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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眠 ...

  •   飞机降落时,天已经亮了。余理伸了个懒腰,把许栩栩叫醒。
      他觉得昨晚的梦其实有一点不妙,那些混乱的片段提醒着他一些事情。
      他们乘了大巴,一直开到了乡下。在村庄的告示牌前又坐上摩托,飞速盘旋在山路上,风刮在脸上,把许栩栩的头发吹得老高。
      许栩栩用橡皮筋扎起了头发,“回来一次真的很麻烦,这种犄角旮旯。”
      余理笑他:“麻烦还不是得来。”
      他们在石路的尽头下了车,眼前是在寒风里依然葱郁的山林,远处似乎还有泉声。
      许栩栩走在前面,他背了一个绿紫拼色的旅行包,不长不短的头发刚好杵在上面,他像一个游客,只是在这深山中驻足片刻。
      余理问:“你找得到路吗?”
      许栩栩叹气:“找得到路又怎么样,可是我找不到他们。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他们,这么多年,我还想着回来,只是想找回那点记忆。他们不想让我找到,我觉得他们更不想看到你,所以我又把你带来了。”
      余理说:“我知道,我也想让你知道。很多事情都说不清了,但是我还是想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你不要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来了,以后你叫我,我还是会来。”
      许栩栩不愿意问余理。他不太有傲气,但他问不出口,他总觉得自己在揭谁的伤疤,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余理的。
      他想得入神,差点摔进旁边的池子里,余理手快扶了他一把。
      余理开口:“你还记得起这个池塘吗?我掉进去过。”
      许栩栩呆了一下:“水深吗?你会游泳啊?”池水倒影着周围一圈的树木,浑浊的苍绿也映着许栩栩的眼睛。
      余理点头,“会,要不然我怎么爬起来。”但如果是在你眼睛里的那一池水,我可能会溺水,我不愿爬起来,余理看了许栩栩一眼,继续向前走。
      许栩栩突然停下了脚步,“今天,不走了吧。”
      余理问:“为什么?天还没黑,如果我们急着赶路。”
      “不急。”许栩栩憋出两个字。
      他找了树下的一小块空地,用手捂着脸坐下去,一句话也不说。余理也跟着坐在他身旁。余理说:“你以前知道我会游泳。高中那会儿,我放学后经常去校北门那边的河里游泳,你也来看过。”
      许栩栩道:“高中啊……那真的是,学弟。”他说的很小声,没有要余理回答的意思。
      余理接着说:“那时你快要高考了,还总是逃课,有时候我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时也会偷偷跑出来打篮球。我就在篮球场那里远远地看着你从你们教学楼走到校门口。校门还没开,你就站在门口等着,成为几百抢饭的学生中的第一个。所以我打篮球总是分心。”
      许栩栩把手放下来,嗯了一声,“所以我不敢。你24岁,但是我觉得你看起来好沧桑啊。是因为你承担着两人份的记忆,两份的感情。我不敢再问你。
      我之前一直希望你能摆脱掉我这样的阴影。但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的过去就像一张苍白的纸,它无法告诉我,因此我也无法告诉你。”
      余理说:“我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用说,我也不想弄明白。爱情,说起来很俗,但是我一直未能免俗。我以前问自己,我为什么喜欢你,后来我问自己,我为什么爱你,都得不出答案。所以它不需要答案,我也不需要。”
      半响,许栩栩说:“好俗。”
      余理赞同地点点头。
      他问:“要继续走吗?你还有什么心理负担吗?”
      许栩栩深呼一大口气,“不了,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余理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好。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如果不是你想回一趟家。”
      许栩栩有些难过,“余理,你就是太理智了,你得学会拒绝。”
      余理没有说话,他觉得此刻的许栩栩和他歌曲的mv里很像,很脆弱、很易碎。许栩栩眼里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水雾,一眨眼又不见了。许栩栩就不再易碎,看起来很坚固,扎头发的皮筋很松,他的头发轻轻地铺在颈后,脊柱很直,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上一秒还在难过。
      余理走到许栩栩身后,保住了他。涤纶的衣服外套,被山风吹了一天,冷冰冰的。

      他们赶在日落前下了山,回到镇上的小旅馆。其实也看不到日落,只是雾蒙蒙的天在逐渐变暗,山谷的绿色在逐渐变黑。
      来镇上旅游的人不少,小旅馆热热闹闹,依然亮着橘黄的灯。
      余理把许栩栩和自己的行李放好,问他:“晚饭后要不要去镇里逛逛?”许栩栩抬眼笑他:“你不怕被别人认出啊?”
      余理双手一摊,“不去也好,早点休息吧,走了一天累死了。”
      小旅店只剩下一间一间双人房,房间里两张小床隔得远远的,楚河汉界似的横在中间。余理觉得挺好,他晚上要是打呼噜许栩栩也不一定听得到。
      他本想着这趟旅程至少一周,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准备打道回府,带了一旅行包的东西也没能用得上。
      他那一堆创口贴、酒精、纱布也都好好的放在里面,余理觉得正想得入神,他突然听到许栩栩问,“你去洗澡吗?”
      他拉好旅行包的拉链,“你先去吧。”许栩栩便拿着衣服进去了。
      旅馆的浴霸可能有点坏了,余理听许栩栩捣鼓了好久都没亮,他正打算起来去看看,灯又一下子亮了,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余理坐了回去,他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里面放的是许栩栩好几年前的歌。许栩栩很久不唱歌了,他只好翻来覆去的听那几首,他觉得自己的歌哪儿都没有许栩栩的好,他蹙起眉毛,觉得自己永远追赶不上许栩栩。
      他好不容易来到许栩栩所在的领域,许栩栩却离开了。他好不容易再次与许栩栩相遇,许栩栩却劝他离开,劝他及时止损。
      许栩栩洗完澡出来,冷的打哆嗦。余理看着他满屋子跑,没忍住笑了一下,许栩栩白他一眼,“是我南方不够冷还是你脸皮足够厚?”余理举手投降,“我脸皮厚,行了吧?”
      他摘下耳机塞到许栩栩耳朵里,没等他反应归来就跳下床哼着歌去了浴室。
      许栩栩还是担心,他阔别已久的家乡、他愤怒又冷漠的父母,在他的脑海里都变得更加模糊,竖起了高高的屏障,他进不去,也逃离不了。
      余理出来后就直接上了床,心情看起来很好,他睡在窄窄的床上,和总是出现在他梦里的人隔了一条银河,在一天疲惫的舟车劳顿后安稳地睡着了。
      许栩栩难得失眠。他隔着老远,依然听得到余理有规律的呼吸,却怎么也睡不着。
      在深夜里,他最后决定,将过去的二十多年留在那里。他想余理对他说过的许多话,想余理究竟是他哪一个学弟,他想他们认识了多久,又为什么分开,他望向窗外黑色的天空,又看向右边相邻的床上的那个人。
      他不可惜失去的记忆,但他后悔丢失了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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