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桃夭夭不爱吃糖

5、第四章

　　“应洵，我们出去玩吧！”
　　赤炎推开门进入应洵的房间。此时应洵正躺在床上，天色已晚，虽然并没有到要就寝的时候，但是在钟山上的日子着实无聊，应洵与自己弟弟容辞的关系并没有很好，在分房之时容辞就带着自家族中的别的子弟与青龙一族住在了中苑，于是每日的生活就是这样自己在房中度过，除了看书就是品茶，不然就是玩玩自己的扇子，捋一捋自己的扇穗。
　　“去哪里玩啊。”
　　“我们去赤水吧。”赤炎提议道。
　　“我们不许下山的。”应洵心动了，数十天在屋里闷着的日子，真的不如他在云顶之巅时，还可以到处跑着玩。
　　“所以才要现在去啊，现在山上的人少，我们偷偷溜出去，没事的。”赤炎说罢就把应洵从床上拉起来，往门外走。刚出门就看到有几个人抱着被褥和包袱物件进了在另外一边的空房。应洵一手被赤炎拖着往外走，一边回头看，很疑惑是谁住在了自己的隔壁。
　　“自然一点，没人会特别在意我们的。”赤炎以为他紧张，怕被别人看到，脚下加快了步伐。
　　应洵就任由被他这么拖着出了东苑，跟着赤炎走了很久很久，刚开始路上还会碰见一些人，相互之间很自然的行了个礼，就各走各的路了 ，再走着走着就遇不上人了。
　　“这是要去哪啊？”应洵停了下来。
　　“去赤水啊。”
　　“去那干嘛啊。”应洵对于今日赤炎的行为很是疑惑，“你今日拉着我走了这么远只是想和我一起去赤水吗？”
　　“对......对啊。”赤炎回复的有些结结巴巴。
　　应洵没有说话，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赤炎，等着他做最后的辩解。
　　“出去玩，不好吗。”
　　“可是你讨厌水的，嗯？”
　　“嗯......好吧，是有人让我带你去的。”赤炎说道。
　　“什么人。”
　　“烛照神君。”
　　应洵听完惊呆了，不理解为何烛照神君要让人偷偷带他到赤水去，随即又想到，是烛照神君点名让他上的山，如此说来要见一下也是正常的。可是对于烛照神君的意思他并不确定，不知道对方是想要干什么，若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仙君，此等事情必然是个天大的好事，可是他不一样，由于他身上背负的卜文，此行说不定对方是想要偷偷取了他的性命。
　　“我不想去。”
　　“为什么！？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啊？！”赤炎满是震惊，“说不定神君会收你当弟子，天大的好机会啊。”
　　“他万一是想杀了我呢。”
　　那一刻，突然的一下安静了，一阵风吹过树林，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有些让人毛骨悚然隐隐的还能听见水流的声音，按理来说赤水据他们应该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才对。赤炎也突然明白了应洵的意思，是啊，他不是个普通人，他可是预言中的“恶龙”。
　　“应该，应该不会吧。”赤炎弱弱的说道，它自己心中也觉得，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要不然还是赶紧走吧。”说罢化为真身，“我们飞回去会快一些。”
　　“好。”

　　脚下的山突然间像活了一样，开始疯狂的向前方移动，应洵听见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风呼啸着从耳边擦过，迎面的风打在脸上都感到有些疼。应洵向上跃起化了真身，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你个笨鸟，你是想要害死我呀！”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嘛！”
　　“所以我说你是笨鸟啊！”
　　两人都用了全部的力气向来时的方向奔去，眼看着已经能望见钟山最高的宫殿，赤炎说，“快快快，快到了！”
　　“我看到了，你赶紧给我闭嘴！”
　　就在准备奋力一冲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从哪飘来了一朵巨大的云，方圆几千里都被覆盖了，应洵知道，只有龙才能驾云，而这么大的云纵使是自己父君也是做不到了，如此想来便也只有一人能做得到。
　　应洵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山是我自己要上的，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能连累了别人。
　　眼看着那朵巨大的云在向下沉，而赤炎化为的朱雀飞在自己的上方，应洵换了方向向着那朵云飞去，随即甩尾把赤炎向下打去，自己飞入那朵云中，想要试着把它向上推去，若是幸运的话自己这次就能大难不死，若是不幸的话也不能祸及他人，多为赤炎争取一些时间。
　　腾云驾雾对于龙来说本就是天性使然，不用学就能会，应洵自一百岁修得真身便有尝试，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天赋。勾陈夫人说，他是天龙，也本该如此。
　　赤炎被应洵用尾巴打了一下，一下子失去平衡，向下落去。眼看着应洵在云中穿梭，周身充斥着灵力，火红色的光流在巨大的云中穿梭，那云也被越升越高，只见火红色的那道光忽然直直向上飞去，那朵巨大的云也开始向中间靠拢，旋转着跟着那火红色的龙向上飞去，突然一阵狂风过后，天上也没有火红色驾云的龙，更没有巨大的覆盖千里的云朵，漆黑的天幕被繁星点缀，没有一丝遗落下来的云彩。

