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轻尘》海棠酪

54、妒火

　　何思见看着她哥抱头鼠窜般奔过来，一屁股坐下后又露出一番小人得志的样子，嫌弃地问:“你丫干嘛呢？”

　　“呵，这你就不懂了，李长琰那厮，明明心里堵的要死，偏偏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憋着劲儿呢，我作为兄弟自然要帮他一把。”何归程又摆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满满的自豪感。

　　“我怎么听不懂啊？”何思见蹙眉道。

　　“你小丫头要听得懂才有鬼了。”

　　何思见伸手一把拧住何归程的耳朵，恶狠狠道:“你丫卖关子是吧，把话给我说清楚！”

　　何归程立马龇牙咧嘴，“疼疼疼！小姑奶奶，快放手，我是你哥，你亲哥！你简直是目无尊长，你——”

　　“我怎么了？快说！”何思见加重手里的力道，无声威胁。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丫先给我放手！”

　　何思见冷哼一声，放开他。

　　何归程揉着耳朵，一脸不满，奈何淫威之下不得不从，摆好姿态后又露出一张嘚瑟脸，故作高深地道:“你瞧李长琰那厮的眼神儿里有什么？”

　　“什么啊？”何思见依言瞄了一眼，却一头雾水。

　　“啧，”何归程一脸嫌弃，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么笨呢？”

　　说罢，赶着何思见再次对他下毒手之前，连忙道:“嫉妒啊！”

　　“怎么说？”

　　“他王妃被沈纤柔弄上去给大家跳舞，他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

　　何思见不服气，“何以见得！”

　　“哼，”何归程一脸高深莫测，“其实吧，我早就看出来李长琰对他那捡来的便宜王妃有意思，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或者说他知道，但是他又在刻意压制这份若有若无的情意，我去刺激刺激他，好让他早点看到自己的心。”

　　何思见白了他一眼，“刺激他？我看你丫就是欠揍，你没看见我子衿哥哥那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没准你就回不来了。”

　　“嘿嘿，所以我跑得快嘛，而且，大庭广众的，他自然会给兄弟留几分面子。”

　　何思见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哥，“那你完了，他刚才没收拾你，过会你指不定怎么死呢，现在傻乐个什么劲儿啊？”

　　闻言，何归程脸上的笑一凝，恶毒的瞪着何思见。

　　后者浑不在意，悠哉的吃东西，“这样说来沈贵妃倒算是帮了他们一把咯？”

　　一想起他接下来的命运，何归程就没好气道，“不知道！”

　　“嘁。”何思见也不理他，得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上首，沈纤柔眼看时机已到，低声对身边的宫女说:“去，将早先温着的那壶酒给寿王送去。”

　　宫女领命退下，她这才又看向殿上的人，压下心中的妒火，眼中划过阴狠。

　　李长珂的心思并不在跳舞的人那里，他余光瞥向贵妃那边，露出微微苦涩的一笑，低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一场宴会，众人皆各怀心思。

　　一舞毕，有人忍不住夸赞称好。

　　李长珂也淡淡赞道:“齐王妃一舞极妙，来人，将去年南海进贡的那件蛟纱织金舞衣赐予齐王妃。”

　　林晚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谢皇上赏赐。”

　　有宫女带她下去换衣服，她看着这个宫女眼生，并不是刚刚带她出去那位，她们现在走的那条路也不是刚刚那条。

　　她顿时心生警惕，“咱们走的这方向对吗？”似乎更偏远了些，这里已经看不到大殿的灯火了，四周寂静，只有虫鸣声不绝于耳。

　　宫女恭敬答道:“回王妃的话，奴婢带王妃去取皇上的赏赐。”

　　“哦。”赏赐要她自己去取么？

　　“哎呦——”林晚忽然捂着肚子，神色痛苦。

　　“王妃怎么了？”宫女停下脚步问她。

　　“本妃肚子疼，约莫是刚刚吃坏了肚子，我去找个净房解决一下，你在这儿等我。”说着，林晚转身要走。

　　谁知没走两步，眼前一片眩晕，身体不可控制的向下倒去，接着她便晕了过去。

　　晕之前一阵后悔，方才真应该多个心眼儿，不跟她走这么远，这下中计了，在这种隐蔽幽暗的地方，等会儿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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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上，寿王喝了酒，便觉体内有些燥热，正拄在头，闭目冷静。

　　身后的太监上前道:“王爷醉了吧，奴才扶您去外边儿醒醒酒？”

　　李长瑁确实感觉热的慌，便胡乱点点头，将手伸过去。

　　那太监见状上前扶了寿王站起身，带他出了大殿。

　　李长瑁一离席，便有宫女过去将桌上的酒收走。

　　沈纤柔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心下冷笑。

　　所有动作发生的神不知鬼不觉，这场戏她安排的天衣无缝。为了让林晚身败名裂，成为全嘉安的笑柄，彻底遭了齐王厌恶，她不惜用尽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结果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半晌，李长琰等不到林晚回来，胸中烦闷之气更甚，起身出了大殿。

　　甫一出来，便抓着守在殿外的沉肃问:“王妃呢？”

　　“王妃应是随宫女去更衣了。”沉肃有些懵。

　　“那怎么还不回来。”说话间，他眉眼染上焦急。

　　“这……属下不知。”

　　“你没派暗卫跟着？”

　　沉肃意识到事情不妙，低下头请罪，“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现在不是罚你的时候，立刻命人去找，皇宫内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沉肃领命下去，立即召集暗卫分头去找。

　　他在廊下立了片刻。

　　头顶的月亮撒下银辉，晚风徐徐袭来，也吹不散他心中的烦躁，终究还是运起轻功，朝不知处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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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嘭——

