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33、反驳

　　陈平看着郑冲的脸色，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奇怪他为何突然阴沉了脸，还没等开口问，郑冲已经强扯了一个笑容，转身对陈平道：“陈平大哥，我去结账，咱们走吧。”

　　“不是还没吃完么？”陈平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然而台上的说书人已经一拍抚尺，开口讲了下去：“话说子虚国某位大将，那是丰神俊朗，骁勇善战，名门贵女无不青睐迷恋，可惜三千弱水无一能入其眼，大将军不好红颜……”

　　说书人特意拉长了语调，底下早有会意者哄笑起来。郑冲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怒色，陈平对男女情爱虽迟钝却也不是傻子，听了说书人的话，隐隐便猜到了几分。这说书人，怕是在影射秦峥，不然郑冲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他仍觉得奇怪，这些人揣测的是秦峥和谁？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位大将外出打仗，收服败国，在那里偶遇一位书生舍身护妻，当下便生出好感，将人带回国内。书生也是才貌出众，好一个谪仙似的人物。这下天雷勾动地火，少年将军身负家国重任，心却陷入温柔乡，再难自拔。”

　　这下陈平终于听出来说书人在讽喻谁了，他满脸不可思议，转而问郑冲道：“秦将军和……光羽？他认真的？”

　　木枯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懂说书人的意思，有心想问，抬头却看见三人神情都不太对，只好又把疑问憋回了肚子里。

　　郑冲握着扶手的手背爆起青筋，他瞪着台下一唱一和的人们，咬着牙挤出一句：“将军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指指点点。”

　　“旁人说的话听过就罢了，不必在意。”乔默这时插话道，“咱们方才听辛壬癸皇子的故事不是还津津有味么？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你总不能把他们的嘴都堵上。”

　　说书人正兴起，又说了下去：“若书生是个好相与的也就罢了，可谁曾想，此人貌比潘安的皮囊下，却是颗狼子野心！传言道，那人乃是敌国细作，奉命前来蛊惑大将军，以获得情报，毁掉将军的国家。身边人无不劝诫大将军，他却色迷心窍，全不相信。可怜将军一世英名，竟要毁在这等下作技俩中。”

　　这下木枯子听懂了，下意识望向陈平。郑冲方才的怒气还未消，又新添上一层。只是他现在顾不得自己生气，赶紧先看向陈平的方向。被三人无声注视的陈平僵立在当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哼，荒谬，”乔默坐在位置上，忽然冷笑出声，掀起帘子对台上的说书人高声道：“凭什么说那书生是敌国细作？他的国家都没了，谁给他下的指令？”

　　“这个……”说书人不愧是见惯了各种场面，遇到乔默的诘问也只是磕巴了一下，立刻便接道，“正是因为书生的国家被将军所灭，所以心怀怨恨，埋伏到将军身边，想要伺机扳倒此国。”

　　“更可笑了，凭那书生一人之力，想要扳倒一个国家？先生，你编故事也编得圆一些吧。”乔默摇摇头，不屑地笑道。

　　台下听了乔默的话，也纷纷开始质疑，说书人拿帕子擦起了冷汗，赔笑着道：“诸位客官，对不住对不住，这个故事咱们下次再说。那在下再给大家讲一出‘赶考书生寺庙避雨，路遇优伶情定终生’，如何？”

　　这个俗气却充满爆点的名字很快吸引了听众的注意力，众人便抛下方才的不愉快，鼓着掌追新的故事去了。

　　乔默放下帘子，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这时有人走进了雅间，躬着身对几人道：“几位客官，真不好意思，我家掌柜说了，您这一桌给您打个对折，小店小本经营，有什么不周到的小人给几位赔罪。还请高抬贵手，别再找说书先生的茬了。今日春色正好，几位茶足饭饱，不如去清河边赏花赏景，小人知道几个有趣的地方，可以指给几位。”

　　这就是明着赶人了。乔默轻笑一声，压住又要爆起的郑冲，道：“多谢小哥好意，也替我们谢谢掌柜的。正好我们吃的差不多了要出去走走。郑冲，去结账吧。”

　　“哦。”郑冲闷闷地应了一声，只好忍下不快，去柜台结了帐出去了。

　　“太过分了，我真没想到这家店这么势利，以后我再也不来了，呸！”郑冲走出门便气得暴跳如雷，骂了一阵又忐忑地回头望向陈平，问道，“陈平大哥，你没事吧？从刚才你就没说话了。是不是被那说书的气到了？你若生气，咱们回去打他一顿！”

　　“郑冲，”陈平止住郑冲要撸起袖子的动作，淡淡道，“你相信卫翎吗？”

　　“我当然相信啊！”郑冲不假思索地道，“我家将军都这么信任卫公子，那卫公子就肯定是好人！”

　　“陈公子，我也相信他。”木枯子也道，“不管在越城还是函城，我跟着卫先生奔波做事，治病或御敌，他从未有过一刻懈怠。我看得出，他是在拿命护着百姓。这样的人，我不相信他会为了所谓的仇恨，去毒害无辜。”

　　乔默咳了一声，道：“我没见过你们说的这人，不知他究竟有多好。可那说书人所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何必为这种刻意抹黑的话，去否定一个你心知其为人的人。”

　　陈平沉默许久，道：“我从前不认识卫翎，只知道那是我们凉国有名的才子。后来成了公主的驸马，风光无限。第一次和他说话，就是在逃难的山洞里，他身上的喜服没有褪下，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千金之尊跪在我们几个侍卫面前，请我们照顾好公主。”

　　“他本来都逃出去了，因为不想公主活在追兵的噩梦里，重新回到齐军阵前，去求齐军放过公主，自己甘愿替了公主沦为阶下囚。”众人陷入沉默后，陈平继续道，“我陈平从前自扫门前雪，向来不管他人是非，卫翎是第一个让我被其气度折服，愿意帮助的人。后来遇到的很多事让我觉得，似乎只要有人需要他，他都能豁出命去。卫翎是个滥好人，是个傻子，我都同意。可说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残害无辜，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知道的，”郑冲拍了拍陈平的肩，“我相信卫公子和你都是好人，大好人。”陈平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好了，咱们去清河吧，那小二这点倒没说错，清河却是风光秀丽，是踏青的好去处。”郑冲适时开口，带着几人又往郊外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