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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云铁柱内疚了,看着花容干的有些起皮的嘴唇,他十分内疚。
      云铁柱快步走到厨房却见大锅里没有烧开的水,气呼呼的拿了个碗从井里打了一桶沁凉的水豪饮了两碗之后又端了一碗进屋递给还坐在榻上的花容。
      花容接到手中马上就知道了这是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垂了垂眸子对云翊道,“你喝吧,我不渴。”
      云翊的火气又要冒上来了,却见花容垂着眸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的确如他所想,有一段日子李氏和花木匠白天都不在家的时候,他口渴了想让三嫂梁氏送些水进来,梁氏不耐烦他的要求,明知道他喝了生水会拉肚子却故意没好气的直接拎了搁着水瓢的桶放在他榻边。花容渴的喉咙里冒火没办法只得一口一口将冰凉的水含在口中暖热了喝下去。
      结果就是半夜不受控制的拉了满床,第二天一早起来三个妯娌捏着鼻子在院里大呼小叫的骂他,连花二花三也忍不住说了几句,最后花容忍着屈辱含泪让李氏帮他收拾了,那几天他没有褥子用,只得将被子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一半。
      花容见哑巴媳妇十分不耐的看着他,到底是觉得瞒她不好,咬了咬嘴唇之后才道,“我先前喝了凉水拉肚子了,不敢喝。”
      云铁柱又内疚了,这短短一会的功夫这种情绪仿佛排山倒海一样袭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花容比划着示意自己去烧水,花容原想说不用了,喝了之后在木工房里不好小解,口渴忍一忍就过去了。还不等他说话云翊就去厨房了,他也只好坐在榻上等着。
      云翊怕他渴的太久烧了火之后只添了一瓢井水进去,周氏回来收拾东西瞧见了尖着嗓子道,“哟,我们这才搬出去一天,铁柱就开始浪费柴火了,婆母快来看啊,烧了柴锅里就只放这么一瓢水。”
      李氏听到周氏吵吵也进了厨房,见旺火炉灶上的大锅里真的就只有一瓢水也有些责怪的看着云翊。
      云翊口不能言自然无法解释,待水烧开之后舀了一碗又给锅里添了满满一锅水才回屋。
      周氏在他身后对着李氏道,“这要不是我逮着她浪费柴火,还指不定糟蹋多少东西呢。”
      这破屋漏风坐在榻上的花容自然将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见云翊面无表情的端着那碗滚烫的开水进来之后道,“我快些做活,等做好了窗棂卖掉我们就搬出去了。”
      云翊听在耳中却没看他,只是拿着两个碗来回的将热水倒腾着让水凉的快些,即便是手指上有一层薄茧还是烫的有些发红。
      花容看的十分不忍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两个人在各自的内疚里沉默而又清晰的将对方的好刻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十天里花容早出晚归,从天蒙蒙亮就起身吃饭准备去木工房,一直点灯做到月上柳梢头才回来,每每累的几乎抬不起手。
      云翊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白天他帮李氏做完院子里的活计之后就会拿着柴刀自己一个人悄悄进山,打到的动物剥下完整的皮子之后稍作处理藏在一处,肉就洗干净烤来吃,吃不完的就用芭蕉叶包了悄悄带回去晚上拿出一些再烤热了给花容吃,偶尔也会带一点野兔野鸡之类的常见野味给李氏,李氏心下对这个人高马大的儿媳妇多了些好感。
      自从那日回来之后云翊再没抵触过花容的身体,无论是背还是抱都极尽轻柔,甚至在晚上花容累极的时候替他擦身。夜晚两人并肩而眠云翊闻到的身边的人身上传来一阵阵黄檀特有的气味。

      一对窗棂做好的那天夜里花容发起了低烧,云翊很清楚他是这段时间累着了,等不及花木匠有时间去镇上,云翊第二天一早就拿背篓背了窗棂又去山上拿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剥下的动物皮毛去了镇上,他得尽快买了药拿回家。
      为了方便卖东西云翊拿了几个铜板到宣纸店里买了点纸,他身上带了自己做的炭笔。
      他先到了收皮子的地方跟老板讨价还价的卖了那些皮子,虽然没什么特别好的但是数量多,总共卖了近十两银子,云翊已经十分满意,有了这些银子买间村里别人不愿住的带院破屋是足够了。
      从背篓中拿出花容这十天点灯熬油雕出来的一对窗棂,云翊突然间说什么都舍不得卖了。
      他找了家卖衣服的店铺买了套舒适的男式棉质衣裤,悄悄找了个僻静处换上束了发,又在大水缸边照着拿炭笔画了画眉,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就这么背着大背篓进了赌坊。

      从赌坊里出来的时候云翊手中那不足十两的银子变成了沉甸甸的三十两,他心中暗道了一声罪过。
      这赌钱的本事要说云家公子第二可无人敢认第一,全京城谁人不知他的厉害,有一次将谨王世子搞的差点输掉了裤子,回家之后被云将军五十军棍伺候完云公子就再也没去赌过钱。

