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31、野食

　　将领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啊？”

　　赵世昌没有回答他，负手走到沙砌的地图前，对着重峦叠嶂的地势和两军分布情况沉默了许久。

　　和当初赶鸭子上架地接盘迎敌时的手忙脚乱不同，此时的赵世昌，虽然仍是动辄暴躁大骂，言语间还有些当朝大官眼高于顶的架势，可实际上已经在边疆风沙的淘洗里沉淀了几分气度，就算没有秦峥随行指点，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赵世昌嘴上虽不愿承认，心里却也明白，是身在边疆与秦峥等人共事的耳濡目染之下，他才从那个暴躁的中年顽固里挣扎出了几分大将之风。赵世昌伸出手指，在沙盘上若有所思地画了几个圈，一个计策在心中渐渐成型。

　　“硬碰硬打不过，不如请君入瓮。”赵世昌低声自语道。

　　“二王子！二王子不好了！今日出去打野食的那队士兵到现在还没回来。”一个小兵慌慌张张跑进尤格萨隆的帐子里对其道。

　　北疆人身居草原大漠，平日里就有出去打野食的习惯，所谓打野食，就是骑马去掳掠路过商贩，或是沿途村落。现在军队在重华山外驻扎，总有人忍不住三五成群地打马出去野食，尤格萨隆并没有明令禁止，毕竟游牧民族生性不好管束，打野食的习惯也已深入骨髓，没必要抹杀。军队便私下里立了不成文的规矩，士兵们轮流出去打野食发泄。

　　尤格萨隆一皱眉，不耐烦道：“急什么，打野食走远了而已，等一下自己会回来的。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回殿下，他们今日去了重华西山。”小兵答道。

　　尤格萨隆闻言顿时黑了脸。平时士兵们打野食，若是遇上巡逻的齐国士兵，总免不了一场恶斗，不过北疆士兵的马术更好，人也凶悍，不至于落了下风，一般都能全须全尾地逃回来，算是他们冒险一次的某种恶趣味。但齐军死板又难缠，尤格萨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叮嘱了手下人打野食时绕着齐军的领地走，过瘾就算了，不要招惹晦气，没想到这群不要命的，竟直接往齐军的重兵里面撞。

　　“都是疯子吗？本王子的话也敢当耳边风？”尤格萨隆眼眸里狠厉的光射出来，扎在小兵身上，吓得他一缩脖子，颤声道：“其实好多人都会去挑衅齐军寻求刺激，但基本都能安全回来，从来没有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一队数十人，一起失踪的……”

　　“行了别说了，”尤格萨隆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最终站起身来，提上弯刀，冷冷道，“整顿全军，去西山。敢扣本王子的人，怕是不想活了。”

　　坪州城内主殿。

　　一行术士被传唤至殿内等待，而尤格颜苟还未出现，术士们便在两边的座椅上坐下稍歇了一会儿。桌上摆着糕点和水酒，殿中摆着一只硕大的青铜香炉，正幽幽地燃着不知名的熏香。术士们等了一阵，逐渐放下戒备，拿起桌上备好的东西吃喝谈论起来。

　　然而过了一阵，有一人还好好说着话，忽然毫无预兆地眼皮一翻，卧倒在了桌子上。

　　“诶？你怎么了？醒醒。”旁边的人奇怪，推了他几下，却推不动。不知怎得，自己也开始眼皮发沉，软软地栽倒下去。其他人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刚要站起身，忽然感觉到自己也开始意识模糊……

　　殿内的术士一个个倒下，从殿后的暗处这才转出来一个身影，正是面容含笑的尤格颜苟。

　　他看着不省人事的术士们，嘴角泛起凉凉的笑意，走上前打开了青铜香炉的盖子，用唇语念了一句：“去吧。”

　　顿时，香炉里方才还袅袅娜娜的幽香转而变成了有色的青烟，没有风的吹拂，却自己诡异地在空中转起了圈，散作数条细烟，从术士的口鼻里直直钻了进去。

　　原本昏迷不醒的术士们，此刻同时睁开了双眼。

　　京师秦府。

　　“陈大哥！”郑冲兴冲冲地跑来敲陈平的门，边敲边喊道。

　　陈平打开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今天上巳节，街上可热闹了，我们出去逛逛吧？”郑冲期待地看着陈平道。

　　“没兴趣，你自己去吧。”陈平说罢便要关门。

　　“欸欸欸，”郑冲连忙用脚抵住门槛，不让陈平关上门，“别呀陈大哥，今天肯定特别好玩。而且你前几日不是天天去街上吗？难道不是因为喜欢逛街？”

　　陈平一时哑了口。前些日子假借逛街的由头为慕容摇光的事奔走，倒被他记下了。陈平总不好说自己上街是别有目的，只好轻咳了一声道：“我……我是喜欢逛，不过前两天看得多了，今天估计也没什么差别，我正好犯懒，不想出去了。”

　　“怎么会没差别呢？”郑冲着急了，“上巳节可是岁时祓除的大日子，最该外出踏青了。再说了，今天有我郑冲陪你去，怎么会和以前没差别呢！”

　　陈平听到郑冲的话微微一愣，再看着郑冲满怀期待的脸，到嘴边的拒绝不知怎地就说不出口了。

　　“你们要去哪里玩？我也去！”木枯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对他二人笑道。

　　陈平还想说话，忽然肩膀上一沉，回头一看，竟是一直在养伤的乔默钻了出来，两手一边一个搭在陈平和郑冲肩上，笑眯眯地道：“要出去玩吗？介不介意带上我这个拖油瓶？”

　　“呀，乔前辈哪里的话，当然可以啦！大病初愈，最该出门透气了，这样身子才能好得快些，”郑冲嬉笑起来，对陈平道，“去吧陈大哥，你看大家都要去呢。”

　　陈平看了一眼木枯子，再看了一眼旁边的乔默，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两人一掺和，这下他不去都不行了。他只好举手投降道：“好吧好吧，我去我去。”

　　“太好啦！”郑冲开心得眼睛都晶亮起来，蹦蹦跳跳地拽着陈平就往外走，“走吧走吧，我请你们去尚品居吃桂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