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平生赎君罪》醉战

35、老宫主赐名谣临

　　谣临眼看着未得逞，脸上的笑意冷了下去，他手中化出了一把冷冽泛着白光的剑，正是取走了龙珣瑱内力的邪剑清核。
　　阿紫与清核在空气中猛烈对上，一时激出了几缕细细的白烟，在一角天光中盘旋而上，尔后消失。顾蓁眼中血意凝重，招招致命，却受限于身体的僵硬与清心丹后遗症导致的法力衰退，一时并未占据上风。
　　而谣临用了一千年时间与清核合二为一，剑掌主人心思，每一次都能轻易化解他的杀招，但因为不愿伤及他而出招温和。两人僵持了半天，谣临突然化身为剑，猝不及防地从两人争斗的空隙中窜出去，架在了龙珣瑱的脖颈上。
　　龙珣瑱短短片刻被人制住命脉两次，又气又燥，恨不得破口大骂。
　　而谣临款款现身落地，手中利剑横挡在他颈前。他微微喘息着看向顾蓁，轻声道，“我真不愿用昭悯殿下来威胁你。”
　　他垂眼躲避顾蓁的瞪视，声音里有着化不去的苦涩，“我真讨厌，只要拿捏住他就能拿捏住你的，这种感觉。”
　　顾蓁一手持剑，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握住，发出噔噔的声音。
　　龙珣瑱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赤霞宫，谣临明明自己就可以取他的性命，却一定要操纵着他用剑自刎，就好像是不敢自己动手一样。那么，这一次，谣临会不会也不敢亲手杀了自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吃下药，我放他一命。”谣临手中清核微微用力，顿时血流如注。
　　顾蓁深深看了眼龙珣瑱，一仰头将那药瓶中的药丸吞了下去。谣临笑了起来，他当着顾蓁的面将剑从龙珣瑱脖颈上撤了下来，顾蓁微舒了口气，一阵晕眩传来，他抬手扶住石壁，却见谣临面色一冷，他手中清核突然自后向前贯穿了龙珣瑱的胸口。
　　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顾蓁心中大骇，想要阻止，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你骗了我，顾蓁，”谣临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这是要有代价的。”
　　顾蓁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半跪倒在地上，努力向前爬去，想要接住龙珣瑱倒下的身影。可是身体仿佛已经不受使唤了，他心急如焚，一口黑血从嗓子呛出，尔后缓缓汇入了血溪中。
　　他慢慢失去了意识。
　　谣临给他吃下的药是一种蛊毒，可以控制他的经脉行动和神思的蛊毒。是以他服下药后看到的画面是谣临操纵着他给他看的，并非真实，谣临那一剑并未贯入龙珣瑱的胸口。
　　而在他晕倒之后，谣临抬手击晕了龙珣瑱，取下他身上带着的乾坤袋，将他扔进了血溪尽头一处牢狱中。
　　他托起了晕过去的顾蓁，将身架高大的他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仿佛是掬一抔珍宝在怀。
　　。
　　灵族的皇宫砌在冰沼之川以北的冰原里，这里四季冰天雪地，宫人穿裘衣、喝烈酒御寒。
　　一处破败的房间里，一个遍身鞭痕的少年蜷缩在柴垛上，身上单薄的布衣碎裂成布条。刚刚被扔进来时他还止不住的发抖，这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安静地如同一具死尸，只有出气无进气了。
　　可大概是因为伤痕太痛，他虽然紧闭着双眼，竟还是醒着的。
　　所以当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屋外风雪裹挟而进时，他的眼睫难以自制地眨动了一下，尔后蜷缩的更厉害了。
　　可是尽管他将自己瘦弱的身体缩小到不能再小了，来人还是找到了他。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挨到了他的额头，他顿时颤抖起来，这触感，可是北校场里养的巨藏獒？那蛇蝎心肠的女人这是要让畜生活活撕吃了他吗？
　　他颤栗着睁开了眼，却见到一张极漂亮的脸正低头正对着他，他愣住了。
　　“呦，还活着。”见他睁开了眼，那人轻笑了一声。
　　一根热乎乎的大舌头突然凭空伸出来在他冰冷的脸上舔了一口。
　　少年：“……”
　　紧接着，一头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动物探头看向了他。
　　那人扶起了他，将腰间带着的酒囊打开，塞进了他嘴里。煦烈的酒仆一入喉，就像凭空炸起的烟花，点燃了他冰窖般的肚肠。接着，那人解下自己身上的裘衣，盖住了他。
　　他蹲了下来，与他平视，问道，“你与你们王后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老人家亲自下手要抽死你？”
