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南瓜飞象

2、惊魂

　　钟南交代完一句，整理了下桌子的东西道，“以后班里课间操，升旗，包括重要比赛组织班里同学下楼，维持秩序，你都要上心，行了，暂时没别的事，你先去吧。”
　　？
　　什么就行了？怎么行了？
　　顾游一脸黑线，他说行了吗？
　　身旁安静了好一阵，钟南余光一斜，发现这倒霉孩子还没走。

　　他歪头抬眼扫过去，“还有事？”

　　“老师，我不适合当官，您还是找别人吧。”

　　班主任反应了两秒，双手交叉往后一靠看着他，“做什么梦呢？谁让你当官儿了？”

　　“我也不适合管人。”
　　“我还不适合……”

　　顾游还没说完，无意间看过去，就发现新班主任阴沉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继续。”老师淡淡开口，示意他继续胡扯。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顾游抿了下嘴，清清嗓子道：“总之，所有班委能做的事，我都不会。所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了？”
　　“嗯？”
　　“说完了就会去准备上课吧。记得课间操组织大家下楼。”
　　钟南淡淡撂下一句，往前移了移椅子，开始看教案，一个眼神都没再给身旁的小屁孩。

　　顾游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师是属棉花的，再怎么嚣张在他面前，都像是在出空拳。
　　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上课铃忽然很配合地响起来。

　　......

　　顾游走出办公室，发现穆凡还在门口靠墙等着，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还没走？”
　　穆凡看他出来，走两步跟上去道：“等你啊。”说着把加在大红证书里的一张单薄的支票塞进顾游手里，“班里不方便给你。”
　　顾游低头瞅了一眼，眼睛不耐地眯成两条缝：“啧？什么意思？你打我脸呢？”
　　“我是谢谢你，”穆凡瞥了他一眼，“啧，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真的，要不是你，这奖学金我能不能拿到还是另一回事呢。再说了，你不是一假期都没来道馆吗？没有助教的钱，你还活得下去么？”
　　顾游锤了下脑袋，“你可真是比当妈都能操心。我早就看老贾不顺眼了，你的事就一导火索，你别想那么多。还有——”
　　“我奶奶给我留的钱多着呢，一时半会饿不死哈，别瞎担心了。”顾游说着把支票拍在穆凡手里的证书上，加快两步往前走去。
　　穆凡无法，只能再把那支票放回去，随即跟上去。

　　“刚刚班主任叫你说什么？”
　　“让我当体委。”顾游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一提这事他就感觉太阳穴跳着疼，找谁不好非找他，这还不如罚他在班门口倒立一节课来的痛快，新班主任真狠啊。
　　杀人不眨眼，抹脖不见血。
　　“体委？就你那做操的水平？”
　　果不其然，听见这俩字穆凡就咯咯笑个不听，她甚至能想象顾游每天课间操的丑态会以怎样的方式被人拍下来匿名发在学校贴吧。
　　“啧，笑个锤子，想打架是不是？”顾游阴着脸色嘀咕了一句，“再敢......”

　　两人晃悠着拐弯进班，结果顾游后半句威胁的话还没出口，就撞着个人，定睛一看，是他们班长。

　　费宇抱着一摞练习册，似乎是要往办公室走，见穆凡手里拿的红色证书格外刺眼。便一触即离转移了目光，沉眼看着顾游，
　　“不会看路吗？”

　　穆凡脸色一瞬间也不太好看，但到底没说什么。
　　顾游一提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管我？”
　　顺便一把抽走穆凡手里鲜红的证书，故意大张旗鼓地在费宇眼前晃了晃，扇着风走进教室。

　　“哎，你能不能别老跟他较劲了？”穆凡追进去，在座位上坐好说了句。
　　“呵，我多稀罕？” 顾游托着下巴满不在乎，“你没看他刚才盯着你那证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穆凡没说话，顾游也不想多聊，反正现在该得地一点不差的拿到手，该烦心的是别人，
　　这么想着，他就通体舒畅，于是大喇喇地往桌上一趴，继续梦周公。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了两遍，钟南才走进教室，第一节本是化学，教化学的老师临时有事，就让他帮忙带一节课。然而等他走到五班门口，才真是开了眼界。
　　一半的学生跟刚出笼的猴似的，满教室乱窜，估计给他们插爽翅膀丫能把教室掀顶了，剩下一半同学只有四分之一摊开书本有准备上课的样子，剩下的人不是趴在桌子上睡香甜，就是拿着手抓饼一边啃一边笑。

　　班里多数人都是知法犯法之徒，明知道上课铃已经响了，但只要老师老师一秒不开口发飙，他们就敢叽叽喳喳地继续把教室当闹市。

　　过了好一会儿，当同学们几乎都已经疯的忘了教室还有个老师的存在时，周围忽然响起恐怖片里司空见惯的音乐。

　　阴森的氛围很快弥漫在教室每个角落，随着投影布上画面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盯着大屏目不转睛，教室里一浪赛一浪的喧闹渐渐低了下去。刚才还在班里乱窜的小猴儿都回了座位，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教室前的投影屏，没过两分钟，不知谁喊了句——
　　“快快，拉窗帘拉窗帘！”
　　窗边的同学很配合把窗帘拉上，教室里瞬间暗了一层，还没过两秒，就传来一片惊叫。

　　“小点声喊，声音最大的人打扫一个学期的教室。”钟南溜达到教室最后面，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学生是都纷纷被带入剧情了还是被影片吓的了，并没有意识到现在在他们身边有个更恐怖的存在，习惯性地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眼，捂眼的手指还露出一条缝。

