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仁]告别寒冬》拿铁不加冰

14、十四

　　新的一年是迹部财团赞助的冰帝私立大学中的影视学院的十周年。当初影视学院算是独立学院，不完全算是冰帝的附属，因此也算是“建校”。这次十周年校庆预计在十月进行，邀请函已经提前发送给了知名校友和各级校董。
　　从建校时间来算已经不止十年，不过校庆向来安排在新学期开学后的时间点，未满十一周年都可以算十周年，学校也需要足够的准备时间。
　　仁王也收到了邀请函。
　　他这些年发展的成绩不算坏——每年有戏拍，有舞台剧演，能拿到水准以上的电视剧和电影剧本，属于观众熟悉的脸庞。
　　当然不算一线，公司里也有比他更出名的演员，但二线或许是最舒服的演员层次，有钱赚，有戏拍，不愁工作，却没有过度的粉丝关注度，日常生活也可以过得自在。
　　而这样的成绩，在影视大学的校友排行上也能有位置。不算导演系，单纯看演员的话，只有十年“历史”的影视大学，仁王的成绩甚至可以排在前三。他毕竟也是那一届毕业生中的首席，而影视学院算起来，加上六月份将要毕业的这一届，也只有七届毕业生。
　　作为“知名校友”，自然也有演讲邀请。
　　不过仁王拒绝了。
　　他怎么想都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成绩去演讲，实在是……
　　“迹部先生比较合适。”他自语道，还刻意抬高了一点声音，假装优等生。
　　然后他自己笑了，觉得这个语气非常做作。
　　他对着屏幕拍了一下邀请函，在聊天软件里问迹部，是不是准备给校庆开幕式讲话。
　　“你不打算演讲？”迹部准确地捕捉到了仁王的想法。
　　仁王回道：“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演员。”
　　年后仁王窝在自己的公寓里看了几天剧本，之后就进了剧组开始剧本研读。中途迹部来探过两次班。
　　五年前他刚签约立海演网剧时，迹部也来探过班。从流程上来看，这时的探班和那时的探班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仁王自己想法有了改变，心情自然也随之发生变化。
　　探班时迹部给全剧组都买了咖啡饮料和小点心，仁王也过去拿了杯冰美式。
　　他将小个的冰块直接吸上来，用牙齿咬碎后吐出一口凉气。
　　迹部和导演编剧简单寒暄过后来找他。
　　仁王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他握着咖啡杯，侧头看迹部的脸，感叹道：“总裁先生，你越来越帅了。”
　　迹部挑了挑眉：“阿嗯？”
　　“没什么，piyo~”仁王一口气将冰美式喝完，把杯子丢到一边。
　　化妆间和杂物间都没有人在。外面的人还在为拍摄而忙碌。仁王反身将迹部按在门上，想起五年前的黄昏时在杂物间的那次拥抱。他不常回顾过去。不管后悔与否，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既然不会再改变，那也就没有耿耿于怀的必要。只是气氛和情感积累到节点时，也会有回想过去的时刻。
　　作比较或者悲伤春秋就显得矫情了。仁王将脑海里的场景折叠后丢在一边，又去端详面前的迹部的面容。
　　“仔细看的话，你也有黑眼圈和细纹啊。”他说。
　　迹部靠着门搂住仁王的腰：“说点好听的话。”
　　“就算这样也很帅气？”仁王笑着凑近了，“又不是妖怪。迹部先生也三十几岁了吧？”
　　“你连我的年龄都没有记住吗？”迹部抱怨了一句。
　　“Puri.”
　　他们在没开灯的化妆间里亲吻。
　　没有聊太多高深的话题，言语的重点落在日常所见所闻上。
　　虽然迹部偶尔说些金融新闻和术语时仁王也能接得上话，但迹部反而不像以前那样想在仁王面前说这个了。
　　仁王已经不是小孩了，再表现得像“老师”或者“长辈”，便非常不华丽。
　　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他的自信表现得非常张扬，但随着年龄增长，他的骄傲也随之沉淀下来。
　　可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不仅仅是自身的变化。
　　还有……
　　我在考虑他的感受。迹部想。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态。
　　从前他也会考虑仁王的感受，但那又与现在的“考虑”方式不同。那时的他更偏向于包容而不是理解。而现在，他会去猜测仁王的想法。
　　他们的观念和对世界的认知有微妙的相似点，因此在谈论许多话题时没有障碍。迹部为此而心情愉悦。
　　尽管如此，迹部也还是会选择性地开启新话题。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些新奇和陌生。
　　这算恋爱吗？
　　和过去有过亲密关系的情人“重燃爱火”……不，用这个词是不恰当的。迹部很难用言语清楚描述两次和仁王关系的不同，但他知道，他现在看待仁王的目光是不一样的。
　　到底算不算恋爱，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享受现在。
　　一直到十月，仁王和迹部都没有断了联系。见面的频率并不算高，情感上的波动却始终没有沉寂下来。像是舒缓的浪潮，微小的浪花下是足够的推动力。
　　他们两个人都感受到了这个力量。
　　但或许是年龄和时光给了他们足够的耐心，他们谁都没有为此而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只是顺其自然地相处下去。
　　影视学院的校庆和低调这个词总是毫不相关。各层次演员和导演就算没有到场也会有祝贺VCR，一些活动看上去就像是小型的颁奖典礼。
