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平谣城瘟疫泛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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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珣瑱尚且是第一次经历死别。
五岁的时候，母妃将他托付给穆清露，走的时候怕他哭闹，特意捡晚上他睡着的时候离开。
那天晚上月亮又圆又亮，穆清露亲自将母妃送到风清林外，他跌跌撞撞地跟了一路，任凭眼泪断了线一般的流着，愣是没有发出声音让她们察觉到。
走之前就有了预兆的。母妃曾故作玩笑地与他说，“瑱儿，你觉得你穆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他奶声奶气却非常认真地回道，“师父她一双妙手，救死扶伤，一颗善心，悬壶济世。”
母妃笑了笑，说，“那瑱儿可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使劲点了点头，“想！”
“可是要成为穆师父这样厉害的人，是要付出很多的，瑱儿愿意付出吗？”
他仍然非常坚定，“瑱儿愿意，瑱儿不怕付出。”
所以他静静地哭着送走了母妃，然后第二天红着眼睛早起背医书。
他从未与穆清露说过他有多么思念母妃，他只是难过地接受着一场生离，自己将之吸收化作幼年梦中时而低声哭泣。。
而现在，一场死别又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与这濒临死亡的神兽也不过见过两面而已，却为之心如刀割，趋近崩溃。
周围进入酣战的冰血蝠口中甚至发出了嗜血的尖锐哨声，若不是王铁柱将九条尾巴幻化成利刃去挡着，他可能已经成了这血腥肮脏的小东西的寄宿体。
他找遍全身也没能找到应是随身携带的、万分珍贵的续命丸。是落在了房间里？还是丢在了哪里？
他拼命回想着，地上的狂离却已然逐渐失去意识，瞳孔扩散，他着急起来。越着急却越没有办法。他感到体内一股邪火腾升，几乎是瞬间就烧到了心肺。
而那冰血蝠竟像是无穷无尽的，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攻击着他们。
他突然沉声道，“狐狸，让开。”
王铁柱左支右绌，抽空回答他，“不行啊，神医，我一停下来就拦不住它们了。”
仍是沉声道，“让开。”
王铁柱只好微微侧身，收起半边尾巴。
几乎在他收起半边尾巴的同时，一股大火扑面而来，瞬时照亮了半边冰洞，也燎掉了他半身毛。
大火燃了片刻，并不断放大火势，王铁柱目瞪口呆地看着火浪浓烟中一只又一只冰血蝠被烧掉、融化掉，口中发出濒死的叫声，尔后化作一股黑水流淌在白色的冰面上，甚至流到他的脚底。
龙珣瑱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手心的大火不仅烧掉了冰血蝠，更是逐渐烧到他的皮肤，一点点灼黑，连到五指，钻心的痛传来。
火真大啊，他有些木然地想着，这大概是他幻火术的巅峰了吧。
笨狐狸这是在做什么？又蹦又跳的，手中不断比划着，嘴巴还一张一合？是在说什么？他想着，尔后皱起眉头努力去读王铁柱的口型，“停——下——来。”为什么要停下来？停下来，那些冰血蝠又扑上来怎么办？
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一缕天光照进洞来，明亮的让他微眯起双眼。他下意识地侧身回头，竟看到了银发黑衣，满面震惊的顾隐珩。
他笑了笑，想说，“如何，爷厉害吧？”
一股腥热却直直地冲上口腔，他皱了皱眉想将那不适压下去，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仿佛漫天红雨。
他手中的火焰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那被灼伤的手想要擦拭唇角的血珠，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那山洞里，无微不至照料他，无时无刻不占他便宜，却竟让他恨也恨不起来，厌也厌不下去，生的俊美无匹的人。
果然是色迷心窍，色令智昏啊。
他颇为挫败地想着。
。
他醒来的时候，手掌已然被包了起来。不知多少层一看就是从自白色里衣撕下来的布料给缠裹得严严实实，本来纤弱修长的手硬生生成了一颗硕大又肥墩墩的熊掌。