　　钟山之上已经有许多弟子看到刚才天空中的情景，许多都跑到祭坛来，这里是山上最空旷的地方。
　　“你刚刚看到了吗？是龙诶！”
　　“我看到了，还是红色的呢！”
　　“听说虽说龙族的都会腾云驾雾，但是能驾那么大的云，那一定特别厉害了！”
　　“红色的龙......不会是烛照神君吧？！”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天底下哪还有红色的龙呀！”
　　女孩子聚在一堆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刚才驾云的龙，充满了敬慕的语气，这让应二公子容辞很不舒服。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是个龙都会腾云驾雾，红色的龙又有什么可稀奇的，红色的龙多了去了。”
　　“这你可说错了，若能化为红色的龙，恐怕如今这世上也只有两人吧。”容辞身后站着的人平静地说道。
　　容辞先是一惊，随机立马向身后之人行礼，“表哥。”
　　“早些回去，我先回了。”那人向容辞说道。
　　“好的，表哥。”容辞毕恭毕敬的答道，拱手行礼，那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回走去。

　　青龙一族的少主孟商，可以说是神族第一公子，无论是相貌还是资质，术法武功，在同一辈中都是人中龙凤。凌厉的眉眼让他看上去十分不易亲近。他多着黑衣，银丝刺绣，与其他家族一般，绣的自然也是自家青龙一族的图纹。手中拿着一把通体黑色的剑，此剑却并没有剑穗，都说没有挂穗子的神器是不认主的，可孟商却说，既然是神器，便是有灵性的物件，我不愿给他戴上枷锁，向我认主，我更愿意把它当成我的伙伴，和他并肩作战。这等话一出，更是让诸多仙子对这位青龙少主魂牵梦萦，爱慕有加，不愧是人中龙凤，神族第一公子。
　　孟商与应洵是表兄弟，应洵的生母便是青龙一族的嫡系神女，与孟商的父亲，如今的青龙仙主是亲姐弟，因而应洵应叫他一声表哥，容辞也就跟着叫一声表哥。
　　应洵，容辞和孟商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容辞从小就觉得这位孟商表哥厉害极了，不仅长得好看，术法武功都好像是自己望尘莫及的地步，所以总是喜欢粘着孟商，比对自己的亲哥哥都好，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哥哥很没有用，不会武功，还总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个法诀的都捏不好，最可气的就是他眉间的那把火，总觉得妖媚至极，看着就让人来气。