　　顾游本来趴桌子上睡的挺好，结果周围忽然不间断地响起惊呼，刺耳倒说不上，就是刚好能把他吵醒，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恐怖音乐，顾游心里还纳闷，化学老头今儿这是干嘛呢？
　　这么想着顾游揉了揉眼睛，打了个悠长的哈欠，抬起头，睡意朦胧睁开眼，恰好在那一瞬间，跟荧屏上的黑发女人来了个亲切会晤。

　　女人一张脸跟刚粉刷过似的，眼球芝麻粒大，一只在左下，一只掉出了眼眶，咧得跟盆一样的大嘴里血流如瀑布，就算这样，嘴角还顽强的扭曲出一个畸形的弧度，笑着跟顾游打招呼。

　　“卧槽！！！！！！！！！！！”
　　顾游发誓自己这辈子第一次骂脏话骂的这么字正腔圆，自带共鸣连振效果。

　　这么一来屏幕上的阿姨就不吃香了，本来沉迷于电影的同学纷纷转过头看向最后一排，其实如果从头看，这个情节倒没那么恐怖，只不过顾游猛地一抬头，瞬间的冲击比较上头罢了。
　　更何况，他对恐怖片这种东西本就避之不及。

　　班里同学目光炯炯，跟探照灯似的看他，顾游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盯着桌子发呆，头也不敢抬。

　　钟南也有些意外，混世魔王头子就这点胆子？
　　上一波惊魂未定，等所有人再次被背景音吸引把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时，教室门忽然被轻轻打开一条缝，静谧的空气中，“吱呀”响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回大伙都没忍住。

　　只见教室门口本来晃着一颗卤蛋，结果没防住教室里传来的分贝冲击波，直接被群众的惨叫吓飞了。
　　过了一会儿，卤蛋又晃晃悠悠得回来，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哦，不是卤蛋，是他们教导主任。

　　卤蛋主任大概也是被吓着了，手捂着心口舒了好一会的气才缓过来，瞅瞅屏幕上的影片，环顾了一圈幽暗的教室，最后目光定格在站在教室最后的钟南。

　　“钟，钟老师，这......是？”
　　“素质训练。”钟南眯眼一笑，四个字交差。
　　“哈...哈哈......钟老师的训练方式真是别具一格，就是不要影响其他班上课就行哈。”
　　“您放心，不会。”

　　主任摸摸他那锃光瓦亮的脑袋，点点头，笑着道，“继续继续。”然后配合地把门带上了。

　　大家不敢怠慢，忙又把目光转移到电影上，结果老班径直走上讲台，双手撑在多媒体机器上，右手来操作着鼠标。正在放映的画面忽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满是恐怖片资源的文件夹。
　　嗯，新老师口味真重。

　　“老班，放完嘛！还没下课呢。”有女生手尚且捂着眼睛，却还恋恋不舍，俨然把这课当成免费观影课了。
　　“是啊是啊老班，您连教务主任都不怕，就给我们放完嘛。”还有人在一旁附和，眼观六路的本事一点没用在正道上。
　　“你们以后乖乖听话，这种福利以后多的是。”
　　老班眼睛盯着多媒体机器上的屏幕，貌似安抚地说了句。

　　顾游缓个劲儿比卤蛋主任还慢，这会腿还有点发哆嗦，听到钟南这句话就一脑门火气。
　　这也叫福利？福利个锤子！

　　他再抬眼，就看到投影屏上弹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字。
　　钟南双手插兜，“电影看完了，还有十五分钟，咱就立立规矩。”
　　讲台下瞬时一片哀嚎。
　　“哼唧也没用，你们先看看，了解一下，不多，也就二十多条，我知道大家这个年龄都叛逆，我会努力与大家磨合的。规矩立了，就是板上钉钉，建议大家还是不要轻易挑战，不然我可能比刚才的电影还要恐怖一点。”

　　顾游大略扫一眼，规矩还挺五花八门的，
　　“回头我会让学委把这些条目抄在后黑板，时时提醒你们，别越界。当然了，我觉得我这些规矩也不是很暴政，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大家听话，我是很好说话的。”
　　不是很暴政？顾游看见第一条就差点——“上课不许睡觉。”

　　这是什么泯灭人性的规定？？？

　　“行，这节课先到这吧。下节物理课，你们上到哪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才后知后觉，哦，这节课好像是化学，怪不得老班这么大方让他们看电影。
　　钟南叹了口气，点穆凡说了说之前课程的进度，暗叹总算班里还是有一个靠谱的。

　　“对了，”新班主任推了下眼镜，“顾游，这个学期教室的卫生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教室里低低的笑声水波一样回荡开来。
　　顾游一脸懵，眨巴着眼睛看向新班主任，谁曾想班主任已经踩着下课铃一溜烟消失在班门口，都没给他情绪爆发的机会。

　　第二节课钟南进班的时候，下面睡着一大片，估计是电影看累了。
　　钟南轻轻嗑了一声，“睡觉的，累的话就去操场醒醒神。”
　　……
　　“哎哎！醒一下。”
　　“别睡了别睡了。”
　　下面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这会不想醒也得醒了，钟南在讲台上来来回回溜达，耐心等着下面的人清醒。
　　穆凡看了眼旁边的人，捅捅顾游，“哎，别睡了。”
　　“啧。”

　　顾游不是没听见钟南说话，短短两节课，他已经完全把这位新老师拉进了黑名单，感觉一上午的时间，新老师就踩着自己的雷点反复横跳。
　　他满心烦躁地沉了口气，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在周围人疯狂的低声催促下忽然起身，凳子被擦出一道刺耳的声音，静悄悄的教室里一片死寂，全班同学闻声看过去。
　　顾游拎着校服，一声不吭走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