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公社》牧城

2、第二章：谜一样的女人

　　2
　　火车在没有给人任何心里准备的情况下一头栽入隧道中。四周骤然喧闹了起来。隧道中迸发的回声，完全覆盖了先前的宁静。我安静地看着隧道墙壁上快速闪现的道道暗影，等待它的终结。我想，除了等待，便别无可做了。果然，等待也不算花费多少功夫。火车就跟它冲入隧道那样“嗖”的一声冲出了隧道，瞬间将隧道里的喧嚣抛掷身后，远远地甩开了去。
　　我看了一会儿无甚可看的夜景，遂起身往车厢之间的过道里抽烟。倒不存在什么烟瘾发作的问题。从前从来没有抽过，只不过是上车前闲来随手买来的一包烟而已，毕竟此时除了抽烟，我想不到什么能够做的了。
　　原本以为在这个时间里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因此看到那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人的时候，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那个女人倚在车门上，由于侧着身子的关系，样貌基本不得看清。但这并不能阻碍其穿饰所装扮的高贵。她像是醉了，整个过道不难闻出那淡淡的酒气。我背过身去，面向另一边的窗口，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上了烟，却怎么也无法安心下来，无论抽烟还是眺视窗外都不能集中精神，只是一味地留意着打映在车窗上那个女人侧身的淡影。不可否认，我对她以及那遮掩在黑发下面的容貌产生了兴趣。
　　但兴趣仅限与此，我不但没有想要一窥究竟的冲动，相反有种避之则吉的念头。一心想着抽完烟便转身离开。不愿在惹上多余的事情。这是我一贯的性格。可能在这样念头的驱使下，我发觉自己抽烟的速度在不自觉地加快。原本就没有这样的习惯，加快之下，竟跟不上节奏的呛住了，继而咳嗽了起来。
　　似乎即便这样已经为我极力压制的咳嗽，却依旧引起了那个女人的注意。她缓缓抬起头，稍微拉直了些许身子。虽然无法从她身前的玻璃中准确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但不知为何，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俨然从玻璃上的淡影的脸庞上直射向我这边——我隐约看得见那张脸——那一张绝非平庸样貌的脸，一张仅仅在车窗的朦胧中就足以不可否认美丽的脸，虽在一时之间无法看清，但那轮廓，那脸庞的棱角，都在随着观看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地渗出美感。更何况那张脸正以同样的方式从车窗上的玻璃背向注视着我（我想我确定自己没有在自欺欺人）。
　　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单纯的直视并不能带来的注视感。虽然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常有机会可以直视那样的眼睛，不过再也没有能够看到那样充满韵味和启发意味的目光了。不能不说，那样的目光给我已经在从前开始就逐渐沉没的心灵，重新注入了童年以后就渐渐埋没的清新感。
　　很久以后，我甚至这么认为着，正是那样的目光开启了我的重生。
　　那个女人盯着我看了良久，开始的时候，像是在确认什么物种似的，但很快就开始认清了现实。她终于转过身来。那一刻，心莲在一瞬间绽放，我心底的那汪清泉在不断的涌出。那个女人的容貌果不其然的美丽。相称在其身上与夜色一般深沉的晚礼服，更加衬托出她瓜熟蒂落的魅力，将她身上那浑然天成的气质毫无保留地涌现出来。
　　她虽然看上去有些微醉，但神情依旧自若，眉宇唇鼻之间每个微小的部位都舒展得及其自然。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从刚才开始想的恐怕无非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现在的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之类的东西吧？”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措不及防。我连一点反应都无法给她。甚至连猜测她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都无法弄清。到底当时的我在想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在她那样的注视下，失去了任何的言语能力。
　　“哦～～原来是一个迷途的羔羊啊。”她似乎醉得不轻，语气软绵得一塌糊涂，“不过看来却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你该不会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只是旅游这么简单的吧？”
　　“啊，嗯，大概是吧。”我仍然没有摆脱惊艳所蒙上的心虚感，语无伦次地说。
　　女人笑了起来，她的醉意已经到了无知顾及别人颜面的程度。但那并不令人讨厌，我从她给人的印象中看不出任何丝毫的恶意。
　　我看了一会儿她的脸，她的微笑确实有一种令人可以将紊乱的心绪安宁下来的能力，于是我开是放开胆量，争取对等地位的谈话。
　　“其实也说不上是旅游什么的。只是想要从之前的生活中走出来。离开从前罢了。”
　　那个女人的表情富有韧性的变化了起来，仿佛具备瞬间摆脱醉意的能力一般眉头一张，目光好奇。
　　“离开从前？你的意思是离家出走咯？”
　　我点了点头：“算是吧。”
　　“真有意思。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因为普通的家庭变故之类的离家出走的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让你做出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定？”
　　说来真是奇妙。我与一个素未谋面的气质高雅成熟美女，竟在一个火车车厢的过道中，聊起了连亲人在内的一般人都不易谈起的心事。这一切还只是在一次巧合的、隔着车窗玻璃的对视的前提下开始的。之前我和那个女人之间不过是行如陌路的两个人而已。而那些心事，我原本打算一辈子尘封在自己的体内的。
　　“大概是为了梦想吧。”我在心里确认了一下，倒像是告诉自己似的：“大概。”
　　“大概？”女人的脸往后一收，那样子仿佛在说，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