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平生赎君罪》醉战

16、平谣城中遇美人

　　两人拾掇完毕，出了门向楼下走去。
　　到了楼下的大堂内，龙珣瑱才反应过来他们住的是一所客栈。他不由得砸了咂舌，道，“这里好安静。”
　　顾隐珩微微颔首。
　　这客栈中除了他们之外，是再无客人。偌大的客栈内，安静的过分，甚至肉眼可见一楼的桌椅上已是积了一层薄尘。
　　唯一一个店小二正倚在柜头支着下巴打瞌睡。
　　顾隐珩走过去，准备再向他打探一下情况和去谣河的路线。
　　“你好，请问……”他极为礼貌的开了口，可话还未说完，只见那昏昏欲睡的小二抬头看了他一眼，脑袋只刚离了手臂，整个人便仿佛失去意识般直直地向后倒去。
　　顾隐珩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襟，这才避免了一出脑浆摔得四流的惨像。
　　“这……”龙珣瑱走了过来，绕到柜台后查看小二的情况。只见他面色青黄交白，眼底隐隐发黑，已然也是被染上了那失魂症。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严峻起来。
　　大街上亦是极为冷清。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偶尔能看到只野猫窜过，才显出一丝生机来。因没见到什么人，顾隐珩索性摘了斗篷帽子，任凭一头惊人的银发在风中舞动。
　　两人加紧了脚步，向西面走去。
　　顾隐珩被这寂静感染，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道，“两日前，还不是这般样子。”
　　两日前刚刚到平谣城时，虽相比其他城镇，这座城显得要萧条些，但大街上还是有人的，不少商家也开着门。毕竟活着的人也要生存，也要生活，那些必要的交易活动虽少了许多，但也不能没有。不像今日，活脱脱一座死城了。
　　“看来那东西作怪的更厉害了。就这两日，想必又勾了不少人魂。”龙珣瑱冷声道。
　　继续向西街走去。路上的房屋逐渐多了起来，曲折勾栏与瓦肆并存，红红绿绿，看上去就有些不同。龙珣瑱多年没下山，对城镇也不甚熟悉，便很是好奇地打量起来。
　　万红阁、群芳院、金美楼、桂音班……
　　目光从一个个牌匾上扫过去，龙珣瑱只觉得这些店家的名字起得甚是巧致，就是不知道里面卖的是什么。
　　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一处店门大开的地方。
　　顾隐珩不动声色地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一滞。本波澜不惊的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龙珣瑱拽了拽他的衣袖，“顾隐珩，这家店怎么还开着门？”周围其他店铺关的是严严实实，一路走来，几乎没有听过什么动静，唯有这家，店门大开，里面还传出来缥缈悠长的丝乐声。更令他吃惊的是，这家店挂的牌匾竟是空白无字的！
　　“这是……南风馆。”顾隐珩尽量保持平静地向他解释。
　　“南风馆？那是作何买卖的？”龙珣瑱目光纯澈，带着求知欲看向他。
　　被那不染尘埃的眼神一看，险些给顾隐珩老脸看红了，他轻咳了一声，正要解释，“就是……”
　　一阵舒朗的大笑自那店中传来，丝乐声也停了下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声音温润如玉，却偏偏被一丝娇媚给毁了，听上去让人颇感奇异。
　　随着那声音逐渐向他们走来的，是一角碧色的衣裙，如云朵般扫过朱红的门槛，将一位身段窈窕，青丝如瀑的美人带了出来。
　　那美人手持绫罗扇，脚踩凌波步，一颦一笑，似从画中来。
　　他走到龙珣瑱的面前，看那人盯着他看的有些傻眼了，便顺势抛出一个媚眼，险些将龙珣瑱迷晕过去。
　　龙珣瑱难得遇上一个心仪的人儿，吞了口唾沫，正待说什么，便见那美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奔向了顾隐珩。
　　对于顾隐珩血红色发带松松束着的银白长发竟毫无惊异，只管往上扑，倒叫龙珣瑱奇了一回。
　　“这位公子……”美人扑到了顾隐珩的怀中，娇躯一软，顾隐珩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向上一搂，初次见面，两人便已是如胶似漆，忘记了周遭站着个眼神哀怨的龙珣瑱。
　　“许久没见客了，今日……嗯哼，有幸迎得公子来。公子，可真是俊俏啊。”说着，那青葱般的手指便拂上了顾隐珩的脸。
