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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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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一周,仁王完成了电影的拍摄。
今年一年休息时间都不多,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舞台剧,电视剧,电影几乎是无缝衔接。
不同角色带来的情感负累差不多到了理解点,仁王看着日程表决定给自己安排一个足够长的休假。
“一直休到一月中?一整个月的假期?”迹部语气顿了顿,听上去像是在思考,“有具体的计划吗?”
“暂时没有。”仁王说,“还没来得及想,休息几天再定行程也来得及。”
去年的年末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行程,而今年,太忙了反而没有详细计划,甚至都没有具体的意向,只是很模糊的“想要休息,出去走走”。
迹部就问他:“要一起去滑雪吗?”
“你有时间吗?”仁王问。
“会有的。”
有时候仁王只想一个人独自旅行,有时候又会想要有人陪伴,这两种状态的转换并没有规律。但很奇妙的是,迹部似乎能够把握这之间的变换。
仁王并不太想去深究这背后的缘由。或许是通话中传递的信息,人的感情总会在方方面面表露出来。与其去思考为什么迹部能够读取到这些信息,不如庆幸,这样隐晦内敛的表露,也会有人懂。
迹部是雷厉风行的人。
仁王偶尔会突然在工作间隙安排“说走就走的旅行”,宁愿压缩自己的工作时间也要去找到忙碌中一闪而过的灵感。
迹部也会做类似的事。他的工作安排很满,但总会给自己足够的休整时间。长期高强度工作会消耗人的精力,继而影响工作效率。在低工作效率下工作,是迹部不能容忍的。
网球,马术,击剑,登山,钓鱼,滑雪,艺术演出……迹部的业余生活很丰富。
仁王从一开始就知道,迹部需要的不是一个完全依附于他的,只有风花雪月和柔情蜜意的情人。
玩伴也好,同好也行,他总得找到和迹部的交集,才能让这段关系有延续的可能性。
第二天仁王接到迹部的电话,确认最终的成行时间。
预计的安排,是在圣诞节前三天去阿尔卑斯山脉,刚好平安夜可以到英国的住所。
“会有小型的朋友聚会,你想来吗?”
“圣诞对你来说算是特殊的节日吗?”仁王问。
迹部在电话那头轻笑道:“本大爷才是最特殊的,圣诞不是。”
这是在仁王意料中,也在仁王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沉默了几秒后,接受了迹部的平安夜邀请。
去年年末拒绝掉迹部的宴会邀请后,这一年里迹部没有再问仁王要不要做晚宴或者活动的男伴。
仁王和迹部重新有了联系这件事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几次探班也都光明正大,因此这样在某种层面而言有些“低调”的行事也引来了不少议论。迹部的行事作风从来和“低调”没有关系,这就显得和他和仁王的关系有些扑朔迷离。
难听的话有很多,传到仁王耳中的也有不少。
这是仁王在拒绝迹部的宴会邀请时就预料到的。可他没打算再以相同的身份待在迹部身边。到底这段关系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仁王也说不出答案。但至少他不会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朋友聚会吗?
仁王挂断电话后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汗,不由得有些自嘲地想,原来做了再多的提前准备和心理预设,到头来也还是会紧张。
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从一开始,他的野心,和他想要的,就不是做迹部乖巧的情人。
再试一次。那时在舞台剧后台,与角色的情感产生共鸣的,分明就是这样的想法。
迹部的滑雪度假,与其他人的滑雪度假不太相同。
有专门的度假别墅和滑雪场,在定好时间后提前的用具都做好了准备,两层的独栋木屋也做好了清洁和整理。
仁王对迹部的作风心里有数。
他几乎什么都没带就上了迹部的私人飞机。
迹部在飞机上还在处理文件,仁王便自顾自在飞机上找了本书,看得困了还小睡了几个小时。
下了飞机就直接上了车,一路进山。
别墅里提前有管家和佣人做准备,准备好的客房已经更换了房间里的装饰,仁王打开衣柜就能看到准备好的滑雪服和日常服饰,衣柜里还有两套礼服和对应的配饰。
到雪山的第一日以休息为主,晚上是提前订好的当地的知名餐厅。
从餐厅回来时路上下了雪,仁王在木屋门口站了一会儿。
房子里的壁炉已经点起来了,站在门口也能感受到屋子里的温暖。
看够了,仁王才回房间换了一身居家服。
迹部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很随意地翻着一本书。仁王瞥了一眼,是不认识的文字。
他穿过客厅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牛奶,又煮了一杯咖啡,回到客厅放在迹部面前的茶几上。迹部伸出手,引着他坐在身边,仁王便顺势靠上去。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新闻。
隔着时差也找不到什么人聊天,经纪人的留言说发了一些工作安排和剧本在邮箱让他有空记得看。
出来度假,谁还想工作啊?
