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生存指南》十一水合氰化Sunny

5、大哥大嫂过年好

　　【第五章】大哥大嫂过年好

　　颜雪在餐厅中久等裘婴婴不来，也就没有再等，径直出门去公司了。他相信这位新来的家庭教师，百分之百治得了那小兔崽子。

　　新的家庭教师名叫楚君苏，同他们一样也是隐藏身份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妖精，原身是只白天鹅。楚君苏是一位私人舞蹈教练，上的都是一对一的课程，所以时间安排比较自由。同时她也是颜雪的挚友，听说颜雪这边有个小兔崽子需要人帮忙照看，二话没说就收拾行李赶过来了。

　　“放心吧，”颜雪临走前，楚君苏大姐头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点儿也不跟他见外——尽管这动作在188的颜雪和170的楚君苏之间看起来并不是很和谐，“对付这种小屁孩我有的是办法，你就放心地去吧。”

　　颜雪出了门，一路上都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一句“你就放心地去吧”好像有什么歧义。

　　楚君苏送走了颜董，回头撸起袖子就去捉那逮着点儿空就要偷懒的小屁孩，“裘婴婴！我好心给你留点个人隐私，你还不要脸了是吧！”

　　她出手飞快，从水里抄出来不及躲的小兔子，裹进毛巾里擦苹果似的一通蹂躏，然后又打开吹风机的最高档位对着它一顿猛吹，丝毫没有要爱护祖国花朵的意思。

　　“给你五分钟时间变回人形穿好衣服，五分钟之后我就进来。到时候可别给我扯什么男女有别，小王八蛋不需要讲究这一套。”楚君苏指了指衣服，又指了指毛巾堆里的小毛球，而后甩上门出去了。

　　裘婴婴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恨铁不成钢，动手把铁揍成钢”的气息，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颜雪昨天跟他提过的家庭教师的事情，他顿时一阵慌乱，门外那位大姐姐虽然和颜雪完全是风格迥异的两个人，但实在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颜雪至今为止也没怎么让他难堪过，甚至还救了他一次。

　　他突然好希望颜雪也在场，这样兴许他还不会被欺负得太惨。可惜这场单方面的碾压战局，唯一的观众就是只红白相间的大傻狗，每逢熟人靠近就一定要把自己凹成一个U字型，将屁股伸过去求抚摸。

　　呵，出息呢。

　　裘婴婴磨磨唧唧地换好了衣服，被楚君苏轰去餐厅吃早餐。好在早餐是十分美味的牧草沙拉，外加温度适宜的纯净水，这多少抚慰了他受伤的小心灵。

　　他一边吧唧着牧草，一边偷偷从碗里抬头去瞅楚君苏。他对这位新家教十分好奇，可是经过刚才那一系列恐怖事件，他现在实在是不敢吭声，只能偷偷地连瞅加猜。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楚君苏的眼睛，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小王八蛋的小动作，十分善解兔意地替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孩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裘婴婴吸取了昨晚在死亡边缘左右横跳的教训，稍微纠结了一会儿措辞，才开口问：“老师，你是妖吗？”

　　听到这么中规中矩的问题，楚君苏突然想要逗一逗裘婴婴。她将手伸到脑后，变出一根白色的羽毛来在裘婴婴面前晃了晃，“是啊，我是妖。猜猜我是什么妖？”

　　裘婴婴看着那根纯白的羽毛，飞快地联想了一下他最常见的白色的鸟类，“鸽子精？”

　　楚君苏：“……”

　　她合上眼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吧，我是天鹅成精，不吃小孩。”

　　裘婴婴感觉那被她刻意咬重的“不吃小孩”四个字，真实程度值得怀疑。况且就算真的不吃，具体会做出什么来，他不敢想象。

　　虽然早就料到就凭自己那捉襟见肘的人类社会常识，颜雪肯定会想办法给他补一补，但是他没想到颜雪居然真的聘了个家庭教师来，而且还霸占了自己刚睡了一周还没睡熟络的大床。

　　在各种形式的课外辅导中，小班制的补习班算是最为轻松，最容易浑水摸鱼的了。再往上一点儿的“一对一”，虽然煎熬，但时间短，下了课就可以溜之大吉。最恐怖最恐怖的，莫过于同居的家庭教师了，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随时随地都有暴露的风险，指不定哪里没做好，就会被发现把学到的东西都还回去了。

　　裘婴婴欲哭无泪，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现在真希望自己没有成精，就无忧无虑地做一只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的小兔子。可是妖精之间没有“自绝经脉”这一门法术，裘婴婴也不至于那么想不开，只好硬着头皮地接受了。

　　楚君苏老师每天的授课时间是上午9点到10点半，下午2点到3点半——考虑到裘婴婴还不太能适应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人际交往基本常识、人类生活习性、人类语言与日常用法、人类约定俗成的基本道德与法律知识。

