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没有最糟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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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Frisk从安河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将哭成一团的咲乐接过，有些笨拙地安抚着。
“没事吧，安河？”他轻声询问着，将对方扶正，尽管动作已经足够小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牵动了对方背部的伤口，眼见着安河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白了几分。
目前唯一有能力有体力带他们逃离这里的安河受伤，可以说情况相当不妙啊……Frisk眉头锁紧，他将耳朵贴在铁皮墙壁上，外面的枪声突然消失了，在短暂的死寂后，传来了不太清晰的人声，大致可以判断是双方在进行某种交涉。
“只要找到……就……”
“赔偿……”
“老板……同意……”
……是在找什么人吗？
货车箱的大门方向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清冷的月光从逐渐打开的车门缝里透射进来。被拐卖的孩子不约而同地缩在车箱的最内部，被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活像是被拔了舌头的鹌鹑。
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后，Frisk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他把咲乐护在怀里，借着月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外边的情况。
前排包围货车箱的有七人，其中六人的共同特征是身穿黑西装，戴墨镜，持枪，居中站立的则是个身着白大褂的棕发男人，他笑盈盈地插兜站着，目光扫过车内拥挤着的眼神惊惧的孩童。
“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没法把那个打扰老子做生意的小杂种揪出来，就给老子等着脑浆洗地吧。”
压抑着怒气的成熟男声从白衣男子身后幽幽传来，Frisk这才注意到这个看起来气定神闲的男人正被人拿枪抵着后脑勺——说话的正是这个持枪者。
按理说，从Frisk这个侧边角落的角度，看见白衣男人身后的人是没有任何难度的，可他偏偏就是没有注意到。
难道说，这也是异能力？
“嘛嘛，不要这么着急呀无存在感君——那孩子狡猾着呢……如果不用点手段，是绝对不会自己出来的哦，”白大褂男子笑眯眯地摊手，“说来还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抓住了他，就算我们有追踪芯片也无济于事——”
Frisk猜测追踪芯片只能估计大致位置，不然他们不至于像这样大费周折。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Frisk抱着咲乐静观其变，安河则是恢复了初见时的懦弱模样，混在人堆里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啧，废话少说，所以你想怎么把人找出来？”那个存在感低下的男人向前顶了顶枪管，口气不耐地质问道。
然而白大褂并没有理会这个拿捏自己生杀大权的人，反倒继续自言自语： “嗯姆嗯姆……这次是变成了小孩子啊……异能力运用已经很熟练了嘛。这么轻易被抓到还没有逃出去的理由果然——是因为要保护谁吗？同样是小孩子，而且绝对没有生存能力，年龄推断是在五岁以下——啊啊，我知道哦，这次的买家里，还有专门收购低龄幼女的富商呢～”
“那么，我们就从五岁以下的女孩儿们开始排除吧～你觉得怎么样呢，001873号实验体君？”白大褂竖起食指抵在下唇，语气玩味而危险。
话说到这份上，原本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Frisk彻底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不惜杀害无辜孩童也要将目标人物逼出来吗。
偏偏又是从五岁以下的女孩开始……
Frisk低头看向自己怀里懵懵懂懂的咲乐。
女孩的脸庞圆润白皙，在安河的悉心照料下，她并没有因为战火的波及或是贫穷与饥饿而消瘦，尽管眼角还有泪珠，本人却早已理所当然地将恐惧甩在脑后，此时正躺在Frisk的怀中安眠——毕竟在她这样还未记事的年纪，就算受到莫大的惊吓，只要环境恢复安定又会将一切转眼忘记。
自私地解读一下，是他的存在让人感到安心了……也说不定呢。
Frisk的想法很单纯，首先保证自己的存活，然后尽可能确保咲乐和安河的生命安全，如果还有余力，就去保护更多的人。
但是低龄女童，异能力者，实验室……
Frisk用自己的身体将咲乐遮挡住，下意识瞥了一眼安河。
【“异能力是很少见的东西……我听说还会被抓去做可怕的实验……”】
巧合吗？
安河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般缓缓侧过头，无声地说了什么。
【拜托了。】
等，该不会——
Frisk蓦地僵住，等他回过神时，眼前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他挤在人堆里侧，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安河到底想做什么，黑衣的打手已经开始在孩童中挑挑拣拣，不一会儿便伸手提起他边上一个灰色头发的年幼女童。
