愈发精进了。”

      布尔嗤了一声:“一个活的同族也见不到,每天只能说中原话,自然精进。”

      布尔说这话直接将尤格颜苟排除在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之情。卫翎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布尔取出一本古籍放在桌上,对卫翎道:“教主给你的,说是让你抽空可以多学几招,不要每次都用食魂蛊,伤元气。”

      卫翎冷笑:“什么蛊不伤元气?”布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卫翎真正接触蛊术之后才发现,所有巫蛊之术都是有代价的,越高深的蛊术,对自身的侵蚀越大,稍有不慎便会有反噬的危害。靳云只让他学着用,从不提醒他蛊术的副作用,大概也没考虑过伤不伤身的事,此番提醒,估计也是怕他用力过猛折损了,没法继续攻打齐国。不过靳云自己用起蛊术也疯得很,对自己的死活更加不管不顾。或许放眼整个世间,他从没把任何人的安危放在心上过,包括他自己。

      一阵沉默之后,卫翎自语般地低声问道:“我是走投无路才到他手下,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想报什么仇么?”

      布尔神色一黯,良久方回道:“尤格萨隆已经被我手刃了,我的仇早已报完。”

      卫翎探究地看向他的眼睛。布尔和他对视一瞬,又匆匆放下,轻呼出一口气方道:“我只是想找个念头……恨也好怨也好,抓点东西在手里,让自己活下去。报完仇的时候,很长时间我都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无牵无挂,这一生可以结束了。但是我不甘心。”

      “想活下去,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回头想想,从出生起,这个世界就没有给过我和我的家人任何善意,我凄凄惨惨,凭什么它还能好好的?”布尔说着,眉宇间透出了些许戾气。

      卫翎听着,摇头失笑:“黑莲还真是一路人,自己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我这种程度只配给你和教主打下手。”布尔道,“一个众叛亲离,被严刑逼供,一个被昔日好友联手弄得亡国灭种,不疯已经是奇迹了。”

      不疯么?卫翎回想了一下,自嘲地一撇嘴角。

      “那等这场战事了了,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卫翎问。

      布尔有一瞬的茫然,摇头道:“没想过。”

      “如果能让你活下去的只有仇恨,那你怕是还得再找个什么人恨着才行。”卫翎像是随口一提,也不太上心似地,说完就自顾拿起古籍翻阅起来,并不期待布尔会给他回应。而布尔听了他的话,却足足愣了半晌。

      他还能拿什么来恨呢?布尔茫然地想着,真是只有恨,才能让他有活着的感觉么?

      “如果有结束的一天,”布尔思忖许久,忽然轻声说,“我想我可以去妹妹生前呆过的地方看看,把她的尸骨找回来,收殓到族里的草原。”

      及至说出这句话时他才恍惚想起,报完仇后,他像个离岸的浮萍漂漂沉沉,一头扎进靳云近于癫狂的复仇计划里,只是因为他恨伤害了胡格尔的这个世界。可是从始至终,他竟然没有想到要回头去看一眼胡格尔,像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那样,把她带回家,让她安稳地睡在故土的草茵上。他怎么忘了,开始的开始,他只是想把她带回家呢?

      “令妹肯定是个明媚善良的小姑娘。”卫翎难得放缓声音,露出些许往日的温和,“如果有机会,你要把她安置在最丰沃富饶的草场,春夏开满嫩黄的小花,冬天盖着松软的白雪。等天气晴好,你就骑马去附近跑上一遭,她看到你,一定也很开心。”

      布尔不自觉地陷进卫翎描绘的景象里,竟也舒展地感到了些许暖意。只是很快他就像是被冰水浇了头一样惊醒过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在靳云的计划里,整个大齐都要给他的情债陪葬,周边的任何一寸土地都难以幸免。到了那个时候,静谧的草原还会不会存在都不一定。他真是怀疑卫翎对着他画这个大饼,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他。

      可是他看着卫翎淡然又专注的眼神,又迟疑地把那点恼意压下去了。卫翎真像是随口一提,浑不在意地便勾起了他对阳光下的生活的一点怀念。

      他也在加入黑莲之后,第一次对自己的处境出现了茫然不安的情绪。

      卫翎不动声色地收了一瞬的温和,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他一敛书卷,淡声对布尔道:“时候不早了,大人请回吧,卫某还要休息。”

