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平生赎君罪》醉战

8、獦狙兽现处境危

　　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朝那火光亮起的地方飘去。到院中，与风轻撞上，风轻一脸刚刚睡醒的迷茫，见到他更是疑惑，问道，“师弟，你怎么在我这里？”
　　顾隐珩面上一窘，他能说这几日抱着龙珣瑱睡习惯了，离开他就无法入睡了吗？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师兄，我……我们，当务……之，之急要先去看看主殿那里！”
　　风轻清醒过来，脸色也严峻起来。刚才那动静实在是太大，想必是有人闯进来了。明日便是他们荆山门主更迭之礼，这样重要的大礼，若是被有心之人破坏了，实在是丢他们荆山的脸。不敢耽误，两人朝着主殿的方向去。
　　火光冲天，宛若黑夜里肆意腾翻的一条火龙，毫不收敛地吞噬着荆山主殿的殿宇。两人一路赶去，路上遇到不少荆山弟子，衣冠不整的扛着水桶木盆，前去救火。等到了大殿前，半边殿宇都已被火烧毁。幸好门中有两位长老修习的是水术，引来山谷中的水前去灭火，加上弟子们比较及时的救火，不多时，汹涌的大火便被控制住了。众人皆长出了一口气。
　　风轻扑到聂尧面前，神色紧张地问道，“师兄，怎么会起火呢？”
　　话一出，却觉得周围竟过分安静了些，一群弟子的眼色皆飘向顾隐珩。只见幽幽月色中，他的一头银发在轻微的夜风中浮动，泛着冰冷的银光。一张如琢如磨的脸上是晦暗不明的神色，长长的睫羽垂下，让人无法探究他此刻的神情。
　　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人群还是小小的躁动了起来。
　　“一回来就没好事！”
　　“果然是妖邪，肯定是他带回来的脏东西！”
　　“聂门主真是心大，让这么个妖邪毁我宗派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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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窃私语声像一条又一条小虫子钻进了顾隐珩的耳中，啃噬着他的心神。他以为时隔多年，当年那桩事大家都会淡忘，可原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没有人愿意原谅他，给他一次机会，他们都唾弃他。
　　顾隐珩隐在袖中的双手又不自觉的紧紧攥了起来，直到指甲刺破掌心，湿热的液体从拳心流出。他后退一步，第一次这么想要离开脚下的这块地方，是惧怕，是委屈，唯独不敢有厌恶。
　　“你们都胡说什么？起火的原因尚未弄清，便一个个在这里血口喷人!荆山有你们这样的弟子，简直是耻辱！”风轻向来是个口无遮拦的直脾气，被周围那些弟子的言论气的直翻白眼，说出的话自然也不会好听了去。
　　只是已有不少外客也赶了过来，他当众这样说，多少有些过分了。聂尧道，“阿轻，慎言。”又道，“此事尚未弄清，不可妄言。”目光扫过去，一片弟子都垂下了头。
　　他又向着外客拱手作揖，面色歉然地道，“今日之事，是我荆山防卫不当，给了恶人可趁之机，聂某在这里向各位赔礼了。还请各位回去歇息，我荆山定会加强巡视，查清起火原因，给大家一个交代。”
　　又客气了几句，那些来客便朝着自己的院子回去，只有荆山的弟子还留在原地，等候吩咐。顾隐珩移了移，踱到一片阴影下站定。聂尧正要说些什么，一位华服女子朝着他们走来。
　　那女子身姿窈窕，步如凌波，青丝微绾，如玉颜色，一身白衣缥缈若仙人。她眉宇间带了些忧色，更衬得美人娇弱，令人心疼。她从顾隐珩面前走过，却丝毫未注意到那阴影里的人。
　　“阿尧，出什么事了？”她直直地朝着聂尧走过去，又环顾了四周，道，“怎会起火？我听说隐珩今日回来了，是他……”
　　“桑珞！”聂尧面色沉下去，喝道。桑珞从未见他这样紧张过，当即转身，恰恰看到那一头银发的男子正从一群人身后走过，看着是想要往无妄阁方向回去的。
　　“顾师弟！”她出口叫道。
　　隐珩只好停下步伐，转身面向她，眼神却并不看她，只静静地等着。
　　“我与师弟许久未见，怎一见面便要走了？”语气轻轻的，却有些质问在里头。
　　“一见面就怀疑火是人家放的，不走还留在这里作甚？”顾隐珩并未出声，一道携着愤怒的声音却传到了众人耳中。纷纷朝那开口之人看去。
　　龙珣瑱刚刚赶到片刻，先是听到周遭荆山弟子的言论，又听见这女子问聂尧的话，当即火上心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荆山派这样大的一个门派，着了火不去查清楚，反而都在这里为难一个无辜的人，简直可恶。
　　他索性从人群中走出，直到那女子面前。桑珞眼神惊疑不定地从他面上划过，只觉这张脸丝毫不逊于自己，尤其是那双眼睛，乌黑发亮，极为勾人。
　　只是这种境况下，她怎能让一个外人说自己不是了去。随即道，“我何曾说火是顾师弟放的？你是何人，也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龙珣瑱翻了个白眼，“你是没说，不过那是聂宗主拦了你。在下神医谷龙珣瑱，当不得挑拨离间这样大的罪名。”
　　“神医谷的人难怪这般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原来是家学渊源嘛。”桑珞毫不客气，冷嘲热讽道。
　　龙珣瑱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眦必报，诛他九族。这女子美则美矣，毫无风度，一张嘴，心是黑的。嘲讽他罢了，还敢嘲讽他师父，委实不是个东西了些。正要出口反击，却只觉一道腥风骤起，一道黑影从众人面前刮过，在龙珣瑱面前一晃。再反应过来之时，面前的女人已被人挟持到了对面主殿残垣断瓦的屋顶之上。
　　“啊……救命！”犀利的尖叫划过夜空，众弟子纷纷抽出佩剑，剑拔弩张，望向那屋顶之上。