“啊啦啊啦，出现了——第一个牺牲品～”白大褂男人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再这样下去咲乐就危险了……安河是实验体？他说拜托，是把咲乐交给自己保护的意思吗……那他呢，他怎么办。
Frisk试图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安河的异能力可能是变化外表，但之前说的感知情绪也不像在说谎……双异能？如果说是实验体的话，双异能应该也不是没可能……那么，那个女孩会是他吗……不对，按照这个思路，他应该没有攻击能力，就算接近实验员也是自身难保，更何况还有那个异能力人贩子在……
“啊哈，好可爱的小妹妹啊～染上红色的话……绝对会更美丽吧！”
缺乏关键线索的盲目分析让他完全没有头绪，那个男人煽风点火的夸张叫喊更是惹人心烦。
女孩被随手丢到白大褂脚前的那片草地上，连挣扎都不敢，只是瑟瑟发抖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条件反射地选择了顺从，因为如果想要逃跑绝对会被杀掉。
白大褂将右手从兜里缓缓抽出，已经上膛的迷你手枪正对上女孩光洁白皙的额头，他突然感觉后脑勺又被什么硬邦邦冷冰冰的管状物狠狠顶了一下。
“啊——差点就忘记这里还有条狗啦～”男人虽然还是笑着，眼神却已经冷了几分，他若无其事地将枪口挪开，“我说啊，我们这边已经足够有诚意了……你该不会连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孩子都不肯交出来吧，慎也君～？”
“给老子注意点，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上等货！”
看起来年方五岁，面容精致稚嫩的灰发女孩在那森冷的枪口下已是哭得满面泪花，山下慎也光是看着都觉得闹心——要不是因为这男人背后的实验室开出了足够丰厚的条件让上头勉强松口，狗娘养的家伙哪还能有命这么气他！
他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但一看这男人似笑非笑的恶劣嘴脸，脑袋里瞬时嗡得一声，有根弦彻底断了。
“几个无关紧要的崽种……是吧。”
他冷笑一声，枪头突然调转指向那个满脸惊恐的女孩。
“不…求你……不要啊……”女孩跌坐在地上不停哀求着。
“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Frisk猛地睁开眼睛朝外看去。
“砰砰砰——！”震耳欲聋的枪声甚至惊动了树林里夜行的动物，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动声。
女孩躺倒在血泊中，此时已经没了声息。看心口那三个还在汩汩冒血的洞，绝对死得不能再死了。
即使知道不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依旧固执地凝望着尸体，像是要将那惨象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一般。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完全不讲道义……
悲哀。
或许是因为直面女童的死亡，Frisk胃部一阵翻滚，他脸色发白地捂住嘴。附近有几个孩子已经承受不住开始干呕了——空腹什么也吐不出来。
就算侥幸活下来了，对这些刚懂事的孩子来说，大概也会变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吧。
身体内部泛起异样的灼烧感，好像有火焰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死去的孩子也好，即将死去的孩子也罢，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呢。
Frisk咬紧牙，哀恸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来，他伸手捂住咲乐的眼睛。
“唔……”
【我的…孩子们啊……】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那三枪带来的死寂并没有持续太久，实验员突然没来由地噗嗤一声，紧接着生出一阵诡异的笑，那意味不明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小树林里，许久后才停息。
山下慎也看他的眼神近乎在看一个疯子。
除他本人以为，无论是谁都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或者在别人眼中，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状况外才对。
难道说，他早就料到自己会这么做了？
山下慎也阴沉着脸，冷静下来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不，不可能，如果他料到，绝对会来阻止，因为他还需要这些诱饵帮他抓到那个该死的实验体，更何况实验体可能已经假扮成了适龄的女娃娃……不管怎样，就算这家伙还有判断实验体的其他手段，诱饵死了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该死的，到底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哼哼哼……果然是这样啊……慎也君，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哪——”实验员脸上的笑意渐深，他转过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枪口，表情兴奋到近乎病态的疯狂，“对于你愿意选择自我了结这种事……我真的非常非常满意啊！”