　　过了一会，祭坛之上的人大多也都散去了。

　　章尾山 神窟
　　应洵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石榻上，起身发现现在应该是在一个洞穴里，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挺大的。下了石榻走了两步，一开始就听见有水声，河流声，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哪里，河流声必然是赤水，而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一开始赤炎要带他来的地方。
　　“醒了呀。”
　　走来了一位老者，衣着并不华丽而是朴素的白色，手里拎了一个大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火红色的鸟，耷拉个头，动也不敢动。
　　“烛照神君？”应洵试探地问道，此时眼前这位慈善的老者，看起来如今似乎并没有危险。
　　那人听罢便笑了起来，“不敢当啊，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以后是你们的天下了，我这神君也快当不了几天了。”
　　“神君，可是要杀我？”
　　老者听完更是放声大笑，“我为何要杀你啊，现在的孩子呀。”
　　“那刚刚神君搞得跟要抓我一样。”
　　“那是因为你跑了。”那老者还满脸无辜的说。
　　“你不抓我我当然就不会跑了！”
　　“你不跑我抓你干什么！”
　　“你不抓我我跑干什么！”
　　“那你说是你先跑的还是我先抓你的！”
　　“......”
　　“......”
　　老者露出了胜利的姿态，一脸笑意的看着应洵。
　　“那神君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多有意思呀。”
　　应洵对于眼前的这位烛照神君充满了不明白不理解不太懂，本以为神主应是像父君那样不苟言笑，威严霸气的，而不是这种......和小孩子一样。“还有，神君为什么要抓赤炎啊。”
　　“因为他不乖！”边说还不停地用手去戳笼子里低着头的小火鸟，“就要受到惩罚！”
　　应洵已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真的是万神之主吗......
　　“嗯......神君找我有什么事。”应洵问道。
　　老者也停下了手中欺负小火鸟的动作，打了个响指，笼子里的赤炎就倒了下去。
　　“无妨，他刚刚也陪我玩了那么久，让他休息一下。”
　　“......”
　　“应洵，你知道如何当好一个神主吗？”
　　老者突如其来的严肃让应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弟子愚钝。”
　　“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的神主，因为你的父母很优秀。”
　　“我从未见过我母亲。”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老者看着应洵的眼睛，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所有人都会这样说，说他与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可他其实并没有很喜欢自己的眼睛，向上挑起的眼角，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容辞的眉眼更像勾陈夫人，有种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如沐春风，十分动人，更愿意亲近。
　　老者接着说道，“我的时日恐怕不多了，所以不能离开真身太久，便叫你过来想看看你。”
　　“为何要看我？”
　　“因为你是下一任的神主，”老者起身，拍了拍应洵的肩膀，又从他腰间取走了别着的扇子，“穗子不是凡物，只是这扇子不过是以花灵的精气炼成的。”
　　“穗子是我父君给我的，这扇子是当年我曾经救的一个芍药花灵以真身炼得送于我的。”
　　当年守香飞升阶品时，受了重伤，应洵碰巧救了她，作为报答，守香以真身炼就一把扇子赠予他，来报答救命之恩，收留之义。
　　老者转过身背对着应洵，似乎在把玩着那把扇子。
　　电光火石，突然之间，老者转过来一下子就拍在了应洵的前额，应洵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呆若木鸡，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却能感觉到眉心的那种炽热感向全身蔓延开来，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酣畅，感觉了一股亲切而强大的力量，不是不受他控制的排斥感，而是服服帖帖完全在他掌握的感觉。
　　“有没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嗯......有吧......”
　　“没用的封印就应该及时解开，再过几日便是你们的第一次测试，每一次都可以说是伤亡惨重，会有人受伤，也会有人死。”
　　“第一次测试，就会这样子吗？”
　　“对，会有人死，优胜劣汰的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懂。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你要做的可不只是活下来。”老者把扇子还给应洵，“自己的神器还是要自己来炼，小火鸟会教你的。”
　　“神君，我还有一事想问。”应洵其实一开始就想问，只是着实不太好意思。
　　“但说无妨。”
　　“那朵云，我是驾得了还是驾不了。”
　　“哈哈哈哈，你驾得了。”老者抬手一挥，应洵只觉得两眼一黑便没有什么知觉了，再醒来已经是在自己房中，而赤炎还被关在笼子里，证明着这一切并不是梦。