      去医馆抓了退热的药之后云翊匆匆的赶回白沙村,先将那对窗棂藏在了先前放置皮毛的干燥树洞之后换了平日的那身棉裙擦了眉毛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就马上回了家。
      一见他回来李氏就抱怨道,“铁柱,这大半日你到哪里去了?小四烧的这样厉害,你照顾着他,我去找郎中抓些药。”
      装银子的钱袋云翊挂在衬裙的腰间,他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了一包一包抓好的药,李氏这才缓和了脸色,又道,“你在这替他擦擦汗,我赶紧把药煎了。”
      云翊点点头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果然比早上又烫了些,脖子上也尽是黏腻的汗水。
      云翊去打了盆温水来替他擦身子,似乎是感觉到身上舒服了一些花容悠悠转醒,见一旁哑巴媳妇正在照顾他,抿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云翊像小时候生病时云夫人照顾他那样,伸手轻轻摸了摸花容消瘦的脸颊仿佛是在安慰他,花容一怔好似突然间就有了个可以露出些许脆弱的地方,声音沙哑的轻声道,“阿默,我腿好疼。”
      云铁柱正在思索花容是不是烧糊涂了,这阿默又是何许人也,怎么他冲着自己叫这名字,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不能说话却没有名字的哑巴媳妇,他心里厌恶花三起的那个名字,自己在心里偷偷给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阿默,无言之默。
      云翊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将手伸进被子,他手上功夫练了多年并非不知道轻重,却是不敢下手去按捏,只是轻轻的揉着。

      服了药不久之后花容又睡了过去,待到再醒来烧已经完全退了,虽然他身子弱好歹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睡足了觉又吃了药自然也就好的快。
      待到花容醒来云翊就从小橱子里拿了那鼓鼓囊囊的一袋碎银子出来,比了个三十的手势,花容吃了一惊,这沉甸甸的一袋子不可能是三两,摸着里面也没什么铜板,应该都是碎银子。
      没有圈椅仅靠着屁股上那点骨头花容坐不了太久,云翊担心他自然的就靠过去扶住了他的身体,花容仍被那沉重的一袋银子惊的回不过神,半晌才结巴道,“这……是那……是那对窗棂卖的钱?”
      云翊心道你这个呆子,就你那对黄檀木窗棂能值三十两?若是是紫檀还差不多。
      随即摇摇头,比划了一个窗棂的大小之后又比了个十,只是这皮毛他却不知该如何比了,一时间急的抓耳挠腮,花容见他十分焦急的模样温声安抚道,“慢慢来,别急。”
      云翊一时间只恨自己傻了吧唧把银子全部拿了出来,现在反倒不好交代了。
      花容见他实在比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好作罢,想了想之后道,“阿默,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山的时候经过村子边上有个破旧的老宅,那房子虽然破旧了些但是有个独立的院子和厨房水井,我想十两银子差不多,那边偏僻离别家也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买下那处地方搬过去,收拾收拾院子种些青菜,至于那三亩地你一个人种着实太累了,不如我们租给别人用收来的租子买200斤稻米交给家里,多余的租子和干木工活的挣的钱过日子,你看如何?”
      说罢又把钱袋交给了云翊道,“房子谈好之后你跟着阿爹阿娘去签地契就好,我出门不便。另外要先给里正那边大约二两银子,让他打点打点给你办个身份文书,这样分的田和买的房子就能签在你名下了。”想了想又道,“除了卖窗棂的钱用来买房子之外其他的你都收好,给里正的二两银子等我慢慢赚了给你补上亏空。”
      云翊直翻白眼心道这人莫非是个傻子?钱给媳妇管还说的过去,田地和房子都签给买来的媳妇就不怕他卖掉卷着钱跑了?

      花木匠回来之后花容说自己前些日子做的窗棂卖了十二两银子,让花木匠带着自己的媳妇去里正家办个文书之后买下那处偏僻的院子和老宅。
      花木匠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前两天他是怎么赶制这东西的他都看在眼里,老实说五两的价格他都觉得贵了,这哑巴儿媳妇居然卖了十二两,要么是遇上出手大方的富人家,要么就只能说是这媳妇旺夫了。

      事情很快就办好了,云翊第一时间将花容那间小破屋里实在寒酸的细软收拾妥当搬到了他们偏僻的新家,花容则是被他留在了李氏那,至少还有个榻能坐不是?
      周氏和梁氏听说他们买了房子还结伴来围观嘲讽了一番,云翊着实也是懒的理她们。这老房子就是一间正房隔成两半,外面是个吃饭待客的正堂,里面则是摆了个破床的卧室。除了正屋之外就是一间小小的厨房和一间连通着外面污水渠的茅厕。
      这江南地区的茅厕倒是让云翊十分满意,上完厕所之后提桶水一冲就冲到污水渠里流走了,干净卫生,不似北地乡下的旱厕脏的让人受不了。
      云翊看了看这院子里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于是直接到花木匠的木工房里选了七七八八的成品木桶木盆等生活器具,要给钱的时候他这个“公爹”也没客套,但是明明白白的说了只是收了她原料钱,手工钱就不要了。
      云翊点点头表示感谢之后带着这堆东西就回来他们那个小破院子。
      先前云翊没有意识到江南人家里很少有用榻的,他以为的花容小破屋里那张十分大的床榻是个看起来有些矮的炕,其实只是花木匠做了张特别大的床榻方便双腿残疾的花容在屋子里活动罢了。

