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03、中计

　　皇后一出事，半个后宫的人都赶了过来，偌大一个寝殿被各宫的小主或女官填得满满当当，外面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众目睽睽之下，确实很难做手脚。严晟听罢，沉着脸点了点头，着人把茶杯端上来给太医验毒。

　　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跪在旁边听旨，茶杯一端上来，便有太医伸手接了过去，众人拿出银针埋头查验，低声讨论起来。不一会儿，便有太医给出了结论：“回皇上，杯中茶水确实有毒，且此毒与皇后娘娘所中之毒一致。”

　　皇后宫中的宫人一时间义愤填膺：“证据确凿，就是荷妃下的毒！”“我家娘娘平时待人那么好，怎么会招上这种无妄之灾呜呜呜……”“奴婢斗胆，请荷妃娘娘给皇后娘娘一个解释！”

　　寝殿里一下子吵嚷起来，直喊得严晟脑仁子疼。荷妃像是一下子没了主见，刚站起来又开始摇摇欲坠，细软的身子仿佛即刻就要倒下去：“皇上，您相信妾身……妾没有做害皇后姐姐的事……”

　　“娘娘别一口一个姐姐的，我们家娘娘福薄，担不起！”茉儿气极了，全没了平时大宫女的稳重自持，狠狠回怼过去。

　　“统统给朕闭嘴！”严晟冷硬的声音骤然响起，显然是压抑了许久的怒气，一下镇住了全场的人，“你们当自己是什么，市井泼妇吗？不知道殿前失仪是什么罪名吗？”

　　严晟转身冷着脸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荷妃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皇上！妾身没有呜呜呜……”荷妃梨花带雨地扑在严晟腿前，可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严晟听得心烦意乱。可气的是，偏偏证据确凿，可他只要看到荷妃的脸，闻到她的气息，就会忍不住心软。

　　“皇上……”角落里一个小太医突然战战兢兢地说话了，“其实微臣还有一点存疑。”

　　边上的老太医想拉着他，却没拉住，不断用眼色瞟他，压低音量道：“荷妃谋害皇后，证据确凿，你不要多生是非，这后果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小太医资历虽浅，却是个愣头青，越是不让他说，他越要开口。

　　而严晟在听到小太医的话时，自己也没能控制住地脱口道：“什么疑点？你说！”

　　小太医有了底气，呈上茶杯道：“皇上请看，茶水确实被下了毒，可是微臣方才验了水面和水底，发现毒的浓度不一样。如果是在烹茶时便把毒下了进去，那么毒应该会在茶水中融合均匀，不会这样分层。这种情况，微臣建议，再验一验烹茶的器皿，如果茶壶里的茶水无毒，那么这毒，就也有可能是在这个宫里被下进去的。”

　　“你的意思是，这毒是我们自己宫里的人下的？”一个小宫女愤愤道，“我们宫里人上下一心，做不出这种谋害主子的事。”

　　“是啊皇上，”荷妃此事抽抽噎噎地开口道，“皇后娘娘宫中的人最是忠心了，没有指令的事绝不会做的。”

　　荷妃在这个关头说出这句话，很叫人摸不着头脑。但一旁的茉儿听了，不知怎得，忽然心中咯噔一声。

　　去取茶壶的人很快回来了，太医们又是银针轮番上阵查验，这回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茶壶里无毒。

　　“那么，下毒之人，应该就在这座寝殿里了。”严晟凉凉地审视了一遍在场众人，冷声道，“所有人都不许走，通知大理寺的人，一个一个搜身查，务必要找出谋害皇后的真凶。”

　　角落里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皇上，此人想逃，看着是心虚了！”边上人抓着那人道。

　　“押上来！”严晟狠狠一挥袖子命令道。

　　欲逃的宫人被带了上来，茉儿看了一眼便惊在当场。周边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梳妆宫女晓儿吗？”

　　宫女晓儿被摁在地上，小太医过去查看，不一会儿便抓起晓儿的右手，掰开手指给严晟道：“皇上请看！她的指缝里藏了毒！”

　　“不不不，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晓儿已经慌得开始胡言乱语。

　　严晟厉声道：“拖去慎刑司，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幕后主使从她嘴里撬出来！”

　　“不要啊皇上！”晓儿哭喊着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是，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做的！”

　　茉儿眼前一黑，险些向后摔倒，强撑着站在原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娘娘怕连你是谁都没记住，你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别说皇后娘娘，我都不会放过你！”

　　“哟，茉儿小小一个宫女，好大的口气啊。”一直保持沉默的其他宫小主开始出声了。

　　“方才不是还说，娘娘宫里的人上下一心，绝不会有奴才背叛主子吗，这会子就说不认得了？”另一个细细的声音接话道。

　　茉儿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床上的人还未苏醒，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似是感应到了外界的声音。

　　宫女晓儿继续道：“回皇上，正是因为奴婢身份低微不惹眼，皇后娘娘才选中了奴婢来做。昨日荷妃娘娘说要来拜访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晚上便找了奴婢去，给了奴婢一只锦囊，装着足供奴婢三年份俸禄的银子，还有一点布袋装着的粉末。娘娘说，等明日荷妃来了，就把毒藏在指甲里，妃子敬茶是惯例，到时候循着端茶杯给娘娘的间隙往杯沿上抹一点，娘娘再喝下茶晕倒，我们便扣住荷妃，逼她承认是她有意毒害皇后……”

　　“你撒谎！”茉儿反驳道，“这毒只一口茶水便能将人毒倒，说句难听的，娘娘若想栽赃嫁祸，为什么要用这么烈的毒？不怕毒死自己得不偿失吗？”

　　晓儿冷冷一笑道：“娘娘当然怕，所以娘娘算好了时间，还在那边的香炉里放了解药作以缓冲，奴婢负责梳妆碰不到香炉，所以解药的事奴婢只是知道，娘娘并未让奴婢去做。皇上若不信，大可去查验。”

　　“去查。”严晟对几个太医道。

　　于是太医们跑去揭开香炉的盖子，在香灰中扒拉来扒拉去，找到了未燃尽的红色线香。

　　“皇上，这确实是皇后娘娘所中之毒的解药。”

　　茉儿听了这句后，一颗心彻底跌入冰窖。

　　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