实验员棕色的眼中倒映出对方愕然的表情。
“你他妈什么意……唔！！”
山下慎也话未说完，便感到心口猛地一阵剧痛，他表情错愕地缓缓低头看去，三个持续向外冒血的枪眼赫然出现在心口的位置上。
唉？
我……中枪了吗？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异能力一直都在发动的状态，应该不会有别人能长时间注意到我的存在才对啊——！！
“不……不可……”
喉管里最后发出一阵嗬嗬的气音，山下慎也向后栽倒在草地上。
从……什么时候……是谁……怎么做到的……
山下慎也永远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他的手指抽动了几下，眼中最后的一抹光也不甘泯灭。
这个仗着“无存在感”异能力曾犯下无数罪行的男人的一生，最后以最无厘头的方式悄然收场。
“动手。”
实验员冷冰冰地下令道。
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时间。
前排六个打手迅速将他和女孩围在中间对外戒备，在树林里埋伏许久的黑衣特种兵即刻开始清剿残余。
在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密集的枪声在一波骤起后又很快平息。
灰发女孩披散着头发，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上乃至附近草地上的血迹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安河？
Frisk两眼渐渐睁大，无意识地喃喃着。
“真不愧是你呢，001873号，”实验员恢复了最初笑盈盈的表情，对暴毙之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施舍，语气温柔地摸摸女孩，或者说安河的脑袋，“居然能想到用这种方法取信于我，是不是该给你一些小奖励呢～”
安河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你早就考虑到我不会波及无辜的吧，常狐。”
言外之意，一手操盘的家伙分明是你，何必装出一副赞叹的模样。
要说借刀杀人，这狐狸再熟练不过。
“唉——是这样吗？”常狐故作夸张地嚷嚷，“我还以为是你看这个‘作恶多端’的异能力者不爽才想着帮你干掉他唉。”
安河淡淡地反驳道：“如果要说‘作恶多端’的话，前科累累的你也不遑多让吧……‘人格复写者’尾野常狐——这次的复写对象是那个太宰治吗？那股黑泥似的自杀欲望隔着大老远都能恶心到我。”
“不要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是吃公家饭的人呀～嘛，谁让上头最近对这个人感兴趣呢……这还只是三成不到的复写，我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寻死的欲望了呐，真可怕啊真可怕。”
“虚伪，我可感觉不到你身上有散发出任何害怕的情绪。”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演技派嘛。”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揭老底似的打起了太极。声音并不大，只是Frisk听觉敏锐才勉强能跟上他们的对话。
“老实说，你啊，稍微超出了我的预料呢，”尾野常狐眯起眼睛笑得狡黠，蹲下身子和安河在极近距离对视，将对方的那点小心思悉数看进眼里，“居然会想交朋友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呢～？”
“你知道的吧，001873号。你啊，完全就是个天生的骗子啊。陌生人也好，朋友也好，家人也好，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你吧。”
“闭嘴——”
安河猛地打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周围的护卫齐刷刷抬枪指向他。尾野常狐毫不在意地甩甩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枪放下。
Frisk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安河是真的生气了。
“难道不是吗？”尾野常狐笑着俯视对方，“你的异能力‘魔镜’，不仅能探知他人的情绪，还能自由改变自己的外形。一旦存在被认可，就相当于缔结契约，连逆转生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一类人吧。”男人插着兜，突然俯下身凑到女孩耳边悄悄说道。
“我们都是丢失了自我的幽魂，在别人的世界里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完全沉浸其中一般，尾野常狐喃喃自语着， “我们的未来是一样的啊……”
安河没有反驳，看他的神情讷讷，显然已经明白了对方未竟话语中潜藏的深意。
“魔镜”和“人格复写”虽然运行模式不同，所产生的结果却是大同小异的，即把自己完全替换为另一个存在，掌握异能的代价无例外是彻底丢失自我的人格，沦为异能力的容器。
但如果是那样，未免也太可悲了。
“那么——听了这么久，你的感想如何呢，友人A君？”
Frisk下意识抬起头，对上那双透不进一丝光彩的棕色眼睛，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没有最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