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竹邑

23、第 23 章

　　“七郎，江郎君的伤如何了？”安灵玥顺着时华景方向看见赵以成，本来没多担心鲜少回京的时华景认出便衣出行的当今天子，但是瞥见他身侧的镇南王赵逸平，她就感到有些不妙。虽然她和赵逸平不过是点头之交，但是各世家都知道镇南王妃便是时华景胞姐，时望舒。赵以成称病低调离宫，肯定是不愿被人察觉——要是七郎被玉麒麟判定为影响陛下的‘不安定因子’，即使赵以成不会对时华景做什么，但七郎肯定得被一路上的六扇门、锦衣卫监控到天子回宫。
　　“嗯？有夏师弟在，珠儿大可放心，流风非常精神。”被突然这么一问，使得时华景愣了一瞬，而后便微微一笑，手安慰似的轻轻抚过安灵玥指骨。说到江流风，他一时脑中闪过郑湄的脸，又不禁皱眉，“不过那个来给流风送香囊的侍女…似乎曾受过削骨换颜之苦，当真很奇怪。若是平日无事，珠儿让谷中弟子、或是宁儿姑娘跟她交流最好。”
　　毕竟，什么样的情况才会使人磨骨剜肉也要改变容貌？这个白眉山庄，真是秘密不少。宁儿姑娘规劝过不要带珠儿上山，想必是知道这些‘秘密’与珠儿有什么联系——现在珠儿已经悄悄溜进来，也不知是祸是福等在前头。不过无论如何，珠儿在他身边，总是比不在让他安心些。
　　安灵玥转动一双桃花眼想了想，心底不甚赞同的暗道：湄姑娘不仅眼神清澈，行为举止也大方得体，不像是居心叵测之徒。但是在这里和七郎争执，引来了那二位可就不好了。她有些敷衍的点点头，拉起时华景的手往回走，一边随口道：“我好像看到夏郎君已经端着熬好的药进屋了，我们快去瞧瞧。”
　　看到对方明显不服气的憋了下嘴，时华景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心里开始盘算让梅一枝请一二弟子暗中照应下。没想到对方握住右手的瞬间，竟然脸色一变，看向时华景的神情慎重了几分。
　　“七郎，你的手…什么时候受的伤？”
　　“啊，这点小伤很快就好，”听到对方问话，时华景下意识挣脱了安灵玥的手，有些躲闪地背到身后。看到对方秀气的眉头一压，脸上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柔声安抚道，“珠儿无需担心，伤口已经不疼了。”
　　少女躲过时华景伸过来摸她头顶的手，低落地垂下眼眸：“七郎，我不是小孩，也不是倚靠树木的菟丝子…”说到一半，安灵玥猛地感觉眼前一黑，复而慢慢清明过来，她没有太在意的甩了甩头道，“总之，我迟早会向你证明，安家无草包的。七郎现在不愿意说，那我们就先去看看江郎君罢。”隐瞒意味着她的实力不足以肩负七郎的信任，那么她证明她的资格给他看就是了。安灵玥捏起拳头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大步流星地往江郎君厢房跑去。
　　看到对方一系列举动，时华景看着对方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失笑的低声道：“对不起，我不太清楚该如何待你，有时候可能会有些…但我只是想要护你一生平安快乐，无忧无虑。”
　　“…….长老，您要是没事——”被夏天影笑眯眯地盯了两盏茶的江流风，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地假笑着准备逐客——这人刚进门就盯着他喝完那碗味道难以描述的汤药，现在又想干什么？
　　然而不等江流风说完，夏天影就打断了他：“想知道我怎么发现你不是小梅门下弟子的吗？”
　　听到突如其来这么一句，江流风手指微微一颤，随即露出一丝惊讶错愕并迅速转为疑惑：“长老所言何意？我确实是毒宗弟子，夏长老若有疑问，弟子可以请求梅长老查档案。”少年微微睁大星目，身体前倾仿佛急于争辩。
　　好小子，表情竟然没有一丝破绽，把一个被误解的内门弟子表现的淋漓尽致。对突如其来的疑问顷刻表现出恰到好处的错愕、对问题本身的疑惑不解和被门中长老误会时急于争辩的焦虑——没有身份暴露的慌张和不安。他表演的太过精准，要不是夏天影捕捉到刹那间流露出微不可察的杀意，可能就真以为自己试探的不过是个普通的毒宗弟子。也不知柳郁仪前些时候提到要除去的‘杂草’是这位，还是她…
　　试探出的这个结果，反而不好办。此人并不害怕被调查背景，说明协助他混入杏林谷毒宗的势力强大；而这种令人惊叹的危机反应力、据弟子描述台上展现出的强悍战斗力、检查伤势可以窥得一二的非人忍耐力，都说明此人是个绝对不好惹的硬茬子。难道——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看到对方疑惑的神情，夏天影暗暗松了口气，笑眯眯转移话题道，“这样吗？到也无需特地去请梅一枝…瞧，他们正好来了。” 果然，还未等夏天影张开折扇，就听到了许多脚步声，只见梅一枝身后紧接着就是安灵玥，最后跟着的便是时华景。
　　“咳咳，听柳郁仪说你中毒了，我来看看而已。”梅一枝干咳一声故作，冷淡道，说着瞪了夏天影一眼，“以防某人趁我不备，将毒宗的弟子给毒死了。”
　　夏天影有些无所谓的笑道：“那说明你的弟子下毒功夫没学到家，”说着他起身将一个油纸包放到时华景手中，随即挥手往门外走去，“这是微生真人要我带给你的，我先去瞧瞧其他伤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小江一样好运，身受重伤还看起来像个没事人~”
