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个二分之一》陆呈先生

4、第三章

　　一场轰轰烈烈的仗就这么寥寥草草，匆匆忙忙地被这一行人打完了。
　　按理说这是这几个人上高中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毕竟这次考试之后，就要面临着分班的问题了。
　　左槐安一定是学理的，而土豆一定是学文的。他们俩的偏科程度在一定程度上非常有默契。比如左槐安，他的历史地理政治三门儿加起来都没有物理一门高。而土豆的物理化学加起来也没有历史一门儿高。王宇也曾经在一次打球的中场休息时考虑过这件事情，但是，无论是学文还是学理，他的成绩估计都出不了年级倒数十个。所以，王宇也很快就把分班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兄弟们一喊，就返回球场战斗去了。他想着：反正我最后一定考体校，学文学理回头再说。
　　左桦安最近一直闷闷不乐，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槐安早就感觉出来他老哥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了，但是只是知道不对劲，甚至有可能知道桦安不对劲在哪儿。他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敢开口。这两个人就一直别扭到发下意愿通知的那一天。
　　发意愿单这天是这学期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教导主任依旧不依不饶地在楼道里检查仪容仪表，这引来一堆女生的不满。要知道，上午发完成绩就能散了，下午铁定是要去野一把的。
　　槐安他们班的状态可谓是热火朝天，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儿玩儿。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脸上也同样是洋溢着放松和喜悦。她拿着一沓纸，叫学习委员发了下去。槐安拿到手一看，发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文理分班意愿单。这张小纸片还没在左槐安手里暖热乎呢，他就洋洋洒洒写下了五个大字：左槐安，理科。虽然土豆也早就下定了决心，但他在拿到意愿单之后没像槐安似的没头没脑，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潦草完事儿，而是只写上了姓名就把单子夹在了历史书的第一页，随后探头去看王宇的了。
　　土豆一抬头，本来还在坐在身边的王宇凭空消失了，桌子上的意愿单只写上了他的大名，和一个“科”字。四处问问人去哪儿了，结果又是去打球了，真是一刻都不带消停的。左槐安听见了之后，嘟囔着嘴抱怨了起来：“王宇这人这也太不是意思了吧，打球都不喊上我......”左桦安收拾着放假通知，不忘损上一句：“人家可能是嫌你菜，自己心里没点儿数。”槐安嘁了一声，难得地没有还嘴，但他听得出来，他哥状态的确不太好。
　　和意愿通知单一起发下来的还有这次期末的分数和排名。每个人除了会拿到一个打印的小成绩条意外，学校还会在每个年级走廊的开头弄个又红又大又俗气的分数榜，把所有人的分数公众于世。土豆一直对学校的这种做法有意见，觉得实在是不注意学生的个人隐私。每次他到分数榜前看分数的时候，他都不会忘了“抨击”几句这个分数榜。

　　“我觉得，学校真的不应该这么做，这很容易让排名靠后的学生觉得丢人，自暴自弃，更容易让考前的学生骄傲自大。”
　　“你有什么可愁的，学霸大人？难不成你骄傲自大了？”王宇胳臂肘压在土豆肩膀上，把人压的有点儿吃痛。
　　“把你的猪肘子拿开，怎么，你自暴自弃了？”
　　不过这次土豆是自己一个人来看的榜单，所以也就没人听他吐槽了。

　　桦安和槐安就读的这所学校人不多，高一一共只有239个人，一个班也就差不多35个人左右，七个班。这次他们兄弟俩考的还不错，并排65名。左槐安的文科依旧是惨不忍睹，但是年级前5的数学物理化学给他把分硬生生拉了回来。分排名里，他文综才排123名，但是理综进了前十。这个结果也更是确定了左槐安一颗一心向理的心。
　　槐安抿了抿嘴唇，看向了和自己并排的哥哥的成绩。他的心跳开始莫名的加速，屏起气来不敢呼吸。他用手掌盖在纸上，从语文数学英语开始，每多看一门，他的内心就更慌张一分。最终当他看到文理分排名后，他的心底不由“咯噔”了一下。理综：72名，文综：39名。左槐安站定在分数榜前忘了如何呼吸，他从没发现哥哥的成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不断的安慰自己，强行说服自己这两个数字差别还不算大，哥哥一定只是理科发挥失常了，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和哥哥谈一谈。不过无论他如何慌张，如何不知所措，他最终还是选择把这些情绪压在心底，嘴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像个孩子似的选择暂时遗忘，并且逃避这件马上马就要来临的事情。
　　他不想失去哥哥，哪怕只是分班上课也不愿意。

