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生存指南》十一水合氰化Sunny

10、有本事放学别走

　　【第十章】有本事放学别走

　　老师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们的“记过”“批评”“找家长”等操作，完全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学生之间的冲突呢？这样的问题由来已久，却一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有些老师虽然有心要寻求精进与突破，奈何实在是力不能及，最后也就只能走走常规的流程，这位一中的体育老师就是如此。

　　由打办公室出来以后，两班人马并没有因为校方的批评处分而偃旗息鼓，双方怒目圆睁，一直这样相互瞪着走到足够远的距离，校队的“超哥”才发话：“陈弘是吧，你小子明天放学等着。”

　　陈弘一挑眉一瞪眼，毫不示弱，“等就等，老子怕你不成！我跟你说，你别以为老子只在学校里有后台，整个C市，就是老子的后花园，老子想拾掇谁就拾掇谁，你还是赶紧回家让你爸妈给你找找关系吧，没准儿七拐八拐地能跟我搭上关系，我就饶了你。”

　　裘婴婴懒得听他们再互放狠话，背着书包径直就走了。他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进这事儿里，参加篮球比赛本身就已经有违“低调行事”的标准了，如果再卷入什么校园暴力冲突，那可有他受的。

　　此时距离下午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该上晚自习的都回教室了，不上晚自习的都回家了，校门口只有颜雪的那一辆辉腾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远远听到了裘婴婴的脚步声，颜雪将手机锁上屏幕收了起来，注视着裘婴婴哆嗦着小碎步颠巴颠地上了车，等人坐进了后排座才开口问：“今天怎么出来晚了？”

　　裘婴婴对颜雪的实力没底，不敢对他撒谎，只好实话实说地交待了下午放学之后发生的事情。

　　颜雪听了他的叙述，并没有像别的学生家长一样发表一些诸如“注意安全”“不要打架”“小不忍则乱大谋”之类的言论，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也略有耳闻。这些小屁孩之间的小打小闹根本入不了这位霸道总裁的眼，所以他并没有在心里把这事看得多重，只简单嘱咐道：“遇事不对你就跑，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裘婴婴正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呢，颜雪的话这算是给他指了个方向，他点头应下，这一话题便算结束，他又开始像平时放学之后一样，开始向颜雪讲述每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虽说是“像往常一样”，不过像的也只是裘婴婴诉说经历的这一部分，平日里的倾听者一般都是楚君苏，因为她来接裘婴婴的次数比较多。今天乍换成了颜雪来听，裘婴婴便不自觉地暴露出了小孩在家长面前倾诉欲与告状欲，把近些天在学校里的大不顺小不顺都拿出来说了。

　　今天这个同学问了我奇怪的问题，昨天那个同学跟我说了过分的话，前天另个同学偷了我的饭卡还不承认，blablabla，裘婴婴正告状告得一包劲儿呢，颜雪冷不丁插了一句：“裘婴婴，你喜欢上学吗？”

　　裘婴婴愣住了，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喜欢？上学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吗，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这难道是自己说一句不喜欢，就可以不用上的吗？

　　但是再进一步思考，他又发现他连自己喜不喜欢上学都不清楚，在学校里虽然会遇到诸多不顺，但是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虽然不能说上学一定就比闷在家里对着屏幕要好，但换着口味来，总是要比闷头过一种生活要强许多。

　　颜雪见裘婴婴犹豫不答，便开口把他的打算告诉了他，“喜欢就继续上，要是不喜欢就不上。”

　　这是他方才听裘婴婴讲述学校里那些糟心事的时候想到的，在心里想想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毛病，话一出口这才听着不对劲。这不就和他要锻炼裘婴婴社会生存能力的初衷相违背了吗？

　　可是他当初决定送裘婴婴去上学，最坏的估计也就是他受同学冷落，并没有想到现在的小孩已经坏到了这个程度。他实在不忍心让裘婴婴在学校里受人欺负，学习社会生活知识这种事情，在家里也能做，虽然可能不如浸泡式的教育效果好，但总不至于受委屈。

　　虽然是将选择权给了裘婴婴，但颜雪心中其实还是有些矛盾的。好在裘婴婴其实也暗自纠结，只模棱两可地说：“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先上着吧。”

　　眼前的事情都尚且在容忍和控制范围之内，他裘婴婴菜归菜，可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知难而退的小草包，次日，在明知可能会遭到校队成员为难的情况下，裘婴婴还是如往常一样去上了学。

　　一整天的课上下来都无事发生，裘婴婴几乎都要以为昨天对方只是放狠话吓唬他们，并不打算付诸实践。但是陈弘却一直警告他们要小心，学校里施展不开，他们肯定是打算放学以后在校外堵人。