他抬起手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将那包的极为粗糙不好看的布给解开，解到最里层的时候，手心被火烧伤的地方的血肉与布料紧紧粘在一起，这给他包扎伤口的人竟没有给他上药就直接包扎了？一股钻心的痛传来，他感到额角不受抑制地一鼓一鼓跳动起来。
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推门的吱哑声传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向那来人望去，竟是一身漆黑的顾隐珩。
顾隐珩见他醒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面色却很是难看。
他平静的问道，“狂离呢？”
顾隐珩有些惊讶他一醒来竟是先问狂离，有些为难地说，“我找到你的时候，狂离，已经化为兽状了。”
言下之意便是，狂离已经散去生息，连人状都维持不了了。
龙珣瑱垂下眼帘，两人相顾无言片刻，他掀开一角被子下床踩上鞋子，顾隐珩却一把拦住了他。
“你不能走。”
龙珣瑱淡淡地推开他的手，“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顾隐珩道，“不是，这个地方有古怪，我本不想停留在此地，只是你受伤有些严重，我又不懂如何医治，才在这里留下。”
“什么古怪？”龙珣瑱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问道。
“这座城里的百姓，有许多都患了失魂症。由于人数太多。正巧赶在我们昨日进城之后，关了城门，怕是……当做了瘟疫。”顾隐珩今日打探了一番，知晓了些内情，向他解释道。
“城里大大小小的药铺和医馆里的药基本都卖完了，医师也不愿出诊，怕沾染上瘟疫。这里还有一些我今日找到的不知是什么药的，你看看可否能疗烧伤？”顾隐珩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他。
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浸淫药海十几年的龙珣瑱立刻嗅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了，他一言难尽的看向顾隐珩，道，“这是乌头，一根可致人死。”
顾隐珩：“……”
看他费尽心思弄来的药还是剧毒之物，龙珣瑱终于信了他适才说的那一番话。
又坐回床边，他思虑片刻，犹豫着问道，“那失魂症是何症状？”
“得了失魂症的人，会逐渐嗜睡并不断加深。甚至到最后，几乎不会苏醒，除了尚且会呼吸外，与死人无异。不能进食，没有知觉，身体也会慢慢衰弱下去直至死亡。”顾隐珩沉声答道，“现在城里的富人得了病的用人参吊命，穷人却只能等死。”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失声道。
顾隐珩敏锐地察觉到他似是早已知道，问道，“怎么了？这种病你可有医治过？”
龙珣瑱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头，问道，“昨日你将我从那洞里带出，旁边有一位壮士，他在哪里？”
顾隐珩听他提起王铁柱，面色立刻有些不好看，冷哼了一声，道，“那只臭狐狸被我和风轻揍了一顿，我着急带你走，就让风轻绑了他继续收拾着。”
“……”龙珣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和他可能些误会，铁柱他妹妹也患了那失魂症，故前来向我求医。”
顾隐珩沉默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越国平谣城。”
越国……龙珣瑱许久不曾踏足这片国土了，或者说是，从入了神医谷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没想到难得出一次远门，竟还阴差阳错地回了故土。
“城中现在情况如何？”他问道，没等顾隐珩回答，又说道，“罢了，我亲自去看看吧，也了解一下这所谓的瘟疫到底是如何的。”
他随意的将布缠好，站起身走出去，打开门。夜风微漾，月光皎洁，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栋二层小楼的第二层上。站在栏杆处向城中望去，本有些畅意的他却突然感到一丝诡异爬上脊梁。
这偌大的平谣城，竟不见一丝灯火。到处俱是黑漆漆的，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毛野兽，安静而又令人恐惧。
