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生存指南》十一水合氰化Sunny

4、与大佬同桌吃饭

　　【第四章】与大佬同桌吃饭

　　接种了疫苗的小兔子精，就这么被丢进了颜雪在闹市边缘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里，过上了一种近乎于软禁的生活。

　　听起来似乎惨无人道，但是比起在苗铭家生活的日子，已经算是改革春风吹满地了。最起码他的活动范围从一个小笼子扩大到了一整座四层小别墅，包括一个小花园和一个空中花园。

　　当然，这是颜雪给他留的活动范围，实际上他每天几乎从来不踏出房间一步的。原因无他，只是颜雪在家里养了只狗。

　　其实要是普通的小狗，裘婴婴也不会怕，可颜雪家里养的是一只巨型阿拉斯加雪橇犬，单是那一个狗头就比裘婴婴的一截前臂要长，人立起来比裘婴婴还要高，身材上更是比他壮实了不止一个档次，一妖一狗完全不是同一个水平的选手，更别提这妖还是个兔妖，只要看一眼那外形与狼颇为相似的巨犬，就吓得腿软。

　　根据裘婴婴对颜雪的了解，只能判断出他不是普通人，具体他是得道高人，还是妖精，那他就判断不出来了，他现在还不会分辨气息，别说是别人的了，就连他自己的，他都没数。

　　不过单从宠物的选择这方面来看，颜雪恐怕不是什么草食性动物修炼成的妖精，不然谁没事儿在家里养个天敌啊，你想想，深更半夜睡觉觉，半睡半醒间发现自己床边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盯着看，那场面多惊悚啊，换了体质弱一点的，绝对给吓出毛病来。

　　裘婴婴虽然算不上体质弱的，但绝对算得上是胆子小的，所以他待在家里的时候，几乎是不出房间的，连去往离房间只隔一条走廊的洗手间，都要使出逃命一般的速度。至于觅食，就更不用说了，厨房在一楼，他所住的客房在二楼，除了短途冲刺以外，还要结合上下楼梯与急转弯，他简直不像是一只兔子，而是要进化成一只猴子了。

　　然而这样并没有什么卵用，裘婴婴越是上蹿下跳风风火火，那只雪橇犬就越是跟着他一起激动，他一有什么动作，它也跟着瞎激动，并且还不亦乐乎，一条长长的舌头歪垂在嘴边，跟着其疾如风的小兔妖在别墅里飞奔。

　　而且更不巧的是，整个别墅加上地下一层总共四层楼，这条巨型犬还就偏偏喜欢待在二楼，因为二楼有一整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空中花园，虽然平时关着门的，但是最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最为凉爽，它毛厚，总爱趴在那里纳凉，那位置刚好离裘婴婴的房间门很近，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就能跟上。

　　裘婴婴简直欲哭无泪，出一趟房间都要做好久好久的心理建设。偏生他还不敢跟颜雪提，提了能怎么样，把狗关起来吗？万一人家原型也是犬，你这不就等于是让对方为了一个外人，而把“家人”关小黑屋吗？会答应才有鬼咧。

　　裘婴婴在别墅里度过了胆战心惊的几天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家庭教师。这个消息是前一天晚上的时候，颜雪才告诉裘婴婴的，彼时他们二人正坐在餐桌前，吃着颜雪从食堂打包打回来的素食。

　　对，颜雪也是个吃素的。这一点让裘婴婴对于颜雪身份的猜测，更偏向于“得道高人”那一边，但是仔细分析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裘婴婴在电视上见识过人间这些和妖怪打交道的人，虽然手段和身份各有差异，但没有一个不是浑身上下被某一股子精神气所贯穿的，要么是与妖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要么就是对未知的领域有近乎疯魔的执念，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极端”。裘婴婴在颜雪身上感觉不到这种极端，他是凶，但凶也凶得有条不紊，一副“天塌到他头上也得等他一下先扎个头发”的样子。

　　裘婴婴想起颜雪那一头黑长直，突然觉得，如果是妖精的话，那他很可能是某种毛特别长的动物。于是他又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细想，却实在没法把“长毛”“食素”“凶”这三个词统一到一个物种身上。

　　他心中疑惑得就好像许多只小手在抓心挠肺似的，不吐不快，却迟迟不敢开口。

　　颜雪虽然不讲究“食不语寝不言”那一套，但裘婴婴就是不敢问，毕竟这种问题也算个人隐私，不小心冒犯到这位大佬的话，他可惹不起。可是不问又难受，他琢磨了老半天，这才好歹起了个话头：“那，那什么，大佬，上次你一眼就看出我是妖精了，怎么做到的啊？”

