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平生赎君罪》醉战

40、谪神明玉云顶山

　　傅无音见她突然提起妙禅，有些不解，却道，“是有这么一物，怎么了？”
　　这鼎香炉乃是他当年在昆仑山游历时机缘所得，虽然算得上是一个法器，但是却从未派上过用场。毕竟香炉除了烧香，别的也做不了什么了。所以他索性当做纪念品丢进了乾坤袋的深处。
　　穆清露闻言从随身带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片东西。那东西不过人手掌大小，看上去像是一块碎裂的镜片。
　　“这是昆仑镜的碎片。”她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昆仑镜是做什么用的吗？”
　　傅无音摇了摇头，试探着道，“收妖的？”
　　“不是，昆仑镜是叶衣观音大士曾经用在她的徒弟昭悯太子身上的法器。”她言简意赅道，“昭悯太子你总知道吧？”
　　“知道。”
　　“据记载，当年昭悯太子因故神魂零落，观音不忍徒弟的魂魄从此就散落在世间的角落，就用昆仑镜去凝结太子的魂魄，”她耐心解说道，“虽然凝结起来的魂魄还是会丢在人世不知名的地方，却也比彻底的魂飞魄散好过。”
　　傅无音道，“那昆仑镜也可以用来凝结人的魂魄？”
　　穆清露点了点头，“其实如果只有昆仑镜的话，是很难做到的。但若是妙禅在的话，把昆仑镜的碎片放进去烧，然后将香炉悬于平谣城上方，应该是可以将百姓们丢失的一魂吸引回来。虽不能直接令那些魂魄归位，但只要它们回到了城内，便很快能自己找到自己的肉身。”
　　傅无音了然，“我带了，但要找一找。”
　　话毕，他就把腰间的乾坤袋放大，袋口对着眼睛，费力的找起来。唔，几十年前的东西了，不知道埋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他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出来。
　　穆清露接过那小小的一方香炉。妙禅的来历其实并不简单，它可是常伴在叶衣观音佛像前的香炉，受尽几千年人间香火，早已生出了佛性。后来到了傅无音手中，被埋在暗无天日的乾坤袋深处，真是委屈了。
　　据神医谷先祖聿甯神医所编的《杂事记》所载，千年之前叶衣观音便是将昆仑镜整个投入妙禅之中，悬于人世，来凝结太子魂魄的。
　　其中还有一趣闻，说是最后完成时，观音座下的一位弟子前去清扫香炉灰，偷了懒，直接将香灰倒下人间。结果就在香灰倾尽之时，一角明亮的碎片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划出，也摔落在了凡世。
　　而这块碎片显然就是没有烧完的昆仑镜。这位小弟子因此遭了罚，被赶下人间历劫去了。
　　想到此处，穆清露再次觉得她的先祖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偷懒被罚下界的小弟子，要不然为何这些秘史除了他们神医谷祖传的《杂事记》记载了，别的地方就再也没见到过？而且那本《杂事记》上还详细记下了昆仑镜的特征与辨认方法。也是凭借此记载，当年贵妃带着昆仑镜碎片来寻她时她才能认出来的。
　　说来奇怪，聿甯神医在那本书中将各路神佛的情史癖好都写的清清楚楚，连天帝在天后羽化后又宠幸了一位女神仙而且是因为这位天妃与天后相貌神态相似这样的秘辛都编了上去，却偏偏没有记下当年那位昭悯太子是因何魂散羽化的，只一笔略过。
　　思绪拉回来，穆清露道，“明日可能要辛苦你用法力将香炉高悬起来了。只是要注意不要惊动了这座城上方的阴灵罩。”
　　“好。”傅无音颔首。
　　“我听瑱儿说，他们在河神宫之下的什么赤霞宫里遇险时，被河神舍命相救，现在看这阴灵罩还在，那位河神应该是无大碍的，倒也算是一桩好事。”穆清露隔着窗子向上方望了望，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感受到这座城依然是在阴灵罩的庇护之下。
　　两人自在鹤鸣洞里和好后，穆清露发觉现在的傅无音比先年要好许多，不会总是板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了。于是她便凭空多了许多话要与他说。此番枯坐在屋内的桌前，又都睡不着，便索性聊了起来。
　　“你不在荆山，聂尧自己能对付的过来吗？”
　　傅无音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道，“我许多年前便不过问门中的事了，都是聂尧在代管，他现在也是门主了，自然是无妨的。”
