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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别来无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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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顺着望去,是李长琰。
只听他轻轻开口,“那位,是东吴的太子,司马尘。”
“司马尘?”她的声音略显急切,她意识到,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李长琰望了她片刻,唇角微勾,眼底却不见笑意,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放开握着她的手,目光转向殿上。
似乎从司马尘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至少林晚是这么认为的。
司马尘居然是东吴的太子,之前他只说过自己是什么无冥阁阁主,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层身份。只是他身为一国储君,暗中建立杀手组织,还将人安插到北周,不免让人怀疑此举居心叵测,他究竟想做什么?!
而她身边的人,李长琰眼中有寒意,是面对敌人时的睿智冷静,果然,这才是北周杀伐果断的战神王爷!
她想起他们之间曾有过的微不可察的温柔,不禁苦涩一笑。
“东吴太子司马尘,见过皇上。”
李长珂一袭鱼红龙袍坐于上首,一手捻着只紫金酒杯,淡淡的笑道:“太子远道而来,是我北周贵客,无需多礼,快请入席吧。”
司马尘入席,林晚身为齐王妃,坐于李长琰下首,这样一来,堪堪和司马尘相对。
许是她目光太过炽热,司马尘似有所感,便要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林晚一惊,忙低下头,便见一只修长的手正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在她面前的碗中。
她看过去,李长琰神色淡淡,放下筷子看着她,嘴角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抬眼,四目相对,她顿感寒意四起。
林晚一直知道李长琰是个厉害人物,此刻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的伪装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正一点点被撕开,而她将无处躲藏。
不!他既然从未显露一丝一毫的窥探,她就更不能自乱阵脚。她怎么会莫名觉得他识破了她呢?不过是因她自己心虚吧。
琵琶声起,歌舞精彩,她无心欣赏。
“王妃为何如此魂不守舍?”
李长琰面露关心,只是这份关心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林晚不知道,也不敢深思。因为他这话说是询问,却更像是一句提醒。不等她答,他便又回过头,继续观赏歌舞。
林晚只觉得她的心好像在一点一点下沉,无力打捞。
又恍忽觉得,他们两人不过都是在各自伪装罢了,只要揭开那层皮,剩下的便彼此的面目可憎。
林晚的心不在焉被沈纤柔看着眼里,她勾起嫣红的唇,柔声道:“本宫听闻齐王妃舞艺极佳,今日北周有贵客,王妃何不露一手,好让我等沾东吴太子的光,一饱眼福啊。”
说罢,她不经意扫过寿王的位置。既然上次匆匆一眼不够让他提起胆色,那她也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让干柴烧起来。
上首李长珂未作声,对贵妃的话不置可否。
林晚下意识看了一眼李长琰,他缓缓品着琼露,恍若未闻。
她忽而自嘲一笑,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随即站起身,道:“臣妾雕虫小技,不敢在贵人面前露拙。”
她知道,此刻司马尘一定看向了她,说不定,他正面露讽刺。
“王妃何必妄自菲薄,你的舞姿可是让一贯清冷的齐王殿下都心生喜爱呢。”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她,实则又暗示她勾栏舞姬出身,上不了台面,而齐王为美色所惑,自降身份。但她现已是齐王妃,再让她如台上舞姬一般当众作舞娱乐,又何尝不是在打李长琰的脸。
席上大多是幸灾乐祸冷眼旁观的人。
见李长琰仍不为所动,她一福身,道:“那臣妾就献丑了。”
林晚下去换舞衣。外面夕阳落了山,风吹在身上,微冷。
身旁的人一走,李长琰握酒盏的手微愣,转头看过去,只能看见一抹纤瘦的背影缓缓离去。他眼中晦暗不明。再抬头,正迎上司马尘的目光,看着对面那人眼中晦暗不明的笑意,他微眯起眼。
是了,在这个人面前,他当是要表现得对林晚极尽宠爱,情意绵绵,现在他又在做什么?开始是对她的试探,后来呢?看见她一直盯着司马尘,目光热切,他竟没由来的恼怒。
愣神片刻,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另一边,司马尘见林晚出去,凉薄一笑,接着不胜酒力之故,也起身出去了。
这一动作没有逃过李长琰的眼睛,他拧着眉头,脸色阴沉,只默不作声饮着面前的清酒。
良久,身后的宫女听见“啪——”的一声,偷偷抬眼,见齐王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一言不发起身离席,脸色沉得吓人。
……
林晚随宫女进了一间殿内,看见桌上漆盘里的衣服,便让身边跟着的宫女出去。
宫女面露难色,“这……”
“怎么,本妃使唤不动你?”林晚不悦道。
“奴婢告退。”
宫女走后,林晚拿起桌上的衣服看了看,舞衣风情尽显,她暗道此事果然不简单,沈纤柔倒是没让她失望,她之前表现出对李长琰不在意的样子果真是装的吧,这么些日子,她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只等今日这么个机会呢。
她将衣服换下,打开门出去,却看到阴影处走了一个身影,她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立刻冷了脸。
“齐王妃。”司马尘淡淡开口。
“太子殿下这是要作甚?”林晚也没打算逃避,毕竟以司马尘的本事,她也是逃不过的。
司马尘见她识趣,笑了笑,“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晚没有拒绝。
三月的期限将至,他定然是来清旧账的。想起上次同他见面,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这个世界,知道“阿晚”的底细最多的人,恐怕就是她眼前这位所谓的主子了吧。
她随司马尘走到一处荷塘边,周围蛙声四起,她站在一棵柳树下,凉凉开口,“不知太子找我所为何事?”