　　颜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这小兔崽子今天突然敢和他搭话了。那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在裘婴婴脸上转了几圈，颜雪才吐出一口气，回答道：“因为你身上有妖气，傻帽。”

　　裘婴婴没来由地挨了句怼，顿时原地一僵，心中无数个惊叹号凌空流星一般的飞过。你大爷！老子当然知道，要不是为了铺垫我才不会问这种问题！你说谁傻帽！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语气，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妖气啊？”

　　“闻出来的。”颜雪头也不抬地回答，语气颇为不耐烦。

　　眼看颜雪就要对对话失去兴趣了，裘婴婴赶紧抛出了困扰他许久的关键问题，“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话已出口他就觉出来不对劲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骂人的茬，自己这不自量力的小菜鸡，今晚搞不好是要去“报道”了。

　　颜雪先是露出了一副复杂而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他第一反应也是朝着不好的那个方向去理解了，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小怂包不可能有胆子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公然挑衅，除非他今晚呲溜的那几口果粒橙都没往下走，往上走进脑子了。他一转念，随即明白了裘婴婴是在问什么，也没藏着掖着，十分率直地开口回答：“我是兔妖。”

　　“牛逼！”得知对方是同族后，裘婴婴明显放松了警惕，肢体动作都协调了许多，甚至冲对方竖了个大拇指“哎，大佬，您把我拐，呸，接回来，是要收我做小弟吗？”

　　颜雪皱了皱眉，明显对他这种顺杆爬的狗腿精神有些不满，而且大佬这个称呼听起来又狗腿又粗鄙，他既不想听到，也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说。还没等他开口，这点不满就被裘嘤嘤发现了，立马改口：“要不我认您做干爹也成！”

　　颜雪：“……”

　　熊孩子从哪儿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颜雪将裘婴婴这一身毛病浏览了一圈，挑选了一个最急需改正的点了出来，“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许叫大佬，难听。”

　　他刚想继续解释为什么收养裘婴婴的问题，草草打了个腹稿却发现内容有些复杂，这小崽子未必听得懂，于是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知道啊，”裘婴婴点点头，背着手在流程台前踱了两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天生的，时机到了自然就成了。”

　　这回颜雪没忍住，抬手冲他面门呼了一巴掌，“你以为天地灵气是自来水儿么，说聚就聚。”

　　裘婴婴被这一下呼得原地拿头晃了个圈儿，才卸下力来，他觉得自己无辜极了，这些事儿又没人告诉他，他瞎猜还不允许猜错吗。他揉着头，说：“我……这事儿也没人告诉我啊……”

　　颜雪借着低头喝水的动作大致理了理思路，说：“你本来是只普通的兔子，是你主人，那个叫苗铭的，根据堪舆术数的理论在家中布下了风水局，这才把妖气汇聚到你体内的。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不过她这局布得很不讲究，有可能是误打误撞。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裘婴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前任捡屎官居然这么牛逼，误打误撞都能整出自己这么个年轻又英俊的兔子精，这要是真认认真真地在做一次，指不定就会请来个什么大罗金仙——这小屁孩似乎对“误打误撞”这个词语有什么误解。

　　颜雪懒得去追究小兔崽子眼睛里那亮闪闪的是什么玩意儿，料想他知道的那么少，指不定就在哪个点上天马行空瞎激动了，要是挨个追究过来，这天就甭聊了，改科普现场吧。于是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追问：“摇头？是哪儿不懂吗？”

　　裘婴婴还在那里消化方才得知的内容，听到追问，愣了一下，才说：“你一会儿说灵气一会儿说妖气，到底谁是谁啊？”

　　颜雪答：“有一定的区别，但本质是差不多的，你可以理解为同一种东西，叫法不同。”

　　裘婴婴对于妖精的知识贫乏得可怜，颜雪没有办法，只好再做进一步解释。

　　“妖精的修炼是凭借自己的意识和作为，来将天地之气，也就是说灵气，汇入体内贮藏于丹田，被妖精吸收化用的灵气，就可以称呼为妖气了。你和我们本质相同，区别在于我们是主动，你是被动。修炼所需要的主要的素材，是漫漫散布在人间各处的，除非通过做局来引流，否则一个区域内的灵气是很少的，所以修炼十分困难。而你…………我举一个你们小孩比较能懂的例子吧，你就像个超级经验包，是无数灵气的集合，吞了你，功力就会突飞猛进。”

