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10、安抚

　　秦峥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就你啊？得了吧。”

　　“为什么？”卫翎不甘心地追问道，“我和黑莲的人纠缠不清，身上还背着慕容氏的血债，我完全可以把消息卖给北疆，然后看着你们束手无策，节节败退。”

　　秦峥被卫翎的语气逼得有些恼火，盯着卫翎道：“你怎么回事，又吃错药了？”

　　卫翎喉头发涩，略低了低头，轻声说道：“你该怀疑我的。”

　　卫翎穿着轻薄的单衣，在此时春寒料峭的光景下，孑身独立在灯影里，眸子淡淡扫过他，分明是漠然疏冷的样子，可秦峥就是看出了那一身清冷下，刻意掩盖的委屈。秦峥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拉卫翎过来，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蹲在他膝前，有心数落他，又终是狠不下口气：“有什么委屈，同我说就是了，做什么又说些混账话来激我，当我是冤大头吗？”

　　卫翎终于破开了清冷的壳子，犹豫许久，轻声开口道：“今日听见士兵说，我当初破坏了埋伏尤格萨隆的计划定是故意的。而坪州的边防机密泄露，那个内鬼八成就是我。”

　　“哪个嚼舌根子的，本将军现在就去把人揪出来罚军棍。”秦峥作势要转身走，吓得卫翎赶紧拉住了他。

　　“不知者无罪，他们又没犯什么错。其实想想，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本就很值得怀疑。”卫翎的语气中不可避免地浸满了失落。

　　秦峥无奈地摇摇头，忽而瞥见了卫翎左耳上的金饰。伤处虽然渐好，但不时还会流血流脓，不管在什么地方，这只耳朵总会被不知情的人指指点点，各种恶意的揣测不堪入耳。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这只伤耳，只是为了稳住敌国王子，不使两国邦交太早恶化？为了大局的忍辱负重没有一个人记得住，世人只会用自己浅薄的见识，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我知道你为了这场战争，有多殚精竭虑。被傀儡兵夹击时，你为了保护手下的士兵才下令撤退，我明白你有多挣扎多痛苦。如果换作是我，我不见得就能做得比你出色多少。”秦峥沉声道，“你为了士兵和身后的百姓拼尽一身气力，到头来却因为一点意外就被反咬一口。他们拿自己的所见所闻去怀疑猜忌你，这本没有错。可你也要明白，你更没有错。”

　　卫翎抬眸看向秦峥的眼底，神情微微有些动容：“你真这么信我？”

　　“是，我信。”秦峥郑重地点了点头。

　　“永远都信吗？”卫翎像个孩子渴求安全感似地，对秦峥追问道。

　　秦峥牵起卫翎的手，牢牢攥在了手心：“我秦峥，永远都信你。”

　　“好。”卫翎反握住秦峥的手，轻声却坚定地道，“我也答应你，永远不骗你。”

　　王尨身子尚未好全，无法参加将军们的例行议事。于是殿内便只剩赵世昌、秦峥和卫翎坐在一处。迟岱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也腆着脸凑进殿内，顺便拉上了极不情愿的吴贲。秦峥没工夫分心应付他们，也觉得他二人掀不出什么大风浪，便由着他二人在一边坐着，自己和赵世昌商讨起来。

　　“这次王将军带的军队受挫，我军大伤元气，怕是要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了。”赵世昌皱着眉道，“只是敌军却不一定会给我们这个时间休整。”

　　秦峥点头赞同：“傀儡不需要休息，用完了一批就换，而且杀伤力极大，若尤格颜苟趁火打劫，我们怕是招架不住。”

　　“还有一事，前线探子来报，说北疆来了援军，把尤格萨隆之前损失的都补上了，甚至更多了些，”赵世昌顿了顿，又道，“里面有一队人很奇怪。”

　　“什么人？”秦峥问道。

　　赵世昌答：“那一队人数不多，似乎还未过百，但看着身形，完全不像一般的战士，一个个打扮得千奇百怪，神神道道的，探子也没看出来他们是做什么的。”

　　这时卫翎插话道：“会不会是他们那边的江湖术士一流？”

　　赵世昌闻言心中一动，认同道：“听着是有些像。”

　　“那就说得通了，”秦峥道，“我之前看到，尤格颜苟驱使傀儡，用的是自己的血。长此以往，总会力有不逮。他们的狼王见他立了功，送援军来时顺便也给他招募了些江湖术士，为他帮手助力，这样尤格颜苟就能省些力气。”

　　“乖乖，一个尤格颜苟就够受的了，送了一百个来，那傀儡不是漫山遍野都站不下？那还打什么，赶紧投降回家算了。”吴贲一听，顿时摇头说道。

　　“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赵世昌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要冲上去和吴贲干架，被卫翎好说歹说劝了下来。

　　卫翎无奈地开口道：“吴大人此言差矣。驱蛊之术十分高深困难，否则为何只有尤格颜苟一人掌握？学的人多了，不一定就能有多大助力，而且人多眼杂，我们反而可以在这里下功夫。”

　　秦峥闻言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具体的我还没有想清楚，”卫翎转向秦峥道，“只是有一点我们应该明确，尤格萨隆并不难对付，最难啃的骨头还是尤格颜苟的傀儡军队。如果找到分化傀儡兵内部的方法，把尤格颜苟这边抢先攻破，那所有问题都不难解了。”

　　“说的对，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把自己困在原地踌躇不定，要尽快找到突破口才行。”赵世昌点头赞许道。

　　迟岱默不作声地观望着全局，突然尖锐地开口道：“几位将军，你们怎么还这么相信他？当真是心大啊。”

　　终于来挑事了。秦峥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怎么，监军大人心里不平了？那不如你来说说，有什么比卫翎更好的高见？”

　　迟岱被堵了一下，冷笑道：“卫先生的高见对不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坪州失利，是有人泄露了边防图的机密。看过边防图的就这么几个人，几位将军如此偏袒，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