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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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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酉时开始,但众人巳时就被召进宫。林晚这厢午膳都未来得及吃,早间日出时分就被花意叫起来梳妆整饬。
累得她一坐进马车就瘫在哪儿一动不动,眼皮子一掀便见李长琰那厮又是一贯闭目养神的姿态,坐姿端正,林晚见状下意识的就收敛了下自己四仰八叉的四肢。
这个点儿他应该也没吃饭呢吧?林晚想起她刚刚趁花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揣怀里的马奶糕,暗搓搓一乐,不由开始悲悯众生。
“王爷,吃东西么?”说着,掏出怀里的马奶糕,打开包裹的丝帕。
齐王殿下勉强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看着那马奶糕,嘴角微抽,又看看对面捧着糕点的人,吐声:“不必。”
“真不吃?”
林晚不知趣地将东西往他那边凑了凑,高傲的齐王殿下却皱了皱眉,不太舒服的样子,“拿走。”
林晚只好收起东西,撇撇嘴,心说,嘁,狗咬吕洞宾。
……
下了马车,见后面的马车上沈玉颜款款走下,朝这边过来,福身道:“见过王爷,王妃。”
李长琰:“免礼。”
入了宫门,有小太监带着李长琰走了,留下林晚和沈玉颜跟着另一个小太监往后宫去,来到人家的地盘,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拜见主人了。
“参见贵妃娘娘。”林晚到时,后宫的嫔妃以及各府女眷都到得差不多了。
“免礼,赐座。”
沈纤柔今日一身大红牡丹穿花百迭裙,凤头珠钗繁复华贵,显出几分高贵冷艳。
林晚不禁咂舌,还别说,这沈纤柔还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风范,只是在他们这个时代,不是只有正室才可着正红色么?还有那一头凤簪,皇上对其宠爱可见一斑。不过也想的通,看看那些个莺莺燕燕的,那一个的姿容比得上眼前这位。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个夫人那个小姐,相互挖苦讽刺一番,又道来别家家长里短,情到浓时还能彼此吹捧虚赞。
林晚呷着茶水,默默听了小半个时辰,开始觉得厌烦,岂料越听越上头。
贵妃可能久居深宫听腻了这些,开口打断众女,“五月的天气,未央宫的牡丹开得正好,本宫特意命人在院里设了茶宴,邀诸位一同观赏。”
众人:“谢娘娘。”
一群人呜啦啦的换了阵地。然,仍旧都挡不住大家的热情,或许是因为在户外,天高海阔的,无形中少了拘束,聊得还更欢腾了。
林晚正竖着耳朵听旁边两位夫人闲聊。可惜了,宫里没有瓜子。
“你听说没,那张大人去年啊瞒着他夫人偷偷养了个外室,偏偏又没有兜住叫他夫人给知道了,他夫人又是个善妒的,这么一来那可还得了,一时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不曾想,张大人呀是个惧内的,最后生生是逼得那小妾削了发,到静心庵出家去了!”
“是吗?一向就听说那张夫人是个尖酸刻薄的,想不到还能制得住她夫君呢。”
“害,谁说不是呢,怪就怪啊人家有个好娘家,她爹一路做到了太傅的位置呢,谁敢得罪。”
“也是,那可就苦了张大人了,得了这么个夫人,打不得骂不得,养个小妾也要偷偷摸摸,被下了面子还得把人当老祖宗一样给供起来。”
说完,两个人偷偷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还有啊,听说寿王上个月又纳了第十一房小妾,寿王妃气得当晚就收了东西回娘家,寿王也不是个东西,就跟没看见似的,到现在也没去看一眼。姑娘家面子薄,寿王不来接,她怎么抹得开脸回去,这不,到现在还在娘家呢。”
“那可正如了寿王的意了,怎么快活都没人管他,乐得自在呢。”
“谁叫寿王妃性子软,偏又遭了寿王这么个好美色的,也是可怜哟!”
“你说,不都是兄弟么,寿王多情好色,那齐王却是清心寡欲。”
“这你就不知道了,齐王他哪里是清心寡欲,我家夫君说,他可好几次见齐王殿下去了怡人居呢,人家呀在那里风流快活呢。”
“……”林晚可就听不下去了,齐王逛青楼,那你老公是怎么知道的,也不动脑子想想,还在这里瞎乐呵。
“唉――唉,林玉媔!”
“啊?干什么?”林晚正听到关键呢,就被旁边的大嗓门儿给打搅了。
转过头一看,不禁脸一黑。
这笑得跟个狒狒似的人不是那什么相思么?
林晚:“你叫那么大声干嘛?不知道后宫之内禁止喧哗么?”
何思见大大咧咧在林晚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那个位置原本是沈玉颜的。
沈玉颜去哪儿了?
“别找了,沈侧妃早走了,我看她刚刚想跟你报备一声来着,奈何你听得都快流哈喇子了,人就没忍心管你。还有沈贵妃也早溜了,谁还管我喧不喧哗。”
“你不觉得我俩之间应该是那种势如水火,你死我活的关系么?你凑过来干什么?”
何思见翻了个白眼,“你幼不幼稚啊?还你死我活……话本子看多了吧?”
