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34、刺客

　　四人到了清河旁，坐在凉亭里投壶棋弈，猜谜谈天，郑冲有意哄陈平开心，又蹦又跳说了好多笑话，直把木枯子逗得瘫在蒲团上直不起腰，陈平也终于露出了几分忍俊不禁，和他玩笑起来。乔默坐在一旁没有多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几人，自己执着酒壶，不时倒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恣意得很。

　　“乔前辈，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就算要喝也得适量。”木枯子转头关切道，“你已经喝了不少了，快放下吧。”

　　“这一小瓶梅子酒能有多大酒劲，”乔默脸上露出几分微醺的快意，揶揄道，“你自玩去，别拘着我。姑娘家家的，真是个小唠叨。”

　　木枯子倏忽一僵，从前在南山的场景一下子回到自己脑海中。

　　“师父，夜深了，不许喝那么浓的茶！医书明天看不行嘛？”木枯子抢过杯子，对云隐子道。

　　“就剩这几页了，你让我提提神看完它。”云隐子不耐地回道，想伸手把茶杯抢回去，却是徒劳，又好气又好笑，揶揄她道，“小木头，姑娘家家的别这么唠叨，当心嫁不出去。”

　　“师父你太过分了！”木枯子气得抓狂，“我偏不给你喝，你自己悬梁刺股提神吧！”

　　说罢，她便端着茶出去一下泼在地上，还吹熄了云隐子房内的蜡烛，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恍惚一阵之后，她回神看向乔默，对方似乎因为喝了酒变得不太敏感，并没有察觉她方才的失神。

　　乔默又饮下一杯酒，歪了歪脑袋，毫无形象地侧躺下去，手肘支着脑袋，半散的长发铺在石阶上，发梢浸没在了清河中，顺着流水的方向随意飘散。远处出游的小姐夫人们，见到此处的景象都羞红了脸，想看又不敢看地朝着这边频频暗送秋波。

　　郑冲和陈平注意到了动静，转头看见乔默半醉半醒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自己，再对视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俩一个清俊机灵，一个稳重英气，平时在街上也是少女驻足偷看的对象，可现在在乔默这个“颓废美大叔”面前，两人加起来估计还不够乔默半个手臂养眼。

　　郑冲不死心，回头问木枯子道：“木姑娘，如果让你来比较，你觉得我和乔前辈，谁更受女子青睐一些？”

　　木枯子看了看乔默，再看了看郑冲，犹豫了一阵，终道：“……还是别比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平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对郑冲道，“你省省吧，龙井酥不好吃吗，非得问这么为难人的问题？”

　　“小兄弟，别灰心，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乔某风流倜傥半辈子，不还是光棍一条么？”乔默回头对郑冲笑道，“真心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在意相貌的。”

　　“这倒奇了，前辈这等人物，年轻时想必也是受万千女子追捧，怎么也没有成家呢？”陈平好奇地问道。

　　乔默顿了顿，不在意地笑道：“没什么理由。不成就不成吧，一个人也自在。”

　　三人都注意到乔默的语气似乎隐隐有些暗淡下去，只是乔默一甩头发，浑不在意似地倒下最后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引得远处的女子又一阵集体的抽气声。

　　乔默将酒水倒在自己口中，把空酒杯随手放在了清河的河面上。酒杯被河流的波浪打着，渐渐推向下游。

　　躺着酒杯的水面不断波动着，一圈圈漾开的涟漪互相碰撞出新的波纹推向外围。乔默看着颤动的涟漪，忽然双眼一凝。

　　“……这茶酥真的很好吃……”那边郑冲还浑然不觉地说着，冷不防半躺着的乔默掂了掂手中的酒壶，突然向后猛地一抛击向水面。

　　砰的一声，酒壶正中水中窜出的人头中心，应声而碎。那人闷哼一声，动作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乔默借力亭柱猛地直起身，勾起地上摆的食盘，又是狠狠一脚，几个瓷盘顺着脚力飞了出去，直砸在从水中暴起的黑衣人脑门上。

　　边上踏青出游的男男女女见状尖叫出声，全都钻回马车里逃之夭夭。乔默拔出剑，对身后冷声道：“小心，他们人数不少。”

　　说罢，乔默执着剑，在台阶边轻轻一点，当先飞身出去，和黑衣人混战成了一团。

　　“前辈小心！”陈平握紧自己随身佩剑，转头看向郑冲和木枯子二人道，“有武器防身吗？”

　　“郑公子放心，”木枯子抽出腰间作腰带的软鞭，沉声道，“师父教过我防身术，再不济，我身上还藏了不少毒粉，够把他们一锅药翻了。”

　　“嗯，”陈平一点头，又转向郑冲，“你呢？”

　　“我我我……”郑冲嘴里还有半个茶酥，惊慌得说话都含糊不清，“我什么都不会……”

　　“笨死了，拿着！”陈平骂了一声，又从自己靴子边拔出一把匕首，塞到郑冲手里，嘱咐道，“别害怕，跟紧我！”

　　乔默足尖点在荷叶上，一挥剑刃射出凌然剑光，数道飞出，挡住了周遭一圈人的剑刃攻击。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着开口道：“你果然没死。”

　　“那是自然。”乔默冷哼一声回道，“得诸位这么惦念，乔某哪敢轻易死了。你说是吧，青风？”

　　对面黑衣人微微一震，随即冷然道：“想不到时隔多年，你竟还能认出我来。”

　　“想当年你还是他捡来的一个小乞儿，这么些年过去，你倒是长得不错，”乔默看着他，慢悠悠地补道，“长成一个优秀的狗腿了。”

　　“一派胡言！”青风气极，反手一剑冲了过来，“为主上做事是我的荣耀，岂容你置喙！”

　　乔默侧身一躲，回敬两剑，边打边道：“我说了又怎地？不分是非黑白，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是狗腿又是什么？”

　　“呵，”青风怒极反笑，“你也只会嘴上功夫了。狗腿又如何？我心甘情愿。我家主上是做大事之人，我不会允许有人挡了他的路！”

　　“无可救药！”乔默冷声道，转头看见黑衣人转而攻向陈平等人的方向，声线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们的目标是我，冲着我来便是，不要为难旁人！”

　　青风不屑地笑道：“可笑，黑莲做事，从没有留人的先例。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用，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

　　这句话就像一口铜钟，当的一声震麻了乔默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