不急,过几天再说。
仁王这么想着,手指直接划掉了邮箱的邮件提醒。
迹部一只手搭在仁王膝盖上,一只手合上书放在一旁。他端起咖啡,侧过头看仁王屈膝整个人团在沙发里的样子。
抱着杯牛奶,穿着简单的居家服,看上去还有些学生气。
这真的很奇妙。
好像这几年的时光从未流逝。
探班的时候,去看舞台剧演出的时候,身上带着角色影子的仁王,拥有不同世界的光彩,炫目而惊艳。而完全现实的,只剩下仁王雅治本身的这个人,又会让注视着他的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迹部喝完了这杯咖啡。
他把杯子放下来,看了一眼仁王身上的居家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记得以前你不太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仁王眨了眨眼,将注意力从手机上拔出来。
壁炉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牛奶则养出一点睡意。
他思考了一会儿,侧头看着迹部:“你知道的对吧?这和个人审美喜好无关。”
是啊,那和个人审美喜好无关。
所以仁王这个人身上,就是有冲突感和矛盾感。
好像时光在他身上从未流动,那些当初让迹部瞩目的,在意的特质依然存在。但时光又确实流动了,变化和成长也如此明显。他没办法再将仁王看作“小孩”,也很难将那时有些敏感纤细的形象和现在的仁王完全联系在一起。
迹部发现,有些话题,他和仁王从来没有摆在台面上聊过。
“要跳舞吗?”他说。
仁王愣了一下:“跳舞?现在吗?”
客厅就放着唱片机。
迹部有在睡前沐浴时听音乐的习惯,各个住所都有他喜欢的唱片。
仁王原本想要拒绝的。
牛奶和暖气催生出倦意。
但他侧过头,就看到迹部的那双眼睛。
漂亮的,仿佛酝酿着深海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像是只能看见他,也只有他。
于是到嘴边的拒绝就这么被仁王咽了回去。他顺着迹部的意思站起来,去旁边的柜子里挑选唱片。
“我很久没跳舞了。”他说。
没有换衣服,两个人还都穿着宽松的居家服。
在客厅里握住迹部的手时仁王还有些茫然:就这样跳舞吗?
这实在是不太华丽。
但再看向迹部那张脸,仁王又觉得,哪怕是穿着居家服,在客厅里跳舞,对迹部来说也还是华丽的。
正式场合的交谊舞有许多礼仪和标准,但此时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那些。
男步或者女步,也并没有严格区分。
虽然说是跳舞,但认为两个人现在是拥抱着在客厅转圈也没有任何问题。
“你这是什么不华丽的表情?”迹部看着仁王,稍微有些不满。
仁王就说:“有点意外。”
“啊嗯?”
“我以为你说的跳舞,会是另外的……”仁王对着迹部眨了眨眼,“换上衣服,换掉地毯,这样。”
“这是在家里。”迹部说,“本大爷也是个普通人。”
“Puri.”
仁王对“普通人”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但很快他便愣住了。
迹部说:“认真一点,雅治。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穿着居家服,怎么跳舞都不可能“认真”的。仁王腹诽着。他想,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了?
“已经忘记了吗?”迹部对着仁王挑了挑眉,“那时候你说,如果一起跳舞,就会爱上我。”
……啊,是那次啊。
“现在呢?”
迹部用力将仁王拉近,原本的社交距离迅速缩短。
仁王搭在迹部肩上的手收紧了。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和这双眼睛,还有迹部身上惯用的沐浴露和香氛的气味。
“规则变了吗?”迹部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甚至听上去只是调侃。
仁王盯着迹部看了一会儿,顺着迹部的脚步在客厅里转圈。他们离得太近了,好像连呼吸都混合在一起。
真是过分啊,这种问题……
“果然还是应该拒绝。”仁王喟叹着,“跳舞这种事……”
他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迹部则拉近了两个人交握的那只手。
他亲了亲仁王的手指:“要做我的恋人吗,雅治?”
“……Puri?”仁王的眼睛睁大了。
迹部看着他有些怔忡的表情,笑了笑。
前段时间他就在思考,到底应该怎样定义和仁王的关系。
当然可以继续维持现在这样的“情人”关系,那对他,对仁王来说都少了许多负担。
但越是相处下去,他越是想要一个接近尘埃落定的答案。
如果要和朋友们介绍仁王,果然还是“恋人”的身份会比较好。
不过在今天之前,迹部也没有迫切想要定下关系的冲动。
只是刚才,在灯光下,看着靠在他身侧的仁王时,迹部突然觉得,不能再等了。
他一直知道当初仁王为什么要离开他。心理负担,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这始终存在。
他和仁王相处时也很少想起两个人过去的事,反而不见面时,他偶尔会记起当年还青涩的仁王。
他们之间存在着现实的差距。这段关系不管发展到怎样的地步,会有更多负担的都会是仁王。
这不是会被拿出来直白谈论的话题。
如果仁王再以同样的方式说再见,他还能像当初那样放手吗?
迹部知道,从理智的角度,或者从世俗的视角来看,他和仁王并不合适。可这不是他会在意的。
或许仁王会在意,所以他会给仁王选择的机会。
“要试试吗?”他问。
仁王握紧了迹部的手。
“好。”他说完顿了顿,看着迹部的眼睛,叹息一样道,“和你跳舞就会爱上你,是真的啊。”
这是他无法放弃的机会。
许多次,他想象和迹部告白的场面。
但那些都止于想象。
他在迹部面前表露出来的情感,永远比真实存在的要内敛。
仁王自己也在想,这到底是算不算欲擒故纵。
大概是不算的。
虽然会隐藏一部分,但再次和迹部有了交集后,他所有的一切反应,都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和本能。
不想做情人,想做最特殊的那个。
这是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改变过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