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77、记忆

　　“主上，您就这么走了吗？”青风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对座上的人发问道。

　　“怎么，你们不是早就想让我回来了吗？”上座者随意抚玩着案几上雕刻的莲花纹饰，对其挑了挑眉道，“还是本座在北疆呆久了，你们都快忘了还有本座这个主子了。”

　　“属下不敢。”青风慌忙辩解道，“莲池众人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主上回来主持大局。属下只是担心，教主此时离开，北疆失去助力，要是被齐国打败了，那岂不白费了教主多年经营？”

　　“不，有没有本座都一样，北疆此战必败。”教主猝然道。

　　青风愣了愣，看见教主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情：“坪州虽不在南北的边界，却是真正划分南北的要塞，进可攻秦关，退可靠重华，得一城胜过十城。”

　　被时间掩盖上尘沙的记忆里，那个风华无量的天之骄子指着地图笑说：“若是将这些机关做在城下，只要守住机密，任谁也无法攻破坪州城。以坪州为示例，试点成功的话，我就能奏请父皇，将机关推广到周边所有州城，到时候北疆蛮子的铁骑再凶猛，也不足为惧了。”

　　身旁的黑衣少年听得聚精会神，听罢笑道：“不就是个机关吗，我帮你一起做。”

　　指着地图的少年把眼神从地图上移开，转到了黑衣少年，和他对视一瞬，欣喜地道：“谢谢你啊，靳云。”

　　“主上？”青风听教主方才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平时，又见他半晌没有继续，疑惑地唤道。

　　教主回了神，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的流光，一如平时慵懒地说道：“本座的意思是，北疆既已失了坪州，背靠茫茫草漠，依着残兵败将和秦峥对抗，早就回天乏术了，帮他们也是浪费力气。何况花了二十年，该探的地矿，该挖的人脉，都已归于我手，北疆已不过是个空壳子，本座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青风恍然大悟，对教主的崇敬之情又油然而起：“教主英明！”

　　“对了，那小子还活着吗？”教主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巫医说伤情严重，不过小命还是能勉强保住。”青风回道。

　　教主冷哼一声，神色倏忽变得冰凉：“竟然疯到引爆自己的蛊虫，他死了就死了，还想让坪州城为他殉葬，做梦。”

　　“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只能由我来摧毁，明白吗？”教主抬起头，阴森的声线激得青风浑身一颤，立刻道：“属下明白。”

　　没了傀儡在一旁牵制分心，秦峥重新坐镇三军，终于能展开拳脚放手一搏。他趁着北疆军队受到重挫，人心大乱之时，指挥军队连着发动了数次猛烈进攻，将其逼得直退数里。而同一时间，他又调出一队绕到秦关，等尤格萨隆的军队慌不择路北撤时，埋伏在秦关的齐军适时出动，与秦峥的大军前后夹击，又给了尤格萨隆一记迎头重击。

　　不过如入无人之境的打法只是一时的，在严峻的战事压力下，病重的狼王又被迫康复了起来，忍下老来丧子之痛，以风烛残年之躯挑起全族的大梁。

　　“北疆的援军到了，今日王将军原可以歼灭东营，结果险些阴沟里翻船。”吴星对秦峥回禀道。

　　秦峥闻言，望着沙盘地图沉思起来。尤格萨隆抱头挨打这么多天，也算是学聪明了一些，将全军分成三拨，主营守着北路，指挥另两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不管形式如何严峻，尤格萨隆总能拿一营放在前面为自己挡刀，输得再惨也能金蝉脱壳。三支分军拿出了自己打野食的看家本领，沿路打家劫舍，掠夺盘踞大小县城为生。沿途的百姓都收拾细软望风而逃，留下空城大门敞开，倒被北疆军队捡了不少便宜。齐军虽紧紧追击，却也拦不住他们破坏本属齐国领土的城郭，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现在北疆又多了援军助阵，怕是气焰又要嚣张起来了。

　　“北疆狼王也算是个人物，族里乱得一团糟，还能东拼西凑出一支援军给他儿子送来。”秦峥冷笑道。

　　“能在北疆稳坐狼王之位这么多年，没点手腕可不行。”吴星皱眉道，“我们不能像北疆一样临时征兵，北疆援军要是这样一批又一批地往战场上送，岂不是永远也打不完？”

　　“笨，”秦峥忽然狠狠敲了一下吴星的脑壳，发出嘣的一声脆响，“你想想我们为什么不征兵？不就是怕徭役加重，会引起民怨吗？北疆汉子就算个个是铁打的，也要顾着自家的生计，被强征到战场有去无回，他们的百姓就不会有怨吗？一次次加征士兵，无异于杀鸡取卵，前线战事拖得越久，族内的矛盾越大，北疆的底子也只会越来越空。到时候，不需我们出多大力气，他们自己就会垮了。”

　　吴星捂着脑袋嘶嘶地抽气，听了这话眼前一亮道：“将军果然英明！”

　　秦峥笑骂：“你这木头疙瘩还学会奉承人了，赶紧收了，回去给你的阿木使去。”

　　玩笑归玩笑，正色下来之后，秦峥思忖一阵还是沉声道：“狼王一家都是只顾自己的疯子，我可不想陪着他耗。我也没打算把北疆的人丁赶尽杀绝，还是尽量速战速决吧。”

　　“是。”吴星应下。

　　不知不觉，离坪州和重华城的大战又过了许多日。秦峥和一干得力将领带着驻军征战得越来越远，卫翎以军师的身份留在重华城，监督驻守的军队日常操练，并用书信的方式替前线的秦峥分析局势，出谋划策。

　　经此一役，羽林卫和御林军倒像是开了窍似地，操练再也不偷奸耍滑，勤勤恳恳练功的架势，都快要赶上在边疆数年的驻军了。

　　卫翎有心磨砺他们，便分批将其派遣去边疆的其他城镇，处理北疆南下欺掠百姓的散兵游勇和沙匪一流，把没来得及撤离的百姓护送至安全地带。几次之后，边疆治安好了不少，这些公子兵也被磨炼得终于初具锋芒。

　　吴贲在那日硬气一回鼓舞士气之后，又躲回了自己殿里斗蛐蛐，卫翎也无可奈何，而迟岱则是总没事找事地跳出来挑卫翎的刺，次数多了连寻常小将领都忍不住替好脾气的卫翎反驳回去。在这两个无作为的监军衬托之下，卫翎的口碑简直堪称蒸蒸日上，一日千里。

　　这日，卫翎从校场回到房内休息，莫八正巧从穆存的住处回来，两人在天井相遇，卫翎当先开口叫住了莫八。

　　“莫前辈，穆存的身体养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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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差点忘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