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已下线》扇舞下的机锋

31、第 31 章

　　事实情况是：过来人莱茵很了解伊莱这样的学生这个年纪会想些什么。
　　伊莱进入联大，莱茵就知道他被黑金盯上了。这种边缘星球来的有天赋的孩子，要么让他得到比黑金许诺更多东西，要么就让他痛，品尝到被欺骗的滋味。

　　莱茵自己体验的是第二种。
　　他给伊莱选择的也是第二条道路。

　　莱茵看着不少联大的学生被黑金欺骗。‘欺骗’甚至是一个粉饰太平的词语。他知道有些学生其实是野心勃勃的同流合污，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在和魔鬼打交道，后果也远远比助学贷款、成绩挂科更加严重。

　　一些人迷途知返，找了教授坦白，莱茵会在暗处帮忙击垮黑金，明面上则是方舟保下了学生。

　　当然，那些学生并非不用付出代价。他们做出的选择，都在命运里标注好了价格。
　　方舟会提供给他们保护，代价是他们毕业后在联邦的实验室里服务几十年。

　　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恶龙！

　　“那这五年你是怎么过的？”楚临抓住他拍桌子的手，把他光脑的投影关闭。

　　莱茵顿了顿，没有开口。
　　他很心虚，因为再客观的讲述都会连带出那种赎罪的心态，他在楚临死后已经习以为常，但面对楚临的时候，却觉得很羞耻。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楚临一定不愿意他这么做。

　　看来几年里莱茵做了不少傻事
　　——以后她或许可以写本书，专门解读莱茵的千八百种沉默都代表了什么。
　　楚临在心里啧了一下，提了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你不会已经触发了我留给你的语音了吧？”

　　给莱茵准备礼物的事情对楚临来说就发生在一个多月之前。她跨越了五年的时间复活，心态其实没有太多变化。

　　莱茵哽住。
　　他环顾左右，不看楚临的眼睛。

　　好的。懂了。

　　“我不是出于嫉妒，但萨菲罗斯出现的太巧了，你不要太相信他。”

　　这听上去就是嫉妒。
　　而且这么说的时候，莱茵觉得耻度爆表。

　　“我觉得你说的对。”这句话楚临总是说，因为赞同别人能节省很多解释的功夫。

　　莱茵特别意外。

　　楚临认真解释解释给他听：“我以前白银总是和我说，法雅的鸟人十个里面大概只有一两个好人。”

　　鸟人这个称呼本身就不尊敬。
　　不过全宇宙都知道人鱼和的翼人之间关系紧张。大家都是濒危的智慧生命，且都在不同文明里留下过传说，互看不顺眼好像理所当然。

　　“萨菲罗斯设计的副本其实很理想化。法雅上层级分明，不同羽翼划分出的上下关系终生不能逾越。他建模的是一个没有阴暗面的法雅，学生们看不到法雅对于神树的活人献祭，他们不知道最负盛名的机甲星球因为千百年的宗教统治趋于蒙昧。”

　　楚临求学的时候很崇拜萨菲罗斯。她把他当做自己的偶像，因为那个时候她只能看到机甲纵横战场，所到之处爆炸从上，敌人败退，她看到力量，就觉得那很帅气。

　　白银对萨菲罗斯评价很低，他基本是在辱骂萨菲罗斯的。
　　刚进训练营的时候，楚临和白银掐架，三分之一的理由就是他在大骂逢魔。

　　后来楚临能打赢白银了，交了朋友，那个男人终于耐下性给出了讲起了道理：“那个鸟人很阴险，他的胜率和他队友的阵亡率一样高。”

　　楚临不信，她是个坚定的萨菲罗斯吹：“逢魔战无不胜，他出现在最危险的战场上，阵亡率高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银那次难得没有对楚临说什么，他就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脾气好的不可思议，他把烤焦掉的肉分给自己，好吃的留给楚临，然后举着光脑对着她说：“来来来，对着镜头，我要把这段录下来，你吃点好的，等过个五六年你还活着，我给你看看这段录像……”

　　五六年后，白银陨落，他给楚临留下了很长一段录制的遗言。
　　仓促的军团生涯没有太多亲人能留在你的身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魂归星海。白银留给楚临的话都是平时一段段录下来的。
　　大部分影像是他吵架没能吵过楚临，事后后悔，觉得没能发挥出吵架的全部实力，就对着镜子录一段日志。