      传说中人情周到的卫大人现在赶起人来毫不客气,但布尔向来不在意这些,而且他现在心里记挂着事,愣愣地起身往外走,冷酷的面具没完全罩住自己,倒透出几分符合他年纪的无措来。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少年人罢了。

      等夜晚重归寂静后,卫翎才在昏暗中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缓缓推开古籍和茶杯,伏在桌上,一手默默地摁在上腹的位置,无声攥紧了衣襟。

      他的胃不太好,在秦府从没喝过冷茶。几经颠簸到如今,身体空得不像样子,方才冰凉的茶水灌进空腹,此刻在腹中翻搅,就像无数钢针又碾又戳,几乎让他觉得自己的肠子也被一寸寸绞断。

      卫翎咬着牙忍耐,忍到额间沁出一层又一层冷汗,等捱过了劲,才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把在布尔面前还看得津津有味的古籍往书案上一甩,沉默地走进未点灯的卧房里。

      援军被偷袭的事像个无关紧要的插曲,靳云再也没有在卫翎面前提起过。怒气冲冲赶回来反而被训斥一通的尤格颜苟灰头土脸地回去,等再调来五万兵马,也已经错失了先机,仍旧没能一举击溃王尨手下的齐军。

      只是齐国朝廷已经无法调任何军队支援,两疆咬得再死,齐军终究也已是强弩之末。战场的硝烟一点一点侵染入中原大地,像是用钝刀一点一点生生磨出断口,卷着血肉啃噬到致命的中心地带。

      齐国朝廷终于是撑不住了,派使臣前往议和。凉军的位置据齐国京师已不足百里之遥,使臣很快抵达两国边界,低垂着眼随士兵踏进殿门。

      靳云坐在主座,见到使臣轻轻啧了一声,叹道:“本只想来瞧瞧光羽世侄,谁知撞见这档子事,真是来得不巧。”

      使臣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抬起风尘仆仆的脸,先看了靳云一眼,然后目光飞快地滑向旁边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使臣看到那人的脸,明明还是原来清渺淡远的长相,却又像皮囊下换了一个人,周身的煞气,生生把那份清淡灼成妖冶。卫翎他真的,从救世书生堕成了屠城的妖魔。

      卫翎也在同一时间看清了使臣的样子。清俊活泼又得体大方,围着秦峥转的小迷弟洛臻,满脸疲惫,常皱的眉头锁出深深的纹,泛青胡茬的下巴没工夫打理,眼神比从前黯淡了一些,也更深沉了。

      卫翎没有说什么,倒是靳云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倒忘了,你们大约是旧相识,既如此,贵客就交给光羽来招待吧。”

      说罢靳云起身便要走。洛臻一急,开口道:“靳云教主,微臣负我大齐陛下之命前来商讨议和事宜……”

      “有什么事,和光羽说是一样的。”靳云笑答,又对卫翎道,“光羽,好好招待,别怠慢了远客,懂本座的意思吗?”

      “明白。”卫翎低头应道。

      于是靳云便笑着扬长而去。洛臻急得不行,只能眼睁睁看靳云离开,再到卫翎从下首移到主座上,淡淡地望向他,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结果卫翎没等他说话便先道:“议和的话不用再说了,教主不可能议和的。”

      洛臻内心的怒火瞬间直冲头顶,可他还是用礼官的操守拼命压制着,尽量礼貌地道:“贵国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若非要打到底,注定是两败俱伤,也不利于贵国日后建树,不如公子劝劝教主,各退一步……”

      然而卫翎只是一声冷笑打断了他:“要什么?打到现在你们还看不出来么?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发了疯地把所有人毁了,让齐国和夏国一样永远消失。教主才不管什么日后什么建树,鱼死网破罢了。”

      这样无赖的说法被卫翎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竟还说得理所当然。洛臻终于没能忍住,怒声道:“你们都是疯子吗!”

      “是啊,”卫翎对着他莞尔一笑,说不出的邪气摄人,“我们只想拉着所有人去死,所以你别白费力气了。”

      “卫翎你……”洛臻说了一半又顿住了,脸色气得铁青,死盯着他道,“到底为什么要闹到这个地步?我,金率,朝中很多大臣,包括皇上,都曾经那么相信你……”

      “是吗?”卫翎冷冷地呵了一声打断他,“可是我在下狱的时候,没见你们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啊。”