司马尘望着她,轻笑道:“齐王妃,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他叫他“齐王妃”,像是讽刺,又有些意味深长。
“我想,太子冒险来找我,应当不是为了叙旧的吧?”
“呵,”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倒是与从前有所不同。”
林晚不出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也不去想他这所谓的“不同”是为何?
“是,我此番找你,是想问问你,齐王府的机密,又或者北周朝堂军队的机密,你拿到了多少?”
“我……没有打探出来。”
司马尘看着她,冷笑道:“是么?”
他走近她,“阿晚啊,你执行任务的能力有所下降呢。”
林晚盯着他的脚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道司马尘不是个好对付的,面对他的不满,她有些恐惧。
“你莫要告诉我,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司马尘压低声音缓缓道:“你与北周齐王朝夕相处,便是对他动了心思,不愿听命于我了。”
林晚的心顿时漏了一拍,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他,“我没有!”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嗯,我也希望你没有,毕竟朝三暮四的品行可不好。”
朝三暮四?
他们相距不过半米的距离,他又上前一步,忽而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眯眼道:“那么,你这么久拿不到我想要的消息,是想告诉我,你是想杀了齐王立功?”
林晚惊诧地看着他,他虽然面带笑意,可说话并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他此刻的笑,于她而言更像是魔鬼的凌迟。
“我……”
“阿晚,”他放开她,又执起她的手,将一把冰冷刺骨的匕首放在她手里,在她耳畔轻轻低语,声音带有几分魅惑,“我相信你能做到。”
鼻间似乎传来属于他的气息,林晚只觉得此刻心中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额上出现一层薄汗,手中匕首冰凉,她握不住。
嘭——
忽然,司马尘被人一脚踢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他咳了几声,一手捂住胸口,形容有些狼狈,愤怒的眸子里泛着红,死死盯着来人。
林晚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李长琰,心中狂跳,紧张得呼吸急促,头皮发紧,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将那把匕首藏在腰间。
此刻,她已是慌乱不已,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她能说什么呢?她甚至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她的解释,在他看来或许只是欲盖弥彰的狡辩,于是她没有作声,低头等待他的宣判。
她听见李长琰冷笑一声,一贯清冷的声音里掺着几分怒意,“本王自知家有王妃貌美,容易遭人觊觎,只是太子你身份贵重,自当顾念自己,乃至你整个东吴的脸面,若是再让本王知晓你对王妃有任何出格之举,休怪本王给你难堪!”
说罢,一把拽过林晚,转身头也不回地带她离开。
林晚忍不住回头,看见司马尘黝黑的眸子,好似与周身黑夜融合,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却显出几分失落寂寥。
她转头去,望着李长琰的背影,她知道,他生气了……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说点儿什么让他平息怒气,她甚至无法开口告诉他,她和司马尘之间什么也没有,更无法亲口说出她留在他身边阴暗的目的。
大殿门口,里面依然是走时的歌舞升平。
他停下脚步,也不回头,蓦地松开了她。
手从他掌中滑落,她心中像被人挖走了一块,无法填补,空空的,难受得紧。
“李长琰……”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抬脚从侧门进殿,下意识想追上去,可是她只能停留在原地,心忽然发酸。
她深呼一口气,压下这股莫名的情绪,向殿内走去。
大殿上,一抹窈窕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人一袭胭脂色丝锦幻沙羽衣穿在身上,勾勒出女子曼妙身姿,肌肤在轻薄的丝纱下若隐若现,袖口微开,露出一截皓腕,一件舞衣,将女子的美艳展露无遗。
这件衣裳,是沈纤柔命人准备的,即便知道她是何用意,林晚也不甚在意。
乐起,一曲霓裳着实让人惊艳,尤其是在座男眷,老的少的,身份高的身份低的,那眼睛一眨不眨,更有甚者恨不能眼珠子都粘到她身上去。
李长琰回到座位便像之前一般低头悠悠地喝酒,神色淡淡,不说话,也不往那人身上多看,好像跳舞的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只是他握着酒盏的手指节却微微泛了白。
身后站着奉就的宫女见他一派云淡风轻,周身气压却低得吓人,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明明是山雨欲来之势。
可这个时候,偏偏有不怕死的冒了出来,故意朝老虎屁股上拍。
“唉,”何归程那厮从后面拍了一下李长琰的肩头,痞笑道,“你家王妃今日美不美?”
李长琰皱眉,不作理会。
何归程不甘心道:“问你呢?”
“你瞎?”语气里似乎藏着愠怒。
呃……
何归程感觉脖子微凉,缩了缩头,讪讪地笑,却依然不死心,“是不是犹如九天神女下凡一般?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古就是这个理儿。”
他一番言论说得头头是道,罢了,又嘿嘿笑着,继续刺激李长琰,“你看那些个王公大臣,平日里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内里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嘴脸,你瞧他们那眼神,恨不得整个凑过去呢……呃……不是,你……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呀,我……我说得可都是大实话。”
“说够了?”李长琰瞪他一眼。
“我说,刚刚你怎么不阻止啊,那沈贵妃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人好歹是你亲王妃,你这人怎么就……”
“就什么?”李长琰声音低沉,脸色黑得能低下水来,一看就是发怒的前兆。
何归程打赌,他要是在多说一句,回去后一定会被这厮处以极刑,死无全尸。
不过他目的也达到了,讪笑两声后飞快溜回自个儿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