　　“即便是如此！”陈弘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握紧拳头，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我们也不能向敌人屈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不是办法！咱们今天就照常训练，校园里没场地就去文园凑合用，记住，我们是篮球运动员！”

　　裘婴婴总觉得这位嘴上没个把门的同学不靠谱的很。在他的印象里，真正牛逼哄哄的人，都是像颜雪那样，每个字都金贵金贵的。而话多的，在电视剧里一般都嗝屁的比较快，所以他没把陈弘那一番鼓舞士气的话当回事，低下头把自己的运动鞋仔细检查了一番，预备着届时见势不妙随时跑路。

　　陈弘一语成谶，下午他们在文园的小破篮球场练习的时候，果然就看见了昨天校队的那一帮人吊儿郎当地冲他们走了过来，不过多了几张生面孔，十有八九是喊的外援，“超哥”走在为首那人的斜后方。领头那位是个大高个，站在一群篮球校队成员里都算是拔尖的。

　　双方刚互相看见个人影，还没走进，那边“超哥”就扯着嗓子开始放狠话了，“喂，你们几个不怕死的，还敢出来练球呢。今儿我大哥来了，这就送你们几个提前伤退！”

　　陈弘那边也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裘婴婴跟场上的景达和潘成功互相看了看，都是满脸的担忧——冯宇城似乎十分肯定今天下午在校外训练会出事，所以放学之后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溜了。

　　裘婴婴轻易是不想临阵脱逃的，因为背叛这种行为是非常伤人的，陈弘虽然缺心眼，但好歹也算是他在班里为数不多的熟人，就这么把人家卖了，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是对方连外援都请来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趁着对方还没有接近，没有把他们包围起来的时候，抓紧时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话，等会儿恐怕就走不了了，到时候不光要挨打，回家以后颜雪知道他不听话，肯定也要生气的。

　　他抬头四下环视了一圈，寻找合适的撤退方向，可是方向还没找好呢，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了一声：“卧槽，裘儿！”

　　裘婴婴愣住了。这声音他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一时有些分辨不出，但是会这么叫他“裘儿”的，只有李啸沧一个人。

　　真是无巧不成书，对方请来的外援居然就是他以前的兄弟。

　　那边的“超哥”明显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他还以为对面这帮小兔崽子是“惯犯”，以前招惹过大哥李啸沧，一句狐假虎威的“大哥，咱今天就弄死这小子”刚说了一半，李啸沧就没工夫搭理他了。

　　他连大哥大的架子都不端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裘婴婴身边，扒着他的肩膀把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确定这孩子没有缺胳膊少腿儿没有受冻挨饿，这才问：“上次是大哥不好，救不了你，那之后就没见过你，我们都以为那个人把你怎么样了，看来你没事啊。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把你绑了？你现在怎么上起学来了？噢我懂了，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跟我实话实说，要是打不过咱大不了报警。”

　　能让李啸沧这样一个□□老大哥考虑到“报警”这种途径，看来颜雪实在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目睹了□□头头秒变知心大哥，在场的双方人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等裘婴婴组织好语言来回应李啸沧的话，就已经有一连串的问题从几个篮球校队成员的嘴里冒了出来，砸在了李啸沧头上。

　　“大哥，这小子什么人啊？”
　　“啸沧哥以前认识他？这自己人？”
　　“我们是不是堵错人了？”

　　那边裘婴婴也被陈弘给一把拽住了，“我靠，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居然背景深厚，黑白通吃啊，改天咱俩一定要好好搓一顿，然后拜把子结为兄弟！到时候别说C市了，就是整个S省，还不都是横着走的。”

　　裘婴婴对于称霸C市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也不愿意跟陈弘这样经常惹是生非的人做什么结义兄弟。他拿一句“以前认识”敷衍了陈弘，走上前去欲向李啸沧解释。

　　李啸沧似乎已经三言两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这会儿那几个校队的人见了裘婴婴，个个都一扫之前的轻蔑与敌意，变得十分礼貌甚至有几分恭敬。裘婴婴走过去的时候，李啸沧还在那里振臂正色地说：“所以说，这孩子可以算是你们大哥我的半个救命恩人，当初要不是他替我，替我那几个兄弟们吸引了那个人的注意力……”

　　裘婴婴有点听不下去了，怎么自己莫名其妙就背了这么大一个功劳。他拉了拉李啸沧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李啸沧，其实我……”他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完，就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有人打断——毕竟在场的几位听了李啸沧的话之后，基本就把裘婴婴当大哥伺候了，哪里敢打断他的话——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颜雪正在往这边走。