　　一身白衣的桑珞身后，站着个黑气笼罩的人。那人将一把匕首放在她的颈间，堪堪割破了最外层的肌肤。
　　聂尧狭长的眼睛紧张的眯了起来，变故突生，是他大意了。未曾料到来者竟未离去，而是躲在角落里伺机而动。
　　“桑珞！”他手按住腰间的剑，正要往前一上。
　　“聂门主最好停住！”那黑气中的人嗤笑了一声，手指轻轻用力，顿时有鲜红的血液从桑珞的颈间滴落，染在那白衣之上，宛若绽开了一朵朵红梅，在黑暗里很是刺眼。
　　“你是，何人？”聂尧一字一句地问道。
　　被挟持的桑珞一惊之后已是恢复了神志，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她开始冷静下来。袖中的手向自己的腰间缓缓移过去，那里束着一个乾坤袋，里面有足以将这恶人一击致命的武器。
　　只是那搁在颈间的匕首顿时加了力度，顿时让她不敢再动作。“聂夫人还是老实些好，能多活一会。”一句话，说的极为嚣张。
　　龙珣瑱心道，到底是报应来了，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装作镇定自若。
　　“聂宗主不认得我？我倒听说贵派如今正忙着来北号山剿一剿我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土匪呢。”
　　此言一出，下面的弟子瞬间变了脸色，连聂尧一向温和的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獦狙狂离？”
　　顾隐珩的心漏跳了一拍，竟然是这只……异兽。六月初三，北号之山，獦狙兽现，食十数人，杀之。
　　那是傅无音传给他的讯息。他还未去执行，这只兽便上赶着来了。也罢，省得他跋山涉水，再跑一趟了。
　　腰间阿紫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微微躁动起来，他伸出手，按耐住想要出鞘饮一饮鲜血的阿紫。
　　“是我。劳聂宗主挂念了。”狂离聊有兴致地看向低下那盛装华服，星眸剑眉的男子。少年有为，样样出众，算的是人中龙凤，很合他的胃口。
　　合他……玩弄人的胃口。他可是上古神兽，万百年的寿命下来，虽然混沌期占了大半，可是也清醒着过了一千多年，什么都尝试过了，平常事情基本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也就逗一逗那些在凡间呼风唤雨的人 ，看着他们从飘飘然的云端跌落到尘埃，尚还有一丝意趣罢了。
　　“既是上古神兽，就当得起在下一声前辈，怎么还如此为老不尊，伤凡人性命，劫持一位柔弱女子？”聂尧开口讽刺道。常人若是遇到爱妻被劫持，刀刃抵在颈间的事情，大抵都是要恍了神，软了心智的。他倒是无所畏惧，出口掷地有声，用词颇锋，只可怜了桑珞，颈间已是血肉模糊，随时气管都要被割断。只是狂离是个用刀的高手，堪堪留着她一线生机。
　　聂尧话毕，却未听到狂离的回声，只觉那妖兽过于嚣张了些。心中愤怒陡增，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那獦狙兽喃喃道，“真是奇怪，适才明明从那里看到了神光，怎的原不是这女子身上的？”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静。一片鸦雀无声。
　　神光？怎么可能有神光？
　　一千年前，帝星陨落，山河怒滚，九天之上，神佛无路可遁。天降怒，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百千古神最后只余下那么几位，如今在仙宫里担任着至高却并无实权的职位。尘心泯然，哪位神者还会愿沾染凡间？凡间又怎可能会有神光出现？
　　一声怒吼从那浓重的黑雾中传出，人形獦狙化作原型，巨大的兽状躯体在屋檐上盘桓，它早已将桑珞掷下，兽爪不安地抓挠着青色琉璃瓦。刚刚被火侵蚀过的殿宇不堪承受它的重量，发出令人心惊的破碎声。
　　狂离赶在屋顶彻底破损掉之前，一跃而下，下面的荆山修士纷纷避让，却还是有几位躲闪不及，被按在了兽爪下摩擦。它乌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发亮，环顾着周围，企图能再看一眼那微弱而又熟悉的神光。
　　一千年了啊，他的心突然又开始疼了起来。当年那巫族幼主于北号山上遇到刚刚苏醒，神智将开未开的它，把它带回极寒之崖，手把手抚养长大。后又带着他从若海之滨逆流而上，直奔向九天神宫。若海与神河相接之处，白浪翻滚，黄沙漫漫，一人一兽怔愣间划翻了船，栽到河沟沟里，费尽千辛万苦才爬上了岸，便迎面撞上一位红衣神者。
　　该如何形容那位神者？没有任何言辞可以形容。
　　那般矜贵，那般貌美，那般纯洁让人不敢亵渎，那般美好，那般珍贵。那样的人，论是谁在他面前也怕是要低下头去，自惭形秽。
　　哪怕是巫族之主。
　　只是当年那巫族之主，少年得志，颇为自满，竟对着这红衣神者动了歪心思。
　　神者尚还年幼，又自小被生养在这高不可攀、不染尘埃的神宫中，胸无城府，毫无机巧之心。
　　他只是未曾见过这般狼狈不堪、满身泥沙的主仆二人。蹙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问道，“何人？”
　　那一人一兽看他看得呆了，并未回复。他不喜这样的目光，又向后退了几步，却见那泥沙满身的人向他奔来，他愣了愣，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便看到那人飞速的从腰间解下一物，对着他，道了一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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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堂堂天帝嫡子，竟就这样被一介凡人收入囊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