      洛臻一梗,艰难地闭眼吞咽了一下,涩声道:“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可大齐上下的百姓真的是无辜的,你以前帮着秦将军救了那么多人,难道现在要转头把他们都杀光才算吗?”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洛大人别提过去了,就当一开始便错看了我,我只是潜伏到你们秦将军身边,套取情报的间谍吧,这样想大概会好受一点。”卫翎淡声说着,然后起身对其道,“时候不早了,洛大人请回吧。”

      洛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下了逐客令,心头一紧正要再发话,忽然见几个侍从无声靠近,围到了他身边,幽幽地打量着他和卫翎。洛臻瞬间感觉头皮一炸,不太好的猜测浮上脑海。

      “卫先生,”一个侍从开口道,“教主说了,让您好生招待来使。”

      “坐也坐了,茶也喝了,还不够?”卫翎似是莫名地一挑眉,倒把几个侍从弄得捉摸不定,不知他是真没懂还是装蒜。

      侍从沉默一阵还是没忍住:“卫先生,当真不懂教主的意思?”

      洛臻要再看不出来靳云走前留下那话的意思就是傻子了。眼下他心内一片冰凉,只想着卫翎紧抿的薄唇一开,他今天就要命丧当场了。

      然而卫翎却嗤笑一声:“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教主不会下这样没道理的命令。”

      道理?几个侍从有点懵。他们家教主什么都讲,就是从来没讲过道理。靳云说那话的语气,分明就是……

      侍从冷声道:“卫先生是想抗命放人?”

      卫翎扯了扯嘴角,一指洛臻:“教主是趴在你耳边说了要杀人了?自己揣测过度,再怀疑到我头上,教主怪罪下来我可不替你担,保不齐还会告你一状。再有,把这个使臣杀了,齐国收不到信不死心,就还会再派别的使臣来。来来往往会不会泄露军情不知道,反正每次烦的都是我。你非要杀了他,那不如你就顺便当回使臣去齐国说一声,叫他们死心。”

      侍从被卫翎一通辩白,彻底没了话,悻悻地缩了回去。于是卫翎又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洛臻道:“洛大人,我送你出城吧。”

      旁边的侍从直勾勾看着两人,卫翎却像一点也没察觉一般,引洛臻向城门口走去。直到了门口,卫翎示意士兵放人,在回首错身的一瞬间,垂下眉眼淡淡地在洛臻耳边留下一句:“凉国的天黑得早,洛大人记得让车夫把马赶得快一些,否则……夜路不好走。”

      卫翎说这话时脸色纹丝不动,声音又极轻,在周围的人看来,他只是转身时微微停顿了一瞬。没等洛臻做出任何反应,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洛臻走出城许久都愣愣的,直到回到马车里,看见一脸担忧的阿萧,才恍然回了魂。

      “少爷……”阿萧紧张地问道,“您没事吧?”

      洛臻皱着眉,沉沉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议和的事怕是没希望了。”

      阿萧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又无能为力,只能和主子一起缄默不言,只剩下达达的马蹄声和车夫时不时的轻声吆喝。

      就在这时,卫翎在城门口那句云里雾里的话在他脑海里响起:

      “记得让车夫把马赶得快一些,否则夜路不好走。”

      洛臻心中一动,隔着车帘用自然无比的语气对外面说道:“陈三,天快黑了,把马赶快一些吧。”

      外面的车夫立刻回答:“是。”

      那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小厮阿萧也没觉出任何不对,洛臻却在听罢后猛地攥紧了拳头。

      外面的车夫虽和来时的装束一样,洛臻也没有留意,但这车夫他并不认识。方才那句陈三,是他信口胡诌的。

      洛臻悄悄撩开窗帘往外看,浸在灰濛中的景色向后倒退得越来越快,再往前,山景乍然消失,通向断崖!

      “萧萧!”洛臻突然抓住阿萧的胳膊,低声吼道,“等下我说跳,就跟着我一起跳!”

      “啊?”阿萧在越来越响的风声里懵里懵懂地发出疑问,眼见洛臻撬开车厢的后门,盯着窗外虚化陆离的夜色,在千钧一发之时狠狠拽了他一把,呼啦一声推开后门,厉声道:“跳!”

