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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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吗？
若主人目光只注视着一个男子，事事遵从他的意思，若有半份纰漏便遭人指点，终日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同囿于囹圄之中。
这样的日子，主人会顺心吗？
槿想了想，觉得哪怕主人真喜欢着那么一个人，也绝不会轻易甘愿受这样的委屈。毕竟她的主人是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就像一柄长槊直挺挺刺入红尘俗世，任云烟翻涌也自岿然不动，永远锋利而坚硬，一线雪刃泛了灼灼光辉；她又那般美丽动人，一颦一笑都是千金换不得，较天仙还要多三分颜色。
她喜欢看主人称心如意展眉欢笑，尽显神采飞扬，而非处处顾忌低眉顺眼，容颜于木讷中迟暮。
或许还有私心在其中吧？她日夜与主人相依偎，虽不敢随意揣测主人的心思，但也猜出自己于主人而言应是与他人不一样的。无论是好是坏，都让她颇有些受宠若惊，亦因着那些心思而欢喜不已。
她并不怎么希望主人嫁人……除非主人自己愿意。
槿阖上眼睛，将脸埋入施洬颈窝，低低叹了一声：“我的主人啊。”
我还是蠢笨，您允我一言改变您的心意，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怎敢随意评判您的终身大事呢？若您愿意，做什么都是不可为他人妄论的。我只想您能顺心如意地活着，为了这个搭上什么都不可惜。”
施洬的手紧了紧，用力而温柔地将槿困在怀中。
第二日施洬自宫中归来后并无异样，只道皇上怜惜自己无父无母，又赞她虽身为女子，才武却不输男儿，能守牧国疆土，便要她接过虎符继任镇边大将军，此次回阳都只是料理后事正式册封，七日后就该再次赴往漠城。槿不懂朝堂风云，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偷偷去了南密寺，想替施洬求来一个护身符。
时隔八年，南密寺在穹山上待得安稳，竟是一丝变化都无。闲云也仿佛与南密寺一同逃过了时光，仍是清秀俊朗的模样，连一条皱纹都未添。
他还记得槿，听明她来意后却只微笑着摇了摇手：“且回去罢，这符于她无用。”
槿心下一惊，正欲追问，闲云却似看破她的心思，笑得一脸超然物外：“天机不可泄露啊。”
次日，阳都东郊马场。
只听得箭矢破空，就见银光一点向靶子疾驰而去。马轻轻惊叫，踩了踩钉上蹄铁的足，背上便空余一副鞍具。新月般刀刃映着云霞微光，带上道身影自一侧追向箭尖。那身影轻功非凡，似鬼魅一般，几乎脚不点地便近了那箭矢。风不知从何而起，纠缠住那人颊边发丝，现出张略有些陈旧的面具来。
她挥刀，雪刃急急落下。
“哧。”
正中靶心。
槿凌空翻身落地，轻灵得像一只燕子。她将箭矢拔下，自怀中取出帕子细细拭净，向夕阳走去。
夕阳之下，施洬盘马弯弓，弦上却不见一只箭。纤指一松，弦音清脆，仿佛她向何方放了一箭。她转过头来看槿，遥遥出了声。
“别动。”
槿停下步子，不带丝毫犹豫。施洬将长弓与箭筒背在背上，忽地拍马向槿驰骋而来。彼时她穿了身绯色衣衫，外袍绣上丹皂流金*的纹样，长发以金冠束起，胯/下是乌黑发亮的汗血宝马。
她披着金乌西沉之时残余的烈火，顶着漫天绚丽逆光而来。马踏着夕阳目光灼灼，施洬展眉而笑，凤眸中便是曜日流霞也比不上的光华。
鲜衣怒马，正是神采飞扬。
槿看呆了眼，愣成了一根木桩。施洬长臂轻舒，将她提上了马，含笑看着面具窟窿中瞪大的眼睛。不知是否是起了坏心，施洬环在槿腰间的手突然松开，槿一时不稳，连忙抱住了施洬的腰，就发觉自己好像将脸埋进了个不得了的地方。
大……大逆不道！
槿面上霎时烧热，耳边只听得自己心腔雷鸣般鼓动，挣扎着想先出来同主人道歉，就察觉到主人的手覆上她脑后。
槿阖上眼，不动了。
那手仅轻轻挑开面具的结，马背颠簸，面具就滑落，被施洬接在手中。纤指扣上槿的下颔，槿顺从地随着力道抬头，正欲睁眼，却听见施洬一声：“莫看。”
槿便乖顺闭着眼。
唇上微凉，柔软堵住了嗓间气息的去路，鼻内充斥着的尽是施洬面上淡淡脂粉气，混了几丝香味，兴许是施府中的芍药？都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了。槿晕头转向，颅内嘈杂纷乱，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差点当这仅是梦中美景。
她仍紧紧闭着眼，一副主人不发话便誓不睁开的架势――虽然她很想看看主人现在是如何模样，但哪怕主人真与她有一样的心思，她也只是个下人罢了。
她恍惚地想：“主人唇这般凉，得添衣了。”
亲吻再次落下，点在眉间，带着分外珍重。槿心头突然无端涌上悲哀之感，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她收紧了胳臂。
自那日之后，两人之间越发亲密，槿顾忌着外人不敢随意，结果尽被施洬牵着鼻子走。不过她并无恶感，只是偶尔见到梅花笑吟吟的模样时就羞耻得面上热腾腾，赶忙找借口跑掉。
但有时她心底也止不住地担忧，怕另有旁人发觉。到那时她们必会遭人非议，她自己听得多了倒不要紧，可主人那般尊贵，若教有心人利用了去，又该如何是好？
那日她就将担忧说与施洬，施洬闻言淡笑，抚着她的发顶缓声道：“无事，我自有掂量。”
她便不再问了。
大抵世上所有快活的时光都如白驹过隙吧？尘俗混了太多东西，于是快活也被压成了一瞬，混在每一缕吹过的风中，待品出其中几分滋味时，便只丢个隐隐约约的尾巴扬长而去。
仿佛这一路踩的是飞廉之脊，槿尚未明白过来，便已身在漠城。
镇边军中少了几张面孔，余下的尽是愁眉苦脸，见到施洬才焕发出那么一点光来。
原是漠城已有三月未曾落雨，竟还闹起了瘟疫，来得又急又猛。而漠城黎民几乎无人不苦，医者甚少，连镇边军中最强壮的汉子都遭了殃。施洬来之时正赶上云国攻城，若非她出现使得士气大涨，勉强反杀了大半敌军，只怕漠城便就此失守。
然而漠城大难临于前，怕是来十个施洬都未必能使局势扭转。
最要紧的便是瘟疫。施洬当即拟好书信三封，向阳都加急发出。忽有人报，称是南密寺高僧前来，欲助一臂之力。
槿亲自迎接，却见是一清秀俊朗的和尚，细瞧其眉目，不是那闲云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槿（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