　　应洵走到笼子边把笼子打开，“赤炎你快变回来啊。”
　　“我不出来，我变不回来了。”赤炎说的一副心如死灰的语气，“烛照神君说，我擅自偷偷下山，所以惩罚我，要化真身直到我真心悔改。”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就呆这里，我帮你去拿饭就好了。”应洵强忍住不笑，“不过不是他让你带我下山的吗？”
　　“不是这次，是前几天，我化了真身偷偷下山结果在山脚被他给抓住了，然后说让我帮他叫你。”
　　“你活该，你就在里面关着吧。”应洵幸灾乐祸的把笼子关上，说着就往外走。
　　“你这样是想渴死我吗！”小火鸟在笼子里使劲的扑腾，咆哮着说。
　　应洵倒了杯水放在笼子边，“你快死了的时候，信火结会告诉我的，再说了，能救你的人多着呢。”说完就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就看到那个“一定会再见面”的人。就坐在院子的凉亭中，修长的双手拿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着那把原本佩在他腰间的刀。
　　明明穿的是一样的弟子服，都是很素净的白色，只是各族背上都有着自家的族纹，衣服的边角修饰的颜色也不同，应龙一族是金色，青龙一族是苍绿色，朱雀一族是红色，玄武一族是黑色，勾陈一族是紫色，腾蛇一族是嫩绿色。白虎一族本就为白色，所以边角没有颜色点缀，显得更加素净。
　　“应公子。”那人转过脸来，淡淡的眼眸温柔而热情，如三月旭日和风，微微上扬的嘴角，隐隐约约露出了个小虎牙，又尽显少年的稚气感。“我搬到了你隔壁，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不敢当，叫我应洵就好。”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应洵这两天一直在想着，上山的弟子众多，自己本就与大家不熟悉，各族之间大多也并没有过多来往，还不知道该怎么找人，那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叫明乐。”少年放下帕子，将刀收回刀鞘，重新系回到腰间，从凉亭中走出来走到应洵面前，之前在大街上那次因为太过紧张，所以应洵基本上都是低着头，而如今发现明乐比自己大约高了有半个头。
　　明乐向应洵这边越凑越近，那双淡淡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应洵的脸，应洵下意识的开始向后躲，那毫不避讳的目光让他实在是进退两难，想着若是把人家推开是否会显得太不礼貌。
　　“应洵哥哥你真好看。”
　　“......啊？......没有......嗯......早些休息吧。”应洵被明乐突如其来的一句夸赞搞得措手不及，在已经无法掌控的局面下，选择了走为上策。说罢就像夹着尾巴的兔子，以最快的速度，若无其事的仓皇逃出东苑。

　　明乐，西源白虎一族的小少主。相比于其他各族的少主来说，他母亲的家世背景并没有很优秀，各族少主的生母大多皆为神女或是大族嫡系，为的就是保证子嗣能有高贵的血统，能有较高的资质与神力，而明乐的生母当年只是一个花灵，最后在他父亲的帮助下才得以飞神，不过也是一个最末端的未神。可是据说白虎仙主与其夫人感情堪比金坚，尽管是最开始有人反对，觉得区区花灵出身，根本配不上一族之首，但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白虎仙主对于夫人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仙主夫人也能协助仙主将族中的事情料理的仅仅有条，大家也就逐渐接受了这位夫人。但因为生母的血统问题，所以明乐真身的毛色并不比族中其他人那样雪白无瑕，而是偏于浅灰色，眼睛的颜色也更浅一些。

　　明乐看着应洵匆匆忙忙地逃走，消失在了视线中后，回头拿上了自己放置在凉亭桌台上的帕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嘴里哼着莫名其妙的调子，三步一蹦跶的回了房间。
　　应洵终于是平复了自己的不平静，不禁心中感叹相比过过去十几天的无聊生活，在这两天中受到的惊喜也是太大太多了。先是烛照神君神秘兮兮的恶作剧，又是明乐的突然出现还靠的那么近，实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应该快要走到了药庐，钟山上的神殿繁多，道路又是崎岖复杂，有时候本来是一条石板小路，走着走着可能就突然断了，到了一片荒草丛生的地方。不过好在应洵天生的直觉不错，一路上问了几个玄武一族的弟子，所幸没有走到岔路，直接就到了药庐。
　　应洵对于赤炎的情况大抵也心里有了自己的推断，大概是在真身之时被封住了灵脉，导致灵力不能自如使用，至于烛照神君说，待他真心知错悔改之时就会恢复，大概也是逗他玩的，毕竟赤炎并不会有真心悔过的可能，他只会后悔下山之时不小心被抓住。而对于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办法，一是自身强行调动灵力打通灵脉，如今他的修为是没有可能的；二是由外界打通；三则是等他自己慢慢恢复，不过耗时也得一年之上。第一次的试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明天，或许就是今夜，赤炎这个形态无疑相当于把自己放在案板上，等待别人来屠宰，所以解开他的灵脉则是事不宜迟的大事。

　　到了药庐，应洵抓好了所需的药材，在门口一个身着白衣红边弟子服的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能否劳烦应洵少主帮我转告赤炎，让他立刻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