　　在此之前裘婴婴只觉得变成人很好玩，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更何况他还不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所以体验极佳。他从来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现在一下子只觉得仿佛连路都要不会走了。

　　好在楚君苏老师虽然日常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一副社会大姐头的样子，但授课的时候还是很有耐心的，当然，也可能是她打一开始就把裘婴婴当智障儿童看待，所以格外不跟他一般见识。后者的可能性略微大一些。

　　然而，不论当事人心态如何，裘婴婴悲惨而凄苦的学习生活就这样踏着一月份的小尾巴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两兔一鹅的热闹同居生活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不过，说是两兔一鹅的同居，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准确。因为颜雪工作繁忙，经常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赶上有应酬，连晚餐也不会回家吃，所以别墅里的日常基本是以大鹅鹅变着花样儿欺负小兔兔为主的，还有个凑热闹的大狗狗，屁颠屁颠地跟在被指使得团团转的裘婴婴屁股后头，像山大王的巡山小跟班似的，用面部表情为他呐喊助威。

　　欺负归欺负，一点儿也没耽误授课进度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到了刚入二月的时候，裘婴婴的“做人水平”已经有了十分显著的提高。

　　这提高颜雪自然也看在眼里，因此决定今年春节带着他一起回颜家大宅过年。

　　准确来说颜氏算是从国外进来的产业集团。最早的一批颜家人横跨大洋去美帝打拼的时候，还个个都是无名小卒。一直到了颜雪的父亲那一代，才开始逐步将业务发展至国内，这才有了今天颜雪坐的这个董事长的位置。

　　但颜家现在的大部分成员都是从小就在国外的文化背景下长大的，对春节没有那种浸润到骨子里的感受，所以颜雪也没打算回美国去过年，只跟国内大本营C市的亲戚们约定了在颜家大宅一聚。

　　二月初，楚君苏辞别了二兔，去往G市。与C市同一省区的G市，是他们天鹅一族每天冬天固定的聚居地之一，虽然现在条件好了，有些修妖的就算修不成人形也不至于被冻死，但这一年一度的聚会习俗作为联络关系，增进情感的族人大熔炉，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三人约定好年后再见，裘婴婴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混杂着惊愕与不满的感叹：“啊？不是都学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要再见啊？”他仿佛刚听到下课铃，就被告知后面又要补课，被兔生的大起大落摔打得思考不能自理，以至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话会为自己招来什么祸端。

　　果然，楚君苏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薅住裘婴婴垂在脸侧的长耳朵，也不管里面有毛细血管还是毛粗血管，用力地扯了两下，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是不欢迎我还是咋地？屁股和耳朵，自己选一个吧。”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舍得用太大的力气，让裘婴婴从手里逃脱了。小兔崽子连蹦带跳地蹿上了离楚老师最远的沙发，跪了下来，“老师我错了，老师您这么好看，就饶了我吧。”连承认错误都得挑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这几天是真的被欺负怕了。

　　楚君苏懒得和这个小王八蛋计较，远远地甩了他一记眼刀，就急匆匆地出门赶火车去了。

　　颜家大宅位于C市新开发区的湿地公园附近，是当初买了地自己盖的，旁边儿是一溜一溜的私家“多拼”小别墅。

　　拐过弯去就见到了大宅的正面，裘婴婴一下子就被那气势镇住了，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某个□□大片中。整个宅子是偏欧式的建筑风格，但并没有太多花哨的装饰，整体线条十分干净利落。

　　宅子带院儿，却没有哪个人的车敢往里停，只在宅门外一溜溜地停着，也大都是比较正式的商务轿车，一眼望过去，一溜儿都是黑得发亮的喷漆，透着一股庄重而不近人情的气息，仿佛留个手印子在上面都会被冲出来的跟班砍断手。

　　颜雪径直把车开进了大院里停下，有侍者迎上前用行李车拉走了他们的行李，颜雪则带着裘婴婴去往一楼大厅。

　　推开沉重古朴的木质大门，迎面扑来一股香气，在往里走，似乎整个大宅都充盈着这种十分讲究的香氛气息。

　　进去以后，裘婴婴就更拘谨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误打误撞地穿越进了某个很重要的历史里程碑性质的场合，稍微迈错一脚就会惊动这里的和谐，从而造成蝴蝶效应，引发什么不可扭转的巨大历史的更改。

　　宅邸中的宾客并不多，似乎还不如来往的侍者多。颜氏家庭成员们不论男女，各个都衣着考究，面容精致，似乎经年累月的商海工作生涯已经将“随便”二字从他们的生活中给抹去了，剩下的除了体面还是体面。

　　宅中的年味儿并不是很浓郁，完全没有影视作品中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欢度春节的热闹感，相比之下这里更像是某个商业巨头牵头在圈内举办的聚会。