　　这突然的话题跳转，让裘婴婴面色一僵，不知道该先感慨自己牛逼，还是先替自己的身家性命担忧，他还没纠结出个结果来，就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也是妖！

　　感情自己就是他捡回来的脑白金！

　　“那，那那那……”

　　裘婴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颜雪打断了：“这些事情，明天你的家庭教师来了以后，就会给你做详细解说的。”

　　大佬都把天聊死了，他能怎么办呢？裘婴婴无奈，只好闭嘴，食不甘味地往嘴里塞精饲料。

　　本来祭了五脏庙后有些瞌睡的裘婴婴，在结束了与颜雪的对话后简直睡意全无。他也不敢缠着颜雪陪他思考人生，只好讷讷地回了二楼客卧，窝在床头发呆。

　　据颜雪所说，他不但是个被苗铭误打误撞“制造”出来的兔子精，而且还是个实力一般，却十分滋补的兔子精，所以他的处境可谓是凶险万分，至今还平安无事，没被人当经验包吞了，多半是走了狗屎运——颜雪在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就好像是在讨论十分普通的天气问题，而非他人生死，这让裘婴婴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了解了这层关系后，裘婴婴便也懒得追问颜雪到底为什么要收养他了。不用人家说，他自己就能想明白——跟着颜雪混更安全。至于人家为什么要给他提供义务保护与教育，他也不必再问，颜雪若真是出于对后辈兼珍稀物种的爱护心理，那不问也无妨，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念头，问也白问，他多半不会直接承认的。

　　裘婴婴就抱着继续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念头，打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虽然暗自对自己这种在哪儿都是混的被动心态有些不自在，可碍于实力有限，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成精以后，他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沉重的无力感，居然还破天荒地觉得挺新鲜。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就着这新鲜的无力感瘫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注意，是清晨，清晨6点半，一个早餐店都还刚刚升起卷帘门的时间，一个人影脚步轻盈地闪进了客卧，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将睡得太舒服以至于原形毕露的裘婴婴给拎了起来。裘婴婴在半空中被惊醒，意识到自己双爪离地四尺有余，登时就慌作一团，扑腾着小短腿挣扎了起来，嘴里“吱儿哇儿”地乱叫。

　　头顶响起一个女性的声音，“小兔崽子瞎扑腾啥，再乱动就把你的爪爪切下来烩饼吃！”听那流氓似的蛮横语气，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裘婴婴一听这异性的嗓音顿时愣了，他在这别墅里住了一周多了，从没在这儿见到过保洁阿姨以外的女性，心道难不成这是颜雪的对象，前些天因为出差才不在家，这会儿回来捉奸了？——昨晚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直接忘记了家庭教师这档子事。

　　也不知这熊孩子是怎么觉得自己跟颜雪之间有奸情可捉的，总之一下子就心虚了好多，四只兔爪儿乖乖地拢在身前，不敢动了。

　　这位女性步履飞快，步伐矫健，透着一股练家子的气势，一路将裘婴婴拎到了浴室。浴缸里早已放好了热水，还有几只小黄鸭飘在上面，他百思不得其解，颜雪家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不会是他小时候用过的吧。

　　裘婴婴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丢进了水里，那手法之干净利落，好像笃定了他不会淹死似的。

　　“麻溜儿洗白白了换好衣服，我们在餐厅等你。”

　　怎么回事？裘婴婴被这一出弄得有些茫然。这不像是捉奸的做法啊。他还以为自己会直接被丢进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或者丢到客厅里正在跪搓衣板儿的颜雪旁边。

　　他想象了一下颜雪跪搓衣板的场景，引起不适的同时更让他心生好奇，这个世界上居然能有什么大罗金仙，可以让那位大佬跪搓衣板吗？

　　不过顺着这个思路多想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依照刚才这操作来看，此人多半不是颜雪的爱人。看她这飞扬跋扈的架势，也不像是新的保洁阿姨，那她是谁？裘婴婴摆动着四只毛爪子，以狗刨式绕着大浴缸的边缘游了三圈，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他漂浮在水面上，活动身体，随意地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毛梳理了一番，然后就地肚皮朝天地打起盹儿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