　　身后的门被人关起。

　　李长瑁脸上泛起红晕，燥热难耐得撕扯着衣领，脚下踉跄着往里走去。

　　眼前的跋步床有些陈旧，青色的帐幔垂下一半，依稀看见里面躺着个人儿。

　　李长瑁揉了揉眼，朝床边走去，定睛一看，却发现床上躺着的人竟是他皇嫂——齐王的王妃！

　　他顿时心下一喜，身上更加燥热起来，望着眼前的软香温玉，顿时血涌上头。

　　这个美人儿自他上次入宫一见，已是肖想了许久，只是……

　　他又想起他二皇兄，齐王冷酷狠辣众人皆知，要真让他在齐王头上拔毛，他还真有点儿犯怵。

　　虽然他确实喝多了酒，有些头晕目眩，也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是非黑白还能分辨几分。可是身体内的邪火烧得他痛苦不堪，迫切地想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中。

　　他缓缓伸出手，刚一碰到那人儿便方寸大乱，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在本能的欲望操纵下肆无忌惮地动起手来。

　　林晚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的睁不开，半晌只掀开一条缝儿，依稀辨出自己身处一片黑暗。

　　忽而又感觉似是有人在对她上下其手，窸窸窣窣地解着她的衣裳。

　　她脑袋嗡地一声，顿时清醒了不少，反应过来那人在对自己做什么，便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奈何她被人下了药，使不出多少力气。

　　身上的衣服被解开了大半，她一边去扒开那人的手，一边虚弱的声音道:“你……放开我！”

　　黑暗中，她身上那人愣了愣，许是有些犹豫，不过片刻，那人又壮了胆色，下手更加急切，“美人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保管让你舒坦。”

　　林晚听着这令人作呕的话，火冒三丈，想掀开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怒火顿时变成一股憋屈心酸。

　　原来这才是沈纤柔最终的诡计，本以为她只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没想到她用心如此之毒！

　　“你可知我是何人？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我……我管你是谁，今日你都只能乖乖认命。”说着，那人迫不及待地将手探向她腰间。

　　“畜生！日后我定将你碎尸万段！”看着伏在她身上的人，绝望痛苦中，她想到了李长琰，他正生她的气呢，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样，不管怎样，她都再没有脸去面对他了……

　　一番无用的挣扎反抗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此时她只有心力憔悴的被动承受着。

　　罢了，今日之后，她也再不用想着怎样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了，他们之间只能形同陌路，她也再不用挣扎要不要杀他……

　　等等——

　　她忽地想起司马尘给她的那把匕首，被她藏在了腰间！

　　绝望中，她又燃起希望，在深渊里继续挣扎。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几番搜索，终于摸到了身下的匕首。

　　她眼中闪过寒光，狠狠地朝身上那人刺去。

　　“啊——”

　　那人一声惨叫，拔出匕首使劲甩到地上，骂道:“他娘的臭娘们，竟敢对老子暗下毒手，”说着，啐了一口，恶狠狠道:“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匕首被夺走的一瞬，她再一次陷入绝望，没用了，她没能将他一击致命，甚至，以她的力量，根本没能伤到他多少……

　　她的心逐渐冰冷麻木，只能任由自己陷入无尽深潭……

　　嘭——

　　木门被猛然撞开，身上的人动作一顿，下一瞬，他便被人一脚踹飞在地上，刚刚的伤口又流出血来，他趴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可见那一脚力度之大。

　　面前忽然又横了一柄泛着森森寒光的剑，他抬头看来人，黑暗里，望不见那人此时的目眦尽裂，只依稀分辨出他模糊的面庞，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阴鸷的杀意，心下大骇，什么火都瞬间被冰水浇灭，凉了个彻底。

　　李长瑁身体抖若筛糠，冷汗直流，哆嗦着开口，“二……二皇兄，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我该死！”说着，开始狠狠抽自己嘴巴，不一会儿血便顺着嘴角流下，可见力道之大，生怕轻一点他便要死无全尸！

　　李长琰根本无心理会他，将人踹翻后便丢了剑，急忙坐到了床边。

　　看着泪流满面，脸色惨白的人儿，他的心忽然抽痛不已。

　　他不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她，“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似是低低呢喃的声音里掺杂着心疼与愧疚。

　　床上的人睁眼看到他，眼里闪着微弱的光，眼角流出一行清泪，然后又缓缓闭上了眼，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可是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暴露了她的脆弱，好像随时都会消逝。

　　他心疼了，也害怕了。

　　他伸手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却哑口说不出一句安慰。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沉肃带着人闯了进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

　　“滚出去！”李长琰冷冷开口。

　　沉肃立马回过神，示意身后的暗卫拽起地上跪着哀求的人，一起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夜，又缓缓归于平静，即使在这样的夏日，仍凉得让人心惊。

　　“没……没事了，玉媔？”他试探着开口，胸腔里却闷闷的。

　　怀中的人儿只是安静地靠着他，一动不动。

　　良久，那人忽然搂住了他的腰，小声抽泣着。

　　胸前的衣襟慢慢被泪水浸湿，砸在他心上，时而滚烫，时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他胸前轻轻抬起头。

　　他看着她脸上布满泪痕，眼睛有些红肿，里面隐隐可见还擒着泪光。

　　他的心忽然柔软了，话语极尽温柔，他问:“怎么了？”

　　林晚恐惧不安的情绪因为他的安抚慢慢平静下来，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开口才发现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她轻声对他道:“李长琰，我们回家吧。”

　　看着她的嘴角勉强的笑，他的心又不受控制的一缩，他说“好”，然后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整个包裹，伸手将她抱起，动作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后来他回想起这一刻，才惊觉，这分明是珍重与怜惜……

　　外面的夜空群星闪烁，一轮下弦月静静地挂在天上，为世间铺上一层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