　　颜雪从踏进大门起就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既要叙旧，又要谈论工作——这也难怪，颜氏的大本营主要还是在国外，留在国内的，基本都是带着任务出来打拼事业或者代表老一辈势力出来主持事务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那些个没什么出息的，都留在美国败家了。

　　裘婴婴就像个靠蓝牙牵引的全自动人形旅行箱一样跟在颜雪屁股后头，颜雪上哪他上哪，谈话有他事儿的时候他就出来嗯嗯啊啊地小心答应几句，没他事儿的时候他就杵在那里欣赏风景，连手机也不敢低头玩，无聊得简直要发疯。

　　他们是廿八当天到的，来得算是晚的。其实从小年那天起，大宅内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家宴，人虽然不多，但是菜肴流水儿似的往上端。裘婴婴看得眼都直了，简直要对厨师的创造能力叹为观止。

　　除了家宴之外的时候，用餐就十分看运气了，运气好就谁都遇不上，可以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然后去做想做的事情；运气不好，就会碰上很能说的内亲外戚，不得不跟着天南地北地海聊。

　　颜雪还算年轻，比他小的都没什么出息，全在美帝老家混日子，和他一起回国内的，基本都是长辈，所以遇上谁都要表现得彬彬有礼，卖长辈个面子，于是谈话就难免变得没完没了，毕竟大部分长辈遇着后辈都有些刹不住话匣子。

　　其中自然也有不少人问到了裘婴婴的身份，颜雪只是一笔带过地说是自己领养的小兔妖，其身世来历一概不提。家中族人都是妖，侍者也大都是妖，如果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发现，难保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甚至危险，反正就在这里待几天，时间不长，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些话颜雪只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来，然而还是被Flag之神给听了去了。

　　虽说来到此处，也算是每天都觥筹交错，夜夜笙歌，过得十分热闹而奢华了，但所有的家宴和大年三十这天的晚宴一比，完全就是热身级别的。年三十这晚的家宴依旧是明显拔高了一个档次，从菜品到餐具桌椅，都有些超出了裘婴婴的想象能力，简直都要不知道该用哪一瓣儿屁股坐了。

　　两张长短不一的长方形桌子被拼成T字形，三个地位最高的长辈面朝着分坐两侧的诸家亲属，其中也包括颜雪，和坐在颜雪旁边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裘婴婴。

　　这一餐，依旧是采用了西式的安排，将大部分菜肴分成一人份，依次送上。长长的餐桌除了给每位宾客面前留下足够摆放餐盘的空间之外，中间一溜儿都摆放着高高的金属器具，上面有燃着红色小灯笼包裹的蜡烛，或各式传统糕点，一副十足的中西合并风格。

　　裘婴婴不知道从颜雪那个角度看到的景象是怎么样的，反正他自己往那儿一坐，别说对面是什么人了，连对面坐没坐人都看不清楚，满眼都是银器的光泽与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佳肴。

　　好在他也不需要知道对面坐的是什么人，他甚至不需要知道自己旁边坐的是什么人，反正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小孩，不会有人主动跟他攀谈，他只要在颜雪被人拉出去谈话之前抓紧填饱肚子就可以了——颜雪思虑周到，从未单独把他扔在餐厅里面对那一众族人，每逢聚餐时被人借一步说话，颜雪都拉着他一并出来，把他放在小水吧那儿“暂时托管”。

　　这天的晚宴进行了大半，这种情况果然不出所料地再一次发生了。裘婴婴从善如流地跟在颜雪屁股后面，不用他开口指使，就主动去了水吧的小沙发上坐好。

　　颜雪递过去一个十分满意的表情，似乎是觉得自己教兔有方。

　　裘婴婴故作乖巧地跟他确认了一下眼神，其实心底早就在盘算接下来要做点什么了。上次时间没掐算好，颜雪回来的时候他手头的游戏还没打完，最后被迫挂机，还扣了信誉积分。这次裘婴婴长了个心眼，提前缓存了好几部电影在手机里。

　　影片剧情紧凑而烧脑，一环扣一环的情节扑朔迷离，戴着耳机看电影的裘婴婴很快就全身心地扑在了电影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周遭环境了，直到耳机被人轻轻摘下，他猛地一抬头对上了颜雪的视线，这才发现他回来了。

　　“嗷，你回来了。”裘婴婴麻溜儿地收好手机耳机，起身与颜雪一并返回餐厅。

　　可是还没走两步，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扳住了肩膀。那是一只十分有力的大手，将裘婴婴捏的生疼。颜雪也察觉到了，扭向回头去看身后那人。

　　来者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被裹在一身明显加肥加大过的西装里显得十分不自然，板寸头，一张平庸到把他扔进人群里你就再也找不出他的脸。

　　“小子，你的修为是哪里来的？”那壮汉毫不客气的开口质问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