　　颜雪身为一只道行颇为深厚的妖精，其模仿人类的水平，自然也是炉火纯青，就凭裘婴婴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要在放学之后熙熙攘攘的校门口察觉到他的接近，基本不可能，除非是颜雪故意暴露出来，想要裘婴婴发现。

　　裘婴婴之前是跟颜雪打过招呼的，因为要训练，所以希望能晚一些去接他，现在明显还没到“晚一些”的时候，可颜雪已经到了附近，而且还不直接露面，反而是用这种只有他才能察觉到的方式来通知自己已经到了……裘婴婴料想颜雪是担心他遭同学为难，便不敢再耽搁，立刻告辞，“不好意思，接我的人来了，我得走了，下次再说吧。”

　　说完，他背起书包，一溜烟儿地蹿了出去，跳进了文园小门外候着的颜雪的车上。

　　“慢着！”李啸沧有意去追，奈何裘婴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对此也心知肚明，追了两步，眼看无望，也就放弃了，停下来的时候还不忘扭头对身后几位小弟吹上一句，“看了没，我跟你们说，不是我吹，就他这个速度，叫田径队的来都撵不上。”

　　他放慢脚步，继续说道：“这就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以后对他，就得像对我一样，明白吗？”他也不用管身后的人能不能听到，他做大哥习惯了，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追到自己屁股后面的。

　　刚爬上汽车后排座的裘婴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一中里的大哥大。

　　李啸沧走了两步，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裘婴婴以前是出了名的天天通宵，夜不归宿，根本就没人管，怎么一出来上学就管的这么严，话都说不完就走？他快跑了两步追出小门，往路上一瞧，正瞧见那熟悉的车牌号，XCXXXXX，正是颜雪团灭他们那天开的那辆车。

　　他是个十分仗义的人，那日虽然迫不得已没能把裘婴婴救回来，但他还是悄悄地记下了车牌号，以免到时候找都没处找。后来再也没见到裘婴婴，他也让各方小弟仔细留意过，不过都没有消息，他空有一个车牌号，非亲非故的，也没法去派出所报案，只得作罢。

　　现在一看这车牌号，他可就明白了，这小子是打那天起就被人绑回去养着了，甚至还假惺惺地送来一中上学。没想到那个人看着仪表堂堂，背地里居然这么禽兽。方才裘婴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恐怕也是担心泄密之后会遭到惩罚。

　　这可不行！李啸沧当场打定主意，要把裘婴婴救出来。他是个粗人，从小没上过几年学，思考问题有时候十分浅显，只一门心思想着要把裘婴婴救出来，也没考虑怎么救，救出来以后怎么办。

　　到了第二天，裘婴婴就猝不及防地享受上了大哥级别的待遇，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不用再去文园那个小破篮球场训练了，放了学路过篮球场，就有校队的跑来告诉他，他们已经给占好场地了，去了就能用。

　　裘婴婴当然能想到这是怎么回事，只有陈弘这个自大狂，心里没数，说话没边儿：“嘿哟，是不是回家一打听，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浪子回头，为时不晚呐！”

　　来的那位校队成员没搭理他，一步跨过去别了一下陈弘，直接闪到了裘婴婴旁边，递上了一瓶运动饮料。

　　身为兔妖的裘婴婴还不懂人类的客气那一套，人家让他用他也没推辞，叫着一帮同学就着场地练了起来。

　　主力和替补加起来一共不到八号人，基本都是业余的，裘婴婴更是业余中的业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陈弘又站出来了：“来来来，都听我指挥听我指挥啊，咱们先跑两圈，然后做做热身活动，之后这个场地给你们，你们先分组练一练，做到对彼此的水平都有点数，裘婴婴从来没碰过篮球，我和他先在场外补补课。”

　　他虽然说话不怎么靠谱，但是这样的安排还是基本没人反对，几个人歪歪扭扭站成一队，抬脚刚要跑，队伍里的裘婴婴已经一马当先，飞似的跑完了一圈，正打算绕过众人，去跑第二圈。

　　“回来！”陈弘大吼一声。

　　裘婴婴一个急刹，疑惑地扭头向他看过去。还以为陈弘要对他的非人类行为发表一些批评与不满，没想到他拉着裘婴婴到了场边，第一句话居然是“哎，你教教我，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上大哥，享受你这种待遇啊？我也想装装逼。”

　　裘婴婴：“……”

　　他默不作声地拾起了一旁的篮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学着别人的动作闷头练了起来。

　　训练完之后，大家便相互告别，该回家的回家，该上晚自习的上晚自习。

　　裘婴婴刚一迈出校门，还没看到颜雪的车呢，就先被早已守在那里的李啸沧一把扛在肩上，飞快地抄小路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