      飞奔向前的马车疯了一般冲上断崖,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坠而下。呼啸风声中,两道人影在马车坠落之际摔了出来,堪堪避过致命的崖口。马车坠崖的动静太大,人声和马嘶混着木头崩坏破碎的声响久久回荡,逃离的人影在夜色的掩映下隐遁无形,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齐国使臣的车驾出了凉国不远就车毁人亡的消息传回来,本该离开的靳云站在城门口,听着下属的禀报,欣慰地笑着拍了拍卫翎的肩:“还是光羽世侄想得周到。”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卫翎淡淡回道,“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落人口舌。”

      靳云笑得更满意了:“确实如此。当场杀使臣难免坏了规矩,不过使臣自己死在外面,自然怨不得我们了。”

      使臣洛臻的马车意外跌落悬崖的消息传到国内,齐国满朝震怒,洛臻的父亲洛新闻言当场晕厥,皇帝严晟更是大发雷霆,把城内的禁军又抽调大半出去增援,本就人心惶惶的京师,失去大半兵力保障,变得更加危如累卵。

      齐国的朝堂阴霾一片,下朝之后,没有人敢再去触皇帝的霉头。御书房的太监宫女人人自危,来来往往十分寂然。而此时却有一个人影焦灼地在殿门外打转。

      吴贲自那日卫翎逃狱之后,整夜昏昏沉沉地做噩梦,白天躲在家中避不见人,发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怔愣,终于在这一天回过了些许味来。可是能和他打一点商量的金率和洛臻已经在日前被传接连殒命,快得让人猝不及防,他心中的犹疑更是不知该找谁说了。思来想去,他只能孤身追到皇帝这里来。

      “大人,奴才劝您没什么事的话就别来触皇上的霉头,天子之怒可不是好玩的。”苏总管拦在他面前半是抱歉半是讳莫如深地说。

      “公公你替本官通报一声,我有事说,真的有急事!”吴贲急得口不择言,在殿门口直接便喊了出来,“我想起那天逃狱的事了,卫翎他不是自愿离开,他被点了哑穴,他是被迫的!”

      苏总管吓得赶紧拽住吴贲:“我的老天,大人您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卫翎那两个字了,没见皇上满城抓卫翎同党,差点把出征在外的秦将军府里都抄了吗!连秦将军都受连累,您有几条命和他比啊?您不要命,奴才们还要呢!”

      “不是,卫翎他真的是冤枉的,那案子有隐情,查清了说不定能把人拉回来啊!”吴贲着急地反驳道。

      苏总管叹了口气:“是真是假还有什么重要的?此人已经替凉国攻城略地,杀人屠城了,那点冤屈有没有又算得了什么?大人您以为,查清了又能如何?卫翎其人,还不是十恶不赦。”

      吴贲语塞半晌,只觉得一阵郁结的气闷。以他多年纨绔的阅历,实在难在这种事上说出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最终只是烦躁地低声自语:“可这事错的是谁,难道就不该有个说法,不该认个错?”

      难道就站在车辕上,破口大骂又什么都不做,任凭车轮越滚越偏,最终说一句,无药可救了,敲下他一生的判词?

      苏总管还想再说“这不重要了”,就听得御书房内咳了一声,传来严晟的声音:“苏其昌,把人宣进来。”

      苏总管和吴贲俱是一愣。过了一会儿苏总管才应声道:“奴才遵旨。”

      苏总管把人带进御书房,又听严晟道:“吴贲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宫人纷纷退了出去,苏总管也没有理由继续呆着,只好一并离开了,殿内只留下了严晟和吴贲二人。

      ……

      停尸处,几个守门人坐在门口闲聊。

      “这尸体都停了那么多日了,今天才能带回去入土,真是可怜。”

      “大理寺仵作要验尸,查明真相才好放啊。”

      “真相还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那个细作么!装得纯良,背地里竟干出如此狠毒之事!呸!”

      “欸,听说来领吴将军尸体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啊呀,那姑娘得多伤心啊。”

      “那姑娘好像是很厉害的大夫,连验尸都是大理寺的人请她来做的呢。”

      “天呐,验自己夫君的尸,更可怜了。”

      “不过说起来,这尸体停了那么多天还好好的呢,味儿都没有,也是奇怪。”

      “这不是今年冷么,开春了还结冰呢。”

      几人从尸体聊到天气,突然见一个戴着白花的年轻女子默然走来,便知是来领吴将军尸体的女子了,立刻收了话头,殷切又怜悯地为她带路。

      木枯子点了点头,带着人进去担出尸体,放在马车上,只对着守门人说了一句“有劳”,便转身上了马车。众人等马车驶远,不免又是一阵叹息。

      而木枯子独自坐在车厢里,听着急促的马蹄声和街道上的吵嚷,隔着厚重的车帘,此时才能紧紧握住吴星的手,抚上他紧闭的眼睑,手指无法控制地,细微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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