　　顾隐珩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美人儿，也不请我，与我……”他说着，瞥了龙珣瑱一眼，似是在思忖，又接着道，“不请我与我弟弟进去坐坐？”
　　龙珣瑱险些叫他一句话气的七窍生烟。怎么，现在叫弟弟了？昨夜里搂的正紧，今早上亲的正香，到现在，有美人了，自己便成了弟弟了？
　　黑着脸跟着搂的分不开的两个人进了店。
　　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传来。
　　随之而起的是适才的丝乐声。龙珣瑱向那店中打量过去，只见那大堂内甚为宽阔，周遭垂着密密的珍珠穿成的帘子。隔着那璀璨夺目的帘子，可见隐隐绰绰的人影，那丝乐声便也是自帘子后传出的。有几位身姿摇曳，面容俊俏的男子端着一个个托盘前来，如风一般的迅速，搁置好之后，又迅速退下。
　　龙珣瑱这才察觉出一丝诡异来。
　　适才那店主是男的，这端盘子的侍者也是男的，还个个相貌柔美。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倌馆？
　　他瞪大了眼睛。记起了以往穆清露喝醉后总是吵着闹着要去找小倌，还要找长得比荆山前任门主傅无音更加俊俏的小倌。后来有一次自己没拦住她，真叫她下山去松岳镇的小倌馆去找小倌了……第二日，她黑着两个眼圈，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撕了他，理由是他没有拦住她，险些让她守了几十年的清白给松岳镇小倌馆里面据说长相不怎么尽人意的小倌给玷污了……
　　咳，扯远了。
　　那美人拉着顾隐珩走向了主位坐下，身子恨不得化为水融在顾隐珩的六块腹肌上。青葱般的手指不老实地到处摩挲起来，漂亮的脸上逐渐生出动人的红晕。
　　龙珣瑱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一边咬着牙吃着那水晶盘中摆着的晶莹剔透的葡萄，一边冷笑着地看向那恨不得当场苟|合的狗男男。
　　顾隐珩很是惬意，目光却若有若无的看向龙珣瑱，待触及那一丝冷笑，他先是一愣，后笑的更是开怀起来。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美人亲手剥了一颗葡萄，沾着汁液的手递到顾隐珩的唇间。顾隐珩怀抱娇躯，堂下还坐着个黑着脸吃着醋还不自知的气包子，也还是个美貌的气包子，颇有些得意忘形起来。顺着美人的手吞下了那颗葡萄，还故意将那手指含了半截进嘴里。
　　“我姓顾。”他笑着道，目光流转，甜腻地要命。
　　“哦，”美人拉长声音道，“顾公子。那这位呢？”他巧笑倩兮地看向龙珣瑱。
　　龙珣瑱正要回答，顾隐珩便抢先替他答了，“他也姓顾。”
　　“哦，那就是顾二公子了。”美人甚是善解人意。
　　龙珣瑱一对白眼快翻到了天上去。
　　“美人又如何称呼？”顾隐珩愈加春风得意起来。他姓顾，他跟他的姓，他未否认，那他便是他的人了。
　　想到这儿，他笑的眼角都快有了纹络。
　　龙珣瑱眼不见心不烦，既无缘得美人青眼，便专心对付起葡萄来。这时节，这样好成色的葡萄，价格不会低了去，怕还是有市无价，有钱都无处买去。
　　突然，他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有市无价，有钱都无处买去。
　　何况还是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一座得了瘟疫的城镇。
　　这店家能买来这样好的葡萄，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又是什么人？
　　龙珣瑱感觉手中的葡萄突然就不甜了。
　　“奴叫未羌。未央的未，羌笛何须怨杨柳的羌。”只听那美人答道。
　　龙珣瑱清亮的目光看向高台上衣衫半褪，恨不得立即演一出颠鸾倒凤的好戏的未羌。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名字充满了哀怨之气啊。
　　顾隐珩虽被美人缠绕着，却还难得地坐怀不乱，调情一般问道，“好名字，未羌，未羌……”
　　他口中喃喃道，将食指与拇指握成圈，在桌面上轻扣着。
　　“公子可叫奴羌儿。”
　　未羌娇娇媚媚地道，却险些让龙珣瑱起了一身恶寒。
　　羌儿……
　　还瑱儿呢。这样想着，脑海中便蓦然跳出一幅顾隐珩叫他瑱儿的画面，吓得他一抖，急急将那画面抹去。
　　顾隐珩却毫不在意，甚是解风情地道，“羌儿。”
　　随之而来的是美人如银铃般的一阵笑声。
　　“羌儿，这城里近日怎如此安静？”