　　罗格留给楚临的第四十七段日志是：“这件事情我刚想起来，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你知道我一个封号为什么会到边远训练营吗？嘿！楚临，我以前是个海盗，我有我自己的海盗舰队，我的封号就是各路商船的血泪史。他们看到我的机甲就像是看到了船舱破裂，银白色的燃料流淌在宇宙里！你有机会可以去查一下老子纵横星际航道的时候名气多大！”

　　于是楚临知道了很早以前有个叫罗格的船长，他养着很多肆无忌惮的外星船员，违法乱纪的开着他的海盗船四处掠夺资源游走于法度之外。他无恶不作，但喜欢种花。他迷恋财富，但却收养了两个素味平生的孩子。
　　两个孩子都跟着他的姓，他们是罗格的骄傲。

　　军团一次次清缴海盗，很多水平垃圾的同行栽了，但罗格是最优秀的，总是能全身而退再放礼花气死各路军团。

　　罗格是最优秀的海盗，最优秀的船长，但他没能管好养子的教育问题，他的一个孩子离家出走了。

　　走了也好。
　　那个孩子走了不久，罗格的星盗团被军团追杀，逃亡的时候遭遇了虫族入侵星球。海盗们和军团达成一致，双方停火，留下驰援星球。
　　他们和军团一起击杀虫子，抛洒热血总是容易，星盗为了阻挡虫族，自爆了两艘飞船。
　　剩下的飞船没能躲过虫族的自杀式袭击，也先后坠落。

　　罗格的船员炸成碎块，他的飞船化为残片，他的财富都留在了那颗星球上。

　　本来罗格已经带着少数船员撤出来了，但船员们发现船长的养子被萨菲罗斯带在了身边。星盗们的选择是回去接老大的养子。

　　“我的儿子被萨菲罗斯丢在了山坡上，虫族从四面围了过去，我的兄弟去救他。萨菲罗斯把一股虫族引到那片山坡上，我的兄弟啊，他们为了救他都死了，都死了！”

　　去救援的十几个星际海盗没有穿戴机甲，只凭借手持武器接力一样的把孩子丢给了他们的船长。白银是唯一一个机甲动能还剩百分十五的，他把养子收进驾驶舱，他们一起冲出了被虫族包围的星球，然后是救生舱漫长的低耗漂流。

　　一个月后，罗格在一颗垃圾星球上醒来，救生舱是打开的。

　　所有人和故事都留在了那个被虫族入侵的星球上。
　　他的养子不在救生舱里。罗格找遍了垃圾星球，他希望那个孩子是苟且偷生，躲着他活在星球某处，但更大的可能是垃圾星球上的野兽叼走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死在了星球某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楚临讲了个挺长的故事。

　　莱茵没想到还有提问环节。
　　“萨菲罗斯在消耗星盗。”还有白银好像什么都和你说，正常朋友之间的遗言有四十七段这么长吗？

　　“……你现在开个权限。”楚临对莱茵同学的答案不太满意。“我们偷偷看下救世计划的档案。”

　　莱茵看了楚临一眼。
　　‘偷偷’这个词实在太有旧日的默契了。这意味着查询不能留下他的访问记录。这些年入侵军团档案的事情莱茵做的少了，他的乐趣都集中在黑金上。
　　但操作起来却发现，军团档案的防御档次没有什么显著的提升，比黑金的加密要简单太多了。

　　“要查什么？”

　　“查询当初没有被采用的计划，缸中之脑那个文件。”

　　界面打开，数据淹没了教室。
　　莱茵第一眼就去看文件核心留下初创团队署名，但没有看到他想找的。他又快速的重温了整个计划，看下来仍然感叹缸中之脑的方案残酷，五年前各大军团告急，联邦穷途末路，各种不人道的方案都有人投，一切方案免罪，只要能够打败虫族，夺回生存空间。
　　这个方案上没有萨菲罗斯的署名。

　　楚临放大名单，指给莱茵看：“这是个法雅人。”
　　她点过另一个名字：“法雅人。萨菲罗斯的老同学，法雅沦陷被营救的学者。”
　　再一个名字：“法雅人。萨菲罗斯的战友，他们过去隶属同一个军团。”

　　“缸中之脑的技术不是法雅首创的，但这份提案却完全属于法雅人。”
　　这些人都和萨菲罗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五年前楚临看到这些名字的时候，她以为这些人可能是为了纪念逝去的法雅和逢魔而聚集起来的，她很感动。
　　五年后她看到萨菲罗斯站在她的面前，她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