　　仁王穿了身还算低调的礼服，在走过校园红毯后庆幸自己推掉了演讲邀请。
　　十周年而已，这么大的场面？
　　也是，这完全符合迹部，或者说是迹部财团的画风。
　　迹部财团是学校董事会的最大股东。迹部作为当年的“少东家”，现在的董事长，在一众董事中非常耀眼。他的演讲在校庆开场，时间并不长。
　　来参加校庆的嘉宾在开场演讲过后都借由这个场合四处寒暄，作为校董的迹部也少不了应酬。
　　仁王虽然是“优秀毕业生”，但作为演员，他在这样的场合也只是小角色。好在学校的活动有很多，学校学生今天也有不少公开演出，来参加校庆的人也并不需要一直留在礼堂会场。
　　在学校里也见到了从前的同学，和以前有过一点交情的师兄弟。
　　有些已经不在演艺行业，有些则还是会在电视节目或者影视剧的面试时遇到。
　　见面时也只是礼貌性地打招呼。
　　在这样的行业，为了资源而争斗并不罕见，因此仁王听到“仁王君以前和迹部董事长有些联系吧”这样的话时，也并不感到意外。
　　上半年在同一个影视城的另一个剧组拍戏的同学闻言，比仁王更快地回应道：“四月份的时候，仁王君在拍摄东京电视台十点档正在播的哪部电视剧时，迹部董事长也去探班了。”
　　“诶？这么多年都……”原本“无意”提到这个话题的人脸色不太好看，“我听说签约立海公司以后就断了呢？”
　　“你这么关心仁王君？”抢先答话的同学显然有和仁王拉近关系的意思，“这些年仁王君的资源一直很好呢。”
　　拐弯抹角地说话是大部分影视从业者都会的技能，但抢夺影视资源久了，有时候得将这样的“争斗”表现在明面上才行。
　　仁王知道自己运气好。
　　并不是有能力就能在这样的行业中站稳跟脚的，必须要足够的幸运，足够的能力，甚至足够的背景结合在一起才行。
　　所以当年的自己那么纠结是有原因的。
　　但仔细想想，如果将迹部的帮助，和上司的赏识放在同样的类别里，也完全没问题。
　　他在立海的资源一直不错，但他和立海的老板幸村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是迹部打过招呼也好，是幸村做的发展规划也好，至少表现在现实中，是他得到了公司的资源倾斜，而他接住了。
　　公司赚到了钱，他也有了足够好的发展。
　　而当他在这个行业站稳跟脚，有了足够的成绩和作品，最初的资源倾斜就成了公司老板的“成功的项目作品”，倾斜的资源也成了“慧眼识英才”。
　　而这些事，确实只有经历过才能想通。
　　更晚一些的时候，迹部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学校的舞台剧汇报演出。
　　仁王提前看过了节目单，知道迹部说的那场演的是《唐璜》。
　　到了演出场地，他才调侃迹部：“看过那么多个版本的《唐璜》，还没有看腻吗，先生？”
　　“经典的故事是看不腻的。”迹部说。
　　年轻时的迹部看《唐璜》，会全心投入这个故事。他是与故事的主角有共鸣的。但现在他再看《唐璜》，又是另外的视角。他以欣赏的，评判的目光去看待这样的故事。从主角视角转换成第三视角，会看到更多的细节，也会感受到更丰富的精神内涵。
　　仁王也看过许多次，不同版本的《唐璜》。
　　音乐作品，影视作品，文学作品。
　　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他真的很喜欢迹部，所以迹部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喜好和偏爱，他都认真去研究过了。这些他不会和迹部说。
　　他是无法将自己与《唐璜》的主角本身联系起来的，可他作为演员的天赋又让他对主角的情感变化感同身受。
　　矛盾的视角和矛盾的情感，让他对《唐璜》有独特的解读。
　　他赞同迹部的说法，经典的故事，是看不腻的。
　　演出结束后两人简单谈论了几句对这次演出的看法。
　　参与表演的学生在排演剧目的老师的带领下来给迹部问好。仁王打算避开，迹部却叫住了他。
　　“你才是他们的前辈。”他说，“我只能从观众角度说感想。”
　　“他们需要的可不是‘指导’。”仁王道。
　　他不是在嘲讽，只是在说现实。
　　迹部自然知道这一点，但……
　　“本大爷觉得他们需要，那他们就需要。”他说。
　　他回想起去年在后台见到演出后的仁王的场景。那瞬间的心跳加速和惊艳是每次回想都不会褪色的回忆。那才是华丽的演出。
　　他不会对自己投资的学校的学生们说太重的话，但看过了那么多次表演，又见过那么多的人，他越来越觉得，仁王是特殊的那一个。
　　当初就不应该让仁王和立海签约的，便宜幸村了。他这么想着。
　　表演的学生们，在听到迹部说的“本大爷认为你们需要前辈的指导”这句话时的表情，仁王看在眼里。
　　真伤人啊。
　　听起来没有重话，但这句话就等于迹部对于他们表演的否认了。
　　不过演艺学校的学生如果连这样的话都不愿意听，听不下去，那以后也不用谈在演技上的发展了。
　　仁王这么想着，也没有点评太多。
　　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给别人上课。
　　在这个行业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在另外的事情上……
　　看出了这些学弟学妹们看着自己目光中很隐晦的打量，也感受到了其中一两个学生在看向迹部时目光中的野心，仁王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事情的发展总是同样的循环不是吗？
　　当年用这样眼神看着自己的同学，其实也有不少。
　　但最终的结果……
　　“走了。”迹部喊他。
　　并不是值得得意的事，但确实会让人有成就感。仁王想，果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