      这间里屋比花容原先那屋稍微大一点,云翊觉得把那张大床搬过来之后屋里还能摆下一套橱柜和桌椅。于是当机立断的拆了这屋子里破床丢到院子里,回去让花木匠帮忙拆了那大床搬到了这个院子来靠窗重新装上。
      花木匠走后云翊从井里打了水之后撸起袖子就开始收拾,先拿带叶树枝捆成的临时“苕帚”将屋子里的尘土扫了一遍,扫完之后又打开窗户抽打了一遍让浮尘随风飘出去,最后又提了水来擦了几遍。感觉收拾的差不多之后才把竹席铺好,最后把被褥也挨着一边铺上了。
      收拾完这间房云翊也没休息,噔噔噔的跑回花家就从李氏那边将花容背到了属于他们两人的房子,即便李氏和花木匠对花容还算不错云翊心里还是窝着火,觉得他们偏心其他儿子。
      被云铁柱从木工房里一起扛回来的不止是那一堆桶和盆,还有花容的圈椅。
      端端的就放在收拾好的睡榻没铺被褥摆着矮桌的窗边。
      李氏一手带大花容知道小儿子的身体受不住长时间坐在硬木板凳上,特意缝了个厚厚的软垫子放在上面,这么一来花容便可以靠着靠背扶手久坐一些时间。

      花容坐在榻上透过窗户看着云翊进进出出收拾房子,他自己原本就是个半大的少年郎,虽说病痛折磨训练的他心性十分平稳,但到底是久待在屋中经历的少,现下突然就生出一种自己已经成家要独当一面的勇气了。
      这妻子虽不同于一般女子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对他好,一开始总抵触他的残腿也不是嫌弃,花容看得出她是真的怕。

      云翊收拾完正堂又去打扫灶间,这房子看起来不只是四处漏风下雨漏水,缺的东西还真不少,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农具,无一不缺。
      无论如何明天还得去镇上跑一趟采买一趟。

      厨房里没有合适的做饭工具,云翊只好去林子边上打了只野鸡杀好就着溪水洗干净,路上顺手又从荷塘里揪了几片大荷叶包好了拿回去,在院子后面挖了个土坑和了点稀泥将那鸡包好,这样的勾当他是跟着云舒学的,据说云舒小时候跟着他父亲常在外面打猎。
      云翊烧了火烤上荷叶鸡觉得这小破院子实在是家徒四壁再没什么可收拾了,随即回了屋去看榻上的花容,一进房子却见花容耷拉着脑袋靠着墙歪歪的坐在榻边,身下湿了一片,还有一些顺着榻边流到了地上。
      云翊脑门子上简直要爆青筋了,这屋里刚刚打扫干净不说,这么大个人了还尿裤子。
      花容见他都看见了只得讷讷的开口道,“尿壶在外面……阿默,你去哪了。”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哽咽,瘪了瘪嘴硬生生的把哭意憋了回去。
      云翊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长这么大哪见过这样的阵仗,还是面色十分难看。
      走上前去近乎粗暴的扯下花容的裤子,又去院里打了盆冷水进来,家里没有锅烧不了热水,没办法只能将就了。
      花容见他拿了尿湿的脏衣服出去洗,独自一个人在榻上默默流着眼泪拧了冰凉的湿布巾擦了身子。
      怕她嫌脏还拿了一边的抹布把榻上也仔细的擦洗了几遍。
      云铁柱洗完衣服之后发现没处晾又上火了,就那么把洗完的衣服拧干放在盆里搁在了井边,他也不想回屋,怕看见花容忍不住又冷脸相对。
      去后院土坑那拨了拨火,估摸着时间还不够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花容,磨磨蹭蹭的回到了房间。
      花容没有经历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只知道自己弄脏了衣服和榻李氏和嫂子们就会生气不高兴,加上小时候花大的媳妇周氏总吓唬他说再尿裤子就把他扔到山上去喂狼,花容的概念里这是一件十分让人厌恶的事。
      可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云铁柱回来见他自己穿好了衣服榻边上似乎也擦过稍微消了消气。
      端了那盆脏水出去倒掉又打水冲了几遍抹布和盆子才作罢。

      晚上两人吃了荷叶鸡,花容一直就那么低着头不敢多言语也不敢看云翊,生怕他一不高兴不跟自己过日子了。云翊累了一天想到明天还要去镇上买东西也就早早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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