　　江流风隔着团团围住他的三人，眯眼看了这笑面狐狸半晌，露出一个无辜地笑容道：“这还得多谢夏长老出手相助，不然江某怕是性命难保。”奇怪，这人应当除去杏林谷那回，应当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莫名对他起了疑心？虽说毒宗弟子更善使毒，但也不乏剑术出众之辈，台上他也不过展现了各家公之于众的基础剑法，不该被怀疑才对。这时候江流风不得不怀念，有一个专精潜入的‘搭档’的时候，这样他就无需一人干两人的活了。
　　…
　　走出房门弯弯绕绕到一个少有人烟的角落，一脸笑意的青年才冷下神情，寒芒闪过一双纤长的狐狸眼：“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好久不见，小‘窫窳’。蜉蝣阁没教你遇到前辈该如何吗？”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若我无心，何生忧耶？”身后轻巧落下一个妃红身影，正是罗千雪。
　　望着逐渐远去的一青一紫两道身影，一身魏紫的青年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好险好险，要是被望舒的胞弟认出，皇兄你便衣出行的事儿就暴露了。”
　　“无妨，”玄衣青年淡漠地瞟了一眼离去的二人，再次低头读起手中的信，“有人处理。”
　　读信的人正是赵以成，一旁的则是镇南王赵逸平。此番出宫，本来赵以成就只是随意逛逛，为的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自上回‘千里江山图’被盗，安清彧便建议传密令严查各省边境，同时假装病倒便衣离宫。其一，是因为‘千里江山图‘作为边防布局图纸，唯有送出大荣才有利用价值；其二，则因若盗图者得知他称病的消息，定然会猜测他离宫并开始蠢蠢欲动。这个势力，很可能会有一部分开始寻找赵以成下落，试图在他回宫前暗杀天子成功，另外一般则有可能会等待时机逼宫——毕竟没有一场谋逆，最终目标不是龙椅。
　　赵以成想着正巧可以肃清一些京外的赃官，顺便让跃跃欲试的小太子了解下朝廷的险恶，到也就顺着安清彧的建议，在陪安桃宜过完诞辰第二日就整装离宫了。没想到本是顺路到白眉山庄拜访恩师，却撞见了趁时望舒去西域的空当，来武林大会偷闲的胞弟赵逸平。
　　此时他这个战功赫赫的胞弟，正探头探脑地试图偷瞧信上内容：“以成亲启…欸欸，我只是读信，没有可以直呼陛下名讳的意思！”感觉到背后玉麒麟无声释放的眼神压力，赵逸平举手作投降状，“嗯？娘娘信上说已经让时二娘转交了密函？娘娘总是这么迅速，我还以为有国公阻拦不会这么快呢。她说安清彧已经跟随吐蕃皇子离宫，目前朝中风平浪静。”
　　玄袍青年收起信件，淡定地瞥了一眼对方道：“宜儿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文韬武略、知书达理、倾国倾城、风华绝代，这一点小事自然难不倒她。”显而易见，赵以成十分自然地忽视了最后一句，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赵逸平方才的一句夸赞上。
　　“咳，比起这个，娘娘似乎还提及了朔儿近况，皇兄不瞧瞧？”赵逸平汗颜地看着对方极力掩饰的小骄傲，心下忍不住暗道：果然皇兄只有在夸皇嫂时才会意外的话多。
　　然而赵以成显然对于自己长子的近况有些漠不关心，反倒是伸手接过身旁一直恭敬肃立的女子手头另卷书信：“…江流风？金麒麟？”
　　“回禀陛下，江流风是江大人义子，现在金麒麟中排行老六，锦衣卫第十六名，”女子单膝跪地，低头一板一眼的汇报着，“在一次任务中意外失去了搭档，因此是一人参与麒麟试。”
　　‘无觉剑‘的徒弟？难怪年龄比一般锦衣卫小不少，当时赵以成还很不解为何那个少年像是认得他，原来是东厂督公的义子。赵以成点点头算是了解，想到安灵玥似乎是安桃宜最为珍视的亲妹妹，又沉思道：“能打吗？”
　　听到这句，女子毫无波澜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赵逸平也是一脸纳闷：“锦衣卫自然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但是你要是想单挑，我觉得大芋头或二芋头才能跟你平手——还是不用剑的情况。”芋头是赵逸平给玉麒麟取得别号，这里指的就是仪鸾司总指挥关雎，和二把手彤炜。
　　“王爷谬赞，彤炜的武功自然无法与陛下争辉，”女子听到镇南王提起自己，恭谨的微微颔首，继而对赵以成低头道，“十六深得江大人真传，剑术造诣在锦衣卫中，恐怕唯有关雎可以一较高下。并且反应力、执行力、判断力、忍耐力都是锦衣卫的个中翘楚。江大人曾言，江流风是他为您准备的，最锋利的勇绝之剑，可惜…暂未打磨好。”
　　既然如此，那他就没有必要再派人暗中保护了。赵以成随意地挥手示意对方退下，突然想起彤炜最后一句话：“暂未打磨好，是何意？”是指性格不稳定？还是实力不稳定？
　　不等女子回答，赵逸平若有所思地单手托住下巴：“唔，好像听江三宝说，他这个徒儿有时候…会比较面冷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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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华景：老婆不高兴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