　　闻言，穆清露叹了一声，面上浮现出些许羡慕之意，“有时我也会羡慕你们荆山，人多，办事的人也多。不像我们，五代单传，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谷里的事许多还都得亲力亲为。有一个徒弟吧，啧，也太小，娇生惯养的，也不舍的让他做什么。”
　　龙·娇生惯养·从八岁开始做饭·珣瑱睡得正熟，突然惊醒，打了个喷嚏。
　　傅无音听她说自己一把年纪，难得的弯了弯嘴角，就好像两人真的是相守了许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只是听她提起徒儿的话题，也难免想到了自己那不争气、追不到人就哭的徒儿。那日还被他撞见自己躺在穆清露的床上，这以后……以后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念及此，一向泰山崩于前眉毛都不动一下的傅门主终于难得的变了变脸色，还叹了口气。
　　穆清露奇道，“你愁什么啊？”
　　“唔，”他沉吟了一声，道，“我那徒弟你也见过了，你觉得如何？”
　　穆清露想到那在龙珣瑱小时候就出现过一面想要拐走他未果，十年后又见依然不死心的银发混蛋，火上心头，她冷哼一声，“你不说我还险些忘了，当年那顾隐珩第一次来我谷中时，你竟然把我的心头血交给了他。傅无音，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
　　傅无音微汗，他忙道，“那绝不是，我当年只是担心他找不着去神医谷的路，而你又不认识他，便让他带上了做信物。后来他回去之后，我就立刻要回来了，你看，现在还在这里。”
　　他从自己脖颈处拽出来一根红绳，红绳正中悬着一滴鲜红的心头血，穆清露上手轻抚，只觉得好像还带着他的心口余热。
　　她心中的火气立刻消了。她看着为了能让她看清楚而微微躬着身的傅无音，他的面容较多年以前并未有衰老之痕，只是越发成熟沉稳，当年冰冷的双眸也因时间的沉淀多了几分温和。
　　蒙尘明玉，人间谪神。
　　穆清露突然想起这八个大字，她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一桩旧事便这样猝不及防从她记忆深处浮现。
　　当年的她，虽也算的是荆山中人，却并非是弟子，而是一名女扮男装洒扫庭落的小杂役。却很有幸，她洒扫的是傅无音住的院子——无妄阁。
　　作为那一代荆山弟子中最优秀，最有可能继承门主之位的，天界的衡淮仙君曾称赞他乃是“蒙尘明玉，人间谪神”。但当时受了赞扬的他回院子后并不怎么在意，还道“衡淮仙君乃是位仙君，说我是谪神可真是抬举我了。”
　　说这句话时，他话音的冷漠与高傲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是他一贯的作风。只不过他好像与衡淮仙君有些格外不对付。
　　但是，也正是衡淮仙君这一句夸，把他夸出了名。后来在她对傅无音情根深种，苦苦追求后终于成功时，遇到了来自云顶山的情敌宣徽仙子。
　　宣徽仙子绝对是穆清露这一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她身为地仙，却有一位在仙宫就职的亲姐姐，以是对待她们这些凡人时恨不得把眼睛抬到头顶。好似除了傅无音，他们这些凡人没一个配出现在她眼睛里的。
　　也因此，穆清露明白了，为何身为亲姐妹，一个能成为仙宫中风华绝代受人尊敬的瑶清仙子，另一个却只能做一个小山头的小地仙了。
　　作为插足的第三者，她还把她拉过去，理直气壮地鄙夷道，“蒙尘明玉，人间谪神，也该是你这种低贱的凡人可以妄想的？”
　　穆清露当时是怎么回她的呢？她当时已经和傅无音在一起了，所以根本就不将这点嘲讽听进心里，于是笑呵呵回道，“仙子言重了，我可没有妄想，我只是已经和他在一起了而已。”
　　她一句话成功地把宣徽的火气点着，虽然当时宣徽什么都没做，但第二日，傅无音便来找她，说他们二人不合适，最好早点分开。她心中奇怪，却也是有气性的，于是头一次对着傅无音大怒。结果就见宣徽扭着身体走进来，揽上傅无音的手臂，袅袅对她道，“我与无音情投意合，此意上达天听，穆小姐若是不急着走，不如下月初三，来参加我与无音的婚宴。”
　　穆清露……穆清露砸了她的云顶仙宫，让峮木把云顶山背上背，翻了个个儿。然后看着那两人惨白的面孔，又痛骂了面无人色的傅无音一万遍，离开了云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