“这么说你是打算放弃你的子衿哥哥了?”何思见比她还小一岁呢吧,居然说她幼稚。
“嘁――本小姐天人之姿,怎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晚感叹,这倒是个模范先进女性。
然后,回过头继续听人唠嗑。何思见无奈,要不是子衿哥哥哥哥说这女人第一次参加宫宴,请她帮忙照顾一下,她才懒得巴巴的凑过来呢。这蠢女人,听自己夫君的桃色消息听得津津有味,真是缺心眼儿。
……
殿内
“如何了?”沈纤柔开口就问道。
沈玉颜福身,“回娘娘,王府内并无异动。”
沈纤柔揭茶盖的手一顿,“并无异动?”说着,讽刺一笑,“是真的无异动,还是你根本没有行动?”
沈玉颜垂首,面色却未变,一贯的风平浪静。
“本宫且问你,那药,你下了没有?”
是她将被抬入齐王府之前,沈纤柔命人偷偷塞给她的绝子药。
“未曾……”
沈纤柔面露怒色,“本宫要你何用?”
贵妃动怒,沈玉颜依势跪下。
沈纤柔冷冷看着她,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沈玉颜这番事事无所谓的样子,再如何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最终还不是只能屈服,再倔的牛都有软肋。
“别忘了,你姨娘还在丞相府呢?她的荣辱可都系在你身上,该怎么做,要本宫教你不成?”
沈玉颜眼波微动。要不是姨娘捏在他们手里,她当初又怎会嫁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时时算计。
“臣妾知道。”
“呵,你知道?你知道的怕只有那个林知谨吧?”沈纤柔抚弄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听说你抬入王府那日,齐王连你房门都未入,平日里不是在自己房里就是在齐王妃处,你怕是连他的面都未见过几回。”
提到那个人,沈玉颜无端一股气涌上心头,倒让她难得的硬气了几分,“齐王不见我,不正合了娘娘的意?”
闻言,沈纤柔脸上笑意全无,“沈玉颜,你不过是低贱妾室所生,丞相府的一颗棋子,你有什么资格顶撞本宫?”
“如娘娘所言,臣妾是一颗棋子,娘娘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我是父亲手中的棋子,也由娘娘摆布,而娘娘只是父亲的棋子。”
沈纤柔气得指尖轻颤。她自小与那人订了亲,便一颗心盼着他,却被她那做丞相的父亲送入皇帝的后宫。李长珂对她再好又怎么样,不是那个人给的,对她来说,一文不值!她沈玉颜又能好到哪里?
沈纤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声对她道:“沈玉颜,你当知道,一颗废子的下场,是何等惨状!”
“贵妃同勉。”
沈丞相有两女一子,嫡子年岁尚小,他便将算盘都打到了两个女儿身上。先是毁了长女纤柔同齐王的婚约,将其送入李长珂的后宫,后又以所谓父母之命把次女玉颜嫁予齐王为妾。二女不过都是父亲野心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沈家姐妹在外人看来是再和睦亲近不过的了,只是二人关系究竟如何,也只有丞相府人自己知道
“你――”
“贵妃娘娘,宫宴快开始了。”沈纤柔的贴身宫女荷香低声暗示,打断了她的怒火。她倒不是帮沈玉颜,只是此时宫中闲杂人等众多,怕贵妃发起怒来叫有心人瞧了去,对贵妃无益。
沈纤柔也明白,遂站起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见贵妃一干人走后,丫鬟白苏忙伸手扶沈玉颜,“侧妃快起身吧,当心凉了身子。”
沈玉颜就着她的手站起来。
“侧妃娘娘,你方才不该这么说话的。”白苏担忧道。
“我自有分寸。”
……
太极殿
大殿四周挂着明黄色的云纱幔帐,殿中央是一只八角瑞兽香炉,轻烟缭绕,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横梁上饰五彩火纹琉璃龙珠,殿柱上是条条石雕鎏金盘龙装饰,祥云氤氲四周,栩栩如生,整个殿宇尽显的皇室气魄。
女眷们到的时候,各王侯将相已落座,众女纷纷由宫女领了入座。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殿内立即鸦雀无声。
门口有明黄人影缓缓跨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于上首落座,声音透着帝王的威严,“平身,赐座。”
“谢皇上。”
林晚坐下后才发现李长琰也随着皇上来了,在她上首的位置落座。
他一袭绛紫色云纹暗金二品朝服,玉冠束发于顶,眸光清澈却透着丝丝凉意。似是接受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望过来。
见林晚正盯着他看,嗤笑一声,玩笑道:“做什么这样看着本王,光天化日的王妃当矜持些。”
呵,这人可真是越来越自恋了,不过有三分颜色,便自信是这世间之最。
“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模样特别像一种动物。”林晚说得一脸认真。
“哦?像什么?”
李长琰颇为配合的问。
“像一只开屏的老孔雀。”
李长琰微笑,诚心问道:“何出此言?”
“你自个儿品――”
“东吴太子到!”又一道尖细声音响起,打断了林晚。
李长琰的目光变得犀利,向门口望去,林晚见状也不由回头望过去。
只见那人一身青色符蝠纹银丝滚边锦袍,腰间系着牛角刻龙纹系带,缀着一枚五黑墨玉。公子剑眉星目,身形修长,衣摆在脚边轻晃,入从云端走下,袅袅温和,一贯的儒雅气质。
只一眼,林晚浑身都僵硬起来,一时不知是惊的还是惧的。
离得有些远了,倒望不清他眼角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