　　少年喉间艰难的滚动，他注意到他话里的“你们王后”，又隐约看见他发际的银白，当即反应过来这人并非灵族人，而应是巫族人。
　　“我叫顾蓁，你要不要跟我走啊？”他见他不说话，也不急，轻笑了一声，问道。
　　少年虽然自幼被苛待，但也听过顾姓乃巫族皇姓，他蓦然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得看着那自称顾蓁的人。
　　“你叫什么？”
　　少年嗫喏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十一。”话音刚落，他的脸便腾的一下升起了红晕，是那种羞赧自卑的红晕。他本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十四年来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给过他一点关怀。这个十一也是他一急之下用自己出生的月份来当做名字的。
　　那人竟不嫌弃他肮脏低贱，接过他喝过的酒囊凑到自己唇边饮了一口，烈酒入肠，舒服的让顾蓁对他笑了笑。他说道，“你们灵族人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要背叛了他们来我们这儿啊？”
　　巫族灵族，对于他，唯一的区别就是，灵族人自幼虐待他，而巫族是灵族的对敌而已。他受够了，受够十四年活的像一只人尽可欺的癞皮狗，被当做最下贱的奴婢随时打骂。而今一丝生机出现在了他面前，给他带来生机的顾蓁宛如天神降世，手中的一壶烈酒暖开了他冰封多年的心。他哑着声音道，“我愿意。”
　　可尽管他做好了要为这个叫做顾蓁的人卖命的准备，这人却只是同他开玩笑罢了。
　　顾蓁将他带出了灵族皇宫，将他带离了日日折磨他的地狱，却也没难为他，没挟恩图报，甚至没有将他带回巫族，而是将他带到了一座河底的宫殿里。
　　“喂，老东西，我给你送来了个好徒弟。”昏暗的宫殿里，摆满了奇形怪状的人形木偶以及瓶瓶罐罐。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穿梭其中，理也不理会顾蓁。
　　十一心惊胆战地站在顾蓁身后，胆怯地握住他的一角衣衫。顾蓁回头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心安。
　　过了许久，久到他几乎都快站不住时，一道苍老诡谲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没大没小。”
　　突然，顾蓁一把将他推到了前面，道，“就是他了，你看看，我觉得他根骨不错。”
　　那道佝偻的身影慢慢高了起来，原来刚刚都是弯着腰的，现下直了起来，竟高的有些吓人。十一本已觉得顾蓁很高了，这人竟比顾蓁还要高半头。那人慢悠悠地从一堆瓶罐中走出来到他们二人面前，十一木然站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待那人站定了，撩起了自己乱七八糟的长发，右手打了个响指，周遭的火烛亮了起来。他将手覆在十一发顶，手心一股暖意从头顶渗进他的四肢百骸。十一抬头愣愣地望过去，只见那一窝杂草般的头发下，是一张多时不见天日捂得惨白的脸。
　　像是鬼魅一样，让十一害怕地难以自制地哽咽了一声。这一声哽咽在一片寂静中甚为明显，那人也睁开了本眯起来的双眼打量起来他。
　　“你从哪找来这么个小东西？”
　　顾蓁道，“在灵族捡的，你收不收啊？不收我可带走了。”
　　闻言，十一眼睛一亮，他心中暗暗祈祷着这怪人千万不要收他，好让他跟着顾蓁走。
　　可是接下来他就失望了。
　　“哼，”怪人冷哼一声，勉为其难道，“你都送上门来了，哪还有再带走的道理？”
　　顾蓁哈哈一笑，“嘴真硬，你不谢谢我么，我给你找这么好个徒弟？”
　　“唔，天生的毒物不侵的体质，中柔骨毒多年竟然毫发无损，确实不错，你可以滚了。”怪人利落干脆道。
　　十一听道他说什么柔骨毒，疑惑地睁大了双眼。但他确实是挺抗毒的，小时候被派去养王后的宠物毒蝎子。别人被咬一口都要去半条命，他却屡次被咬但除了痛毫无影响。
　　顾蓁回头温和地对他道，“行了，巫灵两族的恩怨不是一个孩子该掺和的，你就在这儿跟着赤霞宫主老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吧。”
　　他心中不舍顾蓁，连带着有些害怕着怪人，又是一把拽住了顾蓁的衣角，眼中蓄满了泪水。顾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道，“别怕，赤霞宫主可有钱了，还很是心善，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顾蓁又转头对赤霞宫主道，“他叫做十一，但我觉得既然要跟了你，你便再赐他个姓名吧，也好与过去分隔开来。”
　　那怪人轻眯起眼看着他，半晌，傲然道，“那便赐你与我同姓，就叫，谣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