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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双鲤图中见真章 ...

  •   仪荣长公主跪在地上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她的面色愈加苍白了起来,而慕容景澜突然开口道,“请皇上开恩,一切罪责由臣承担。”
      越皇微微眯起眼看着叩头在地的慕容景澜,若不是他有一位身居贵妃之位的姑姑,那么也勉强可以算作是一位纯臣。对于这样一位才华横溢身居高位又从不结党营私的年轻臣子,他心中是有几分惜才之意的。
      “你担得起么?”越皇反问道,“还是你愿意从此就只做个连朝都不用日日上,闲散在家的世子?”
      慕容景澜袖中的锦帕滑出来了一段,莹白的帕子映入他的心底。他直起了身,迎上越皇审视他的目光,“臣有负皇上厚望,但,臣愿意。”
      龙珣瑱此时已经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他想要说出真相,但又担心莽撞反误了慕容景澜的谋算,他心中正焦急,去听到越皇道,“珣瑱,你觉得呢?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理他们二人?”
      一声珣瑱惊得他猛然抬起了头,那高座上的男人正望着他,目光深邃包含着无尽藏起的心思,龙珣瑱不知道,那些繁复的谋划与心绪中,对于他这个儿子,可有一丝顾念。
      “怎么?”越皇见他不说话,微微蹙眉问道,“你不叫珣瑱么?难道是朕记错了?”
      龙珣瑱从震惊与茫然中回过神,意识到这人已经是连他的名字都记得不太真切了,他心中略有苦涩,勉强道,“臣……臣不知。”
      越皇当下有些不悦了,“你觉得朕是该重罚他们二人,还是该成全一对佳偶,然后补偿胡尚书他们家两万两啊?”
      两万两……这个数字正是龙珣瑱那夜在欢倚楼叫的价。
      他们这里正胶着着,气氛简直不能再坏了,屋外突然传来了一群人走近的声音,龙珣瑱不敢回头,只听到那群人走了进来,一位从他身边走过,向着越皇行了个礼。龙珣瑱看过去,见那人是宫妃打扮,心中立刻紧张了起来,这会不会就是他母妃了。
      “皇上,请您息怒,是本宫教女无方,才惹得今日这样的事出来。”皇后看了看地上三人一眼,目光在龙珣瑱身上微一停顿,又马上移开,“只是,求皇上怜惜臣妾与仪荣多年来相伴的不易,从轻处罚……”
      越皇看向站在面前的结发妻子,她掌管后宫多年,兢兢业业,虽然自己未能生育,但是对其他宫嫔尚算仁慈,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仪荣生时生母血崩而死,被她接过去细细抚养长大,培养到今日,也算有了一国公主的体统。是以面对着皇后,他不得不宽容几分。
      “仪荣的婚事自由你做主,反正她私奔背弃的也是你母家。你与胡尚书若是不愿追究,朕也懒得掺和。”
      他此言一出,余下的四人都长出了口气,皇后连忙道,“是,臣妾明白。”她勉强笑了笑,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龙珣瑱,道,“这位就是小三儿吧?这么多年不见,小三儿也长这么大了。”
      龙珣瑱意识到她口中的小三儿是说自己,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又反应过来,皇后娘娘怕是贵人多忘事,把他的名字忘了干净,便只好用兄弟排序来称呼他了。
      他向来很有礼貌,当下回道,“是臣,劳娘娘费心了。”
      **
      云雾缭绕的池水边上,顾蓁双眼茫然地靠着池壁坐着,裸|露的身体被莹润的池水洗过,后背上的血污褪去,留下一道道深浅交叉的伤痕。
      谣临仅仅披了外袍,绕到他的后背,手指温柔怜惜地抚过那些伤痕,口中低声喃喃道,“疼么?”