　　其实到底是学文还是学理，这个问题在兄弟俩初中的时候就达成了一致。槐安对于电子设备拆拆拼拼一直都很感兴趣，并且下定决心要学计算机。桦安虽然没有表现出像他弟弟一样的满腔热血，不过，不知道是被弟弟影响的，还是出于本心，他但也的确不爱学文。所以兄弟俩早在两三年前就决定携手学好物理化。
　　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两三年过去了，尤其是在中考时期，左桦安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向大家展示了他不一样的文科天赋——他的中考分比他弟弟的足足低了13分。这也是唯一一次两人差距如此之大。
　　出完成绩之后，槐安瞒着哥哥，把桦安从初一到中考的所有的成绩找了个表列了起来。他发现，哥哥在此之前和他总是分数不分上下，但中考失利的原因就是因为哥哥的文科分数总是比他高上很多，而中考他不考文科。他知道，其实左桦安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而且比他清楚的多，但是他没提起，只是一遍遍面带微笑地向同学解释是他看错题了。左槐安心里从那时开始心里就没了底，但他选择相信他哥哥对他的承诺。
　　左桦安和左槐安的分数虽然只差了13分，但也足够把两个人分成完全两个学校的人。在槐安可以报考的学校名单里，比他哥哥足足多了两个。左桦安把失落和委屈藏的很严，只有左槐安能看出来。但是同时，他也特别高兴，是由衷的为他弟弟感到开心。他开玩笑似的说：“咱俩可总算是分出一次胜负了，我可得好好请你吃一顿。”
　　但是槐安，作为直接受益人，一点儿高兴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讨厌极了他哥哥这种“大哥做派”。在上交报考志愿的最后一刻，他头脑发热，拿起笔狠狠地把前两个志愿划成了黑疙瘩。
　　七月初，两个人收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左桦安看着举着和他手里来自同一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的弟弟傻了眼，槐安还乐呵呵地说：“老哥，你看，那两个学校不要我，我又能跟你去一所学校啦！”这件事情桦安足足生了他弟弟一个月的气，直到开学军训都没原谅他。左槐安对于这件往事还表示非常委屈。

　　事到如今，将近一年过去了，这个老问题又被摆在了槐安的面前。
　　其实在这一年里，槐安问过好几次老哥，问他：“哥，哥，你以后是学理吧？”把桦安一遍一遍地都问烦了。桦安一遍遍回复：“是是是，学学学。”桦安又怎么能不懂他的小心思呢？

　　尽管槐安心里再没底，再担忧，他也选择相信他哥。其实左槐安心底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哥哥去学文，尽管他知道，学文才是老哥的强项，不能耽误他的前程。但是，他还是一百万个自私，希望桦安能和他一起学理，这样，他们就不必分开到两个班了。

　　一个钟头以后，到了老师收回意愿单的时间了。槐安没有主动提出要看他哥哥的意愿单的要求。但是组长收单子的时候，他没控制住自己朝那个方向瞄去，明显看到桦安的单子上写着几个判决左槐安“刑满释放”的大字：“左桦安，理科”。槐安心底就像是烟花爆炸一样高兴，他恨不得直接跳到天花板上去，满脑子都只有“哥哥实在是太好了”的想法。当然，他的内心也有不少愧疚和压力，但是占比远远比不上他的兴奋，以至于槐安基本没察觉到。
　　而土豆最后知道了王宇选择了理科，他捏着笔杆思考了半天，直到捏的手指发白。他缓慢又艰难地把文科划去，写上了理科二字。交给组长后，他如释重负地深深叹了口气。
　　“但愿老天爷别让我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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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真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