　　“这啊……羌儿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城里的百姓都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了，我这馆里都好久没生意了呢。”未羌说着，秋水眸中便含了委屈，“今日日光极好，羌儿想着没有客人，开开门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没想到便有幸遇到公子了。”
　　“哦这样。”顾隐珩的手指仍然轻轻叩着桌面，动作却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他在思考时便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先是还在山洞中，龙珣瑱便已注意到了。此时看到他这般，便意识到他并未真的被美色迷惑，也是动了脑子的。心中便熨帖了些。
　　龙珣瑱在衣襟上抹了抹手上的葡萄汁液，清了清嗓子道，“这位相公，我……兄弟二人今日要去谣河坐船，不知可否指点一下路径？”
　　未羌的眼神这才从顾隐珩身上移开看向他，仍是娇笑着，“顾二公子着什么急，去谣河……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北走，看到一条大河，便是谣河了。二公子莫急嘛，既来了我这里，怎么也得快活完了再走嘛。”
　　说完，未羌右手手指并拢在左手手掌上轻拍了几下，珠帘摇动，有人影微微弯身从后面探出。
　　同样是个美人。
　　那美人走到龙珣瑱的跟前，正要行礼，却先掩着口笑了起来，看向未羌道，“今日的客人好生美貌，我见了都觉得自愧不如，倒觉得委屈了这位公子呢。”
　　龙珣瑱有些汗颜。
　　说实话，他从小看着自己的脸长大，对美色很是有抵抗力，故长到如今，也就顾隐珩，和今日这未羌入了他的眼，让他感到这二人生的是很不错的。
　　但这样被个小倌夸，也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倒是个有眼光的。”顾隐珩不知何时面上的笑冷了起来，眉眼里有了些警告的意味。这小倌馆里的小倌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当即就收敛了些，虽还是坐在了龙珣瑱的身边，但保持了些许距离。
　　未羌奇道，“顾公子对弟弟家教这样严苛？”
　　“咳，”顾隐珩轻咳了一声，道，“哪里哪里，只是我二弟已许了人，故在外要谨慎些，不能给人家戴绿帽子不是。”
　　龙珣瑱险些给他噎死，他干脆地伸手一搂，将那美人也拽进了自己的怀中，挑衅地对着顾隐珩道，“哥哥管的忒多了些。”
　　那美人是经不起挑逗的，顺势便缠了上来，看的顾隐珩眉眼都冷峻了下来。他推开了未羌，拢了拢快被扒拉开的外袍走了下来，一把将那美人从龙珣瑱怀中拉了出来。黑着脸盯着龙珣瑱。
　　龙珣瑱亦是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尔后冷笑一声，道，“今日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你自去搂你的，何必寻我的不痛快？”
　　两人眼中都有了些火苗，顾隐珩更是一边磨牙，一边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将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按在地上拾掇一番。一旁的未羌看着情势不对，赶忙出声道，“对了，适才两位公子说，要去谣河那里。前日刚封了城，但说是今日会在西门开到小门，过了今日怕又要等上两三日才开门，两位可急着走？”
　　顾隐珩这才移开目光，回道，“听说了，只是恐怕不那么容易出去吧？”
　　未羌笑着摇了摇头，“今日遇到公子，才叫我知道什么叫做谪仙般的人。也罢，不能与公子快活一回，也要交公子这个朋友的。那道门，朝廷只让进不让出，但我也是有法子的。城里这些日子太寂寥了，我也与公子们一同去谣河耍上几日吧。”
　　“这……太麻烦羌儿了吧。”顾隐珩客气道。
　　“无妨，羌儿也想与公子多待些日子嘛。”
　　两人又极为客气地推脱了半天，看的龙珣瑱想要呕出来一口鲜血了，这才敲定，未羌与他们一同去谣河。
　　未羌向适才伺候龙珣瑱的美人道，“我出去几日，羽儿你便替我看着店。”
　　“羽儿遵命，相公您便放心去吧。”
　　龙珣瑱倒也不介意多一个人，他总觉得这未羌甚是奇怪，也并不信顾隐珩就没察觉出来。故他想看看未羌到底藏了什么尾巴。
　　但顾隐珩其实也并未察觉出什么，他满脑子都是适才龙珣瑱吃醋的样子，觉得极为可爱。同意带上未羌，也是想看着龙珣瑱多醋一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