      顾蓁因为被触及疼痛而微微瑟缩了一下,眼神却依然空洞无物,仿佛失了魂。
      谣临轻柔地将他扶起,用雪白的浴巾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温泉池边有早已备好的伤药,谣临开始给他上药。
      他的神情难得的温柔平和,指尖每次触碰到顾蓁都留恋的舍不得离开。直到最后一道伤口也细细的涂了药膏,他才抬起头来,看向顾蓁的脸。温泉池边虽也热气腾腾,却到底比水中冷了不少,他这上了许久的药,全身赤|裸在外的顾蓁已有些经不住寒了。
      谣临反手握住顾蓁有些发冷的手,脸上微微慌乱了起来,他大步跨向一旁的的架子,将上面红色的浴袍拿来,包裹住顾蓁。
      水汽浸湿的长发沾在他脸颊边上,在谣临记忆里一向强大而强硬的顾蓁少有的露出了几丝柔弱。这几丝柔弱几乎叫谣临发起狂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右手向前一绕,揽过顾蓁的脖颈仰头吻了起来。
      顾蓁太高了。
      但没关系,他一向这么高高在上。
      谣临炽热的唇瓣印上顾蓁的,一千多年来的思念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尽管服下引神蛊的顾蓁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他却仍然欢喜得像个终于得到糖吃的小孩。
      热烈而持久的喜欢和仰慕一个人,卑微而小心的想尽办法去讨好他。谣临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是亲手把昭悯送到了顾蓁床上,而这仅仅是因为他太爱顾蓁,所有顾蓁想要的他都恨不得用生命把那些捧到他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谣临终于松开他,轻轻低下头缓解长时间仰头的疲累。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打量起顾蓁,“你穿红色,真好看。”
      顾蓁以前从来都穿的是黑色,唯一一次例外,是他亲手准备了红罗帐和红婚衣,给了他和昭悯。
      谣临后来每逢想起都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把当初那个傻到以为顾蓁只会喜欢昭悯身体的自己给打醒。
      而今天顾蓁终于又披上了红衣,这次,再也不是为了昭悯。
      他心中高兴。
      温泉池子后便是他的住处。
      他牵着顾蓁朝屋内走去,两人赤|裸的双脚在石板地上留下两行脚印。濡湿而又亲密。
      早已备好的红罗帐上描凤画凰,一双红烛在桌前静静燃烧,偶尔迸出一丝火星。这一片红俗气而又热烈,却让谣临的心欢喜的要跳出来。他伸出手按了按心脏,却恍然发现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他的心脏,早已不会再跳动了。
      他心中失落了一刹,可随即又宽慰起来。此刻眼前,顾蓁是真的,这便足够了。
      服下引神蛊的顾蓁顺从他的心意,坐在了床边。谣临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里面血红色的液体微微流动,和身畔的所有红色一样暧昧。
      他正要把这里面秘制的春|药给暂失神思的顾蓁服下去,外面却传出了扣门声,侍者的声音随之响起——
      “谣临仙君,主君有事找您。”
      他炽热的眼神瞬间冷了不少,他听出了那是衡淮仙君身边的侍者恪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尊敬与冰冷。
      谣临顿了顿,看顾蓁已经坐在了床榻里面,他俯下身在顾蓁唇上点了一口,尔后抬手放下了床帏。
      “烦请侍者稍后。”他回道。
      尔后他迅速换上了一身常衣,打开门来。
      恪月见他出来,恭敬的行了个礼,道,“仙君请随我来。”
      谣临扯了扯嘴角,跟上去。他心中却冷笑一声,什么仙君,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剑灵而已。若不是清核剑自身过于邪门和强大,他怎么能让这些仙宫的人称他一声仙君。
      他此处的洞府是衡淮特赐的,正与衡淮的云汐宫毗邻。快步不过片刻,便见到了正对着宫中鲤鱼塘作画的衡淮。
      此时不好打扰,谣临便随着恪月站在一旁静候着。
      白色画布上绘制了精美的碧水和莲蓬荷花,水中游弋着两尾金色的鲤鱼,只是其中一尾活灵活现地昂着鱼首,另一尾却侧翻了身,露出了半边鱼肚来,显然是半死不活的。
      谣临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目光。
      两尾一模一样的锦鲤鱼,一生一半死。那半死还是因为衡淮仙君难得的一丝善心而已。
      谣临看他把那半死不活的鱼尾特意画的残缺不全,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怪异的嘲讽。只是面上依然平静而温顺。
      衡淮终于放下了笔,恪月朝他躬身行礼后退了下去,鲤鱼塘前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你来了。”衡淮声音淡淡的不见情绪。
      “是我,仙君。”
      衡淮轻声嗯了一声,又突然道,“你看我今日这画做得怎样?”
      谣临又扫了一眼,“属下不懂画,但也能看出仙君的画是极精美的。”
      “只有精美吗?”衡淮终于看向了他,“你看不出活着的这尾鱼,正为即将死去的那只哀悼吗?”
      谣临只得再看一眼,但是活着那尾实在是生机盎然,高傲得意的神情几乎溢出画面,丝毫看不出半分为另一尾即将死去的哀悼之意。但他只颔首,道了声,“是。”
      “行水山那里,如何了?”衡淮终于别开了话题。
      谣临斟酌着答道,“属下这次回来,已经处理好了越国长公主误入祀神庙一事。只是找来的羌族人还是太少,血溪可能维持不久。”
      “维持不久么?”衡淮反问了一句,却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思索了片刻,缓缓问道,“人血在什么地方最多……”
      谣临一愣,而衡淮已经将答案告诉了他。
      “战场。”
      谣临沉默着不说话,越国这几年同周边的盛国都是一同衰败着,半斤八两,索性竟还平和了多年,边境之地也少起冲突。那么战场又该从何而起呢?
      “荆山聂尧,我今日要见他。”
      谣临忙道,“是,属下这就去荆山。”
      他接了命,便离了云汐宫,御剑朝荆山方向而去。
      身后衡淮仙君站起身,抬手施法将那副双鲤图凭空悬挂在鲤鱼塘正中。他口中轻声道——
      “撒了这么久的网,也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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