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78、坦白

　　莫八微微一顿，答道：“哦，好多了，再用我的药方调理几日，把元气养回来，就又能生龙活虎的了。”

　　“多谢莫前辈。”卫翎温言笑道，“没想到前辈对于治病救人也颇有心得。”

　　这几日莫八担起了照看穆存的重任，给他熬药调理，穆存的伤势恢复得很是迅速。卫翎听说了之后，一次闲谈时便随口提起请莫八帮忙照看军医帐，莫八也欣然应允，还顺手替军医改进了几个伤药的药方，令军医们感动得恨不得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此时听了卫翎的话，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出来混江湖，总得有些本领傍身。”

　　略一停顿，他又对卫翎道：“蛊祸已除，穆存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看，我也是时候走了。”

　　“不忙，”卫翎忽然出声打断他，语气温和地道，“子嵘上回在秦关得了一罐咸奶茶，巴巴地和军报一起送到了城里来。我喝不下这么多，前辈要不要来尝尝鲜？”

　　卫翎除了紧要关头，平时做事待人都温和有礼，但总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这番话一出口，又是“子嵘”又是送奶茶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遮遮掩掩的得意，清俊的眉眼下，喜色被压得淡淡的，还是漏出了几分，活像个炫耀自己洞里果子的小松鼠。

　　莫八忍不住失笑起来，没什么防备地道：“行，我可得好好尝尝是什么人间绝味，值得秦大将军放在八百里加急的马上送过来。”

　　卫翎引着莫八到房内，自己从柜子里捧来一只朴素的陶瓦罐，把醇白的液体倒在两只小瓷碗里，推了一盏到莫八面前。“晚辈就以茶代酒，祝前辈一路顺风。”

　　莫八端起瓷碗饮了一口，赞道：“入口咸鲜，奶香四溢，回味还有茶叶余韵。是不错，秦峥这小子倒是会投人所好。”

　　莫八除了初见和在坪州之时，和秦峥并未有多少接触，甚至连面都少见，这样自然的熟稔，令卫翎心中微微一动。

　　“前辈喜欢，就把这罐都带回去，算作我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意。”卫翎顺着他的话道。

　　“哈哈，那倒不用，”莫八朗声大笑，“你自己留着喝吧。”

　　卫翎微微一笑，端起瓷碗，漫不经心地喝了起来。

　　一碗饮罢，莫八起身要走：“茶也喝了，别也道了，莫老八这就走了……”

　　“前辈且慢。”卫翎一伸手止住了莫八的身形。

　　莫八微微一皱眉，对于卫翎几次三番的挽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前辈，您猜对了一半，”被戳破心思的卫翎也不恼，继续云淡风轻地笑着，“我是有话想问您。前辈不仅蛊术精妙，医术也如此高明，不知是师承哪位高人呢？”

　　莫八想了想，坦然道：“云隐子。”

　　卫翎看起来并不是很意外。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副卷轴，放到桌上：“前辈看看，这画上的人是谁？”

　　莫八接过卷轴，缓缓展开，在看到画像上的人时不明显地恍惚了一阵，才答道：“这是，云隐子神医。”

　　“前辈确定吗？”卫翎又问。

　　“怎会不确定呢，云神医一生济世救人，是教我医术的启蒙良师，更是我的榜样。”莫八回忆起过往，神情唏嘘。

　　卫翎忽然道：“不过前辈，您既然师承云隐子，想必知道云神医后来又收了一位名叫木枯子的女徒弟。木枯子告诉我，她的师父并不是画中之人。”

　　莫八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有些回过味来。“这是木枯子送来的画像？”他指着画像问道。

　　卫翎用无声一笑代替了回答，接着，他又道：“看前辈的样子，应是认识木枯子了，那么前辈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您的师父云隐子，和木枯子的师父云隐子，不是同一个人呢？”

　　莫八没有答话，但卫翎从莫八搭在桌上下意识蜷起的手指，已经捕捉到了他细微的不自然。卫翎乘势继续道：“木枯子自小拜在云隐子门下，自然不可能认错，而且，我也有幸见过云隐子一面。可这幅画是云隐子曾经治过的病人拿出来的，那位病人没必要拿假画像糊弄人，更何况，还有您这位大弟子作证。究其原因，只能有一个，要么，有人装作云隐子在前期骗了前辈你和无数的病人，要么，在真正的云隐子功成身退之后，骗了木枯子和我。前者还是后者，我想前辈应该和我一样，心里有数了。”

　　莫八的喉头悄悄滚动了一下，兀自道：“我学成之后便拜别了云神医，没再见过他老人家，连他收徒一事，也是我从别处听说的。中间是否有人鱼目混珠，我确实不清楚。”

　　“是吗？”卫翎抿了抿嘴角，又浅笑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叠写满字的纸，“这些是前辈在军医帐手写的改进药方，我偷了几张寄给木枯子，她在回信里，用她一身医术担保，这是她师父的字迹无疑。前辈是不是还想说，跟着师父学医术久了，字迹相像也是有可能的事？可是前辈你别忘了，我们刚才已经确认过，前辈师承的云隐子，和我们所识的，可不是同一个人呢。”

　　莫八想说的话还没出口，直接被卫翎四两拨千斤地堵了回去，他的脑门上终于冒出了一排虚汗。

　　卫翎说到这里，又掏了掏衣袖，放出了终极撒手锏：“还有这个，是晚辈的朋友陈平寄来的密信，他们月前得到一位名叫乔默的高人相助，解了晚辈的一件燃眉之急，那位高人不仅精通蛊术，和云隐子似乎也是熟识。后来乔默前辈匆匆离开，陈平便暗自调查了一番，于是得到了一个消息。”

　　卫翎看了莫八一眼，露出狡黠的虎牙：“您说巧不巧，那位叫乔默的前辈原是夏国的国医，而当年他的师父，名叫，云，隐，子。”

　　卫翎把所有证据摊在桌上，用喝奶茶的瓷碗压住一角，抬头看着莫八，幽幽叹道：“前辈，您这个大圈子，可绕到头了吧？那么我到底该叫您莫前辈，还是云前辈，还是……乔前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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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又忘记掐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