“像是一座死城。”顾隐珩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背后，蓦然开口，吓得他一个激灵。
“你你你，走路怎么一丝声音也无！”龙珣瑱感到额头上瞬间生出了一丝冷汗来。
“你再等等。”顾隐珩很是平静地说道，“还有半刻就要过子时了。”
龙珣瑱咽了口唾沫，却听进了他的话，乖乖地站在原地与他一同等着。
顾隐珩说的片刻，却莫名地长了起来。龙珣瑱心中煎熬地等待着，神思逐渐远游到曾看过的那些记载着疑难杂病的病例簿上。不知不觉，黑暗中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唰唰”声，伴随着人拖地无力的脚步声。
龙珣瑱蓦的回了神，他向顾隐珩看过去，对上同样一双充满忧虑的眼睛。他张了张嘴，顾隐珩却对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战战兢兢地向楼下望去，那制造脚步声的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的走到了楼下，又向远处走去。其中一个身形极为瘦削，仿佛只剩下了骨头架子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抬头向他们望来。
那是一双龙珣瑱看过的最恐怖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只剩下了白色的瞳孔，惨白的面孔瘦的皮包骨头，哪里还有人的模样！分明像是鬼魅。
他险些尖叫出声，却被顾隐珩一把捂住嘴拽回屋内。同时，衣带带过屋内的烛火，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龙珣瑱在顾隐珩的怀中抑制不住地发抖，顾隐珩抱了他片刻仍然不能安抚他，只好低声说道，“不要怕，他们只是生病了，我在这里，你不要怕。”
他仍是微微颤抖，许久才慢慢回过劲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顾隐珩的手臂。
“失魂症严重之后，过了子时便会这样。”
“不，这不是病，”他的声音隐隐发颤，“我从未见过或者听说什么疾病会有这样的症状。”
龙珣瑱闭上眼睛苦笑了一下，“这与它的名字倒是很贴切，像是真的失了魂。”
“若不是病，那难道是什么精怪作祟？”
“平谣城……”龙珣瑱慢慢的回味着这个城名，“这里距鹤鸣洞有多远？这附近有什么河流？”
“鹤鸣洞？未听说过。但若是河流的话，这里位于塞北，较为干旱，附近只有一条大一些的河流，叫做谣河。”
“明日我们便出城去看看那谣河，那河，怕是有古怪。”
顾隐珩有些惊讶，问道，“为何这样说？”
“昨日那头狐狸叫王铁柱，他有个妹妹叫珠珠，也是患了失魂症，而且是偶然落水之后患上的。所以我推测，失魂症与这河脱不了干系。”
“好，那明日便去看看。”顾隐珩答了一句，又顺势搂住了龙珣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神医，夜色已深，你我还是早些歇息吧。”
“……”龙珣瑱挣了挣，怒道，“放开。”
“不放。”说着他又紧了紧手，往床上一歪，腾出来一只手给两人盖上了被子。
“放开！”黑暗中，龙珣瑱的脸红了起来，他在顾隐珩强劲的怀中扭了片刻，却离他越来越亲密。
顾隐珩将脸迈向他的颈窝，轻声道，“嘘……小心屋外那些病人听到此处的动静上了楼来。”
“你！混蛋！”龙珣瑱恨不得破口大骂，他就知道这人没安什么好心，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占他的便宜。
又使出全力来挣扎，顾隐珩无奈地松了些力道，再开口，声音中有了些许疲惫，“我今日好累，城里的药太难找了。”最后才在不知道哪个大户人家的不受宠小妾的珠宝盒里发现了一包乌头。
龙珣瑱心突然就软了下来，这人将他从荆山派救出来，又一路赶到这里，还给他找了一天的药。
罢了，给抱着又不会掉块肉。两个大男人，除了搂搂抱抱，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吧。他想着，轻轻叹了口气，将脚上的鞋子蹭掉，也放进了被窝。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顾隐珩突然睁开射着精光的双目，他得逞一般一笑。将怀里已然呼吸均匀，睡的正香的人搂的更紧，还抬头悄悄在那张漂亮的脸上香了一口。这才满意的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平谣城瘟疫泛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