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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邪气 ...

  •   六楼的结界不知怎的破了个口子,那团邪气便是从这口子中逃离了出来。老头最近几个月忙着修复加固,连晨昏定省都取消了。我倒是美得很,因为早上终于可以多睡一会儿。

      经过这么一出事,我和韩毓的关系倒是逐渐破冰,有时候倒还真有师兄师妹相亲相爱的样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其余师兄们则对我死而复生这事既开心又担忧,总怕我这是回光返照,对我也愈发关怀起来。不是今日送个大力丸给我巩固仙元,就是明日送个仙参给我滋养气血。不过几日下来,我的面色就红润得快要滴下血来。

      至于兮兮,则是听我描述了那日的惊险之后,对我仙元自愈的情况愈发好奇上心。总趁着我沐浴更衣时偷溜进屋来,各种打量研究我的胸口。我被她专注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得已只好减少了沐浴的次数。

      我其实也很不解,那日我是亲眼看到胸口里的仙根被邪气幢碎,怎的还能自动复原呢。

      而且最近这几个月我老是做梦,老是梦到一个神神秘秘的黑衣人。他整个人罩在黑袍里,看不见脸,看不见手,也看不见脚。

      我问他是谁,他说他是我,我也是他。我听不懂,转身想走。转过身,他却又站在我身前。我恼了,想扯开那黑色袍子看看是何方神圣。可每次手一碰到袍子,他就凭空消失了。

      做梦也就算了,我还不知怎的染上了梦游的恶习。有两日是在三楼台阶上被五师兄摇醒,有一日是在六楼的结界旁被六师兄拽醒。

      说来也奇怪,右边身子被那结界都灼红了我也愣是没醒。若不是六师兄半夜有事要来寻师父,我怕是已经变成了酥香脆骨的烧鸡。

      最为受伤的还是今日早晨,我梦游竟睡到了师父的门口。老头动作幅度太大,一开门把我撞得头晕眼花。

      他看我在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以为我又要找他顺走什么宝物,着急忙慌关了门,飞奔着从我身上跨过去下了楼。

      老头跑得太快,等我晕完了人影子都看不到了。我只得自己慢慢悠悠靠着墙沿往下走,经过六楼的时候,我看见那结界已经修补好了,密密实实好几层,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些什么。

      我有些好奇里面关的是什么妖怪,怎的还能释放出如此厉害的邪气来。想凑上去看看,又想起这是老头布的禁身结界,近者管你是天宫上仙还是地宫小鬼,都是伤身伤心的。再加上我本身也没啥厉害法术,更是离得又远了几分。

      我紧贴墙沿慢慢移动,却又依稀听见了梦里的声音。他在唤我,一遍又一遍。

      “我是你,你也是我。”

      我左顾右盼,上看下看,空无一人。

      我猜想大概是这些日子睡得不好,人有些飘忽。抬脚想继续往下走,却发现整个人突然动弹不得了。

      眼前的结界开始慢慢出现裂缝,由下而上,蜿蜒曲折。透过缝隙我看到里面涌动着浓墨厚重的黑雾,黑雾里好似站了个人,身形隐在了墨色里,让人看不清楚。

      那些黑雾透过结界的裂缝一点点浸了出来,像流水一般向我缓缓涌来。我心中大喊不妙,想呼救却发现张不开嘴。

      眼瞅着黑雾离我越来越近,我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骇人的黑雾淹没了我的脚跟,心急如焚的很。

      浸人的寒气拔地而起,顺着黑雾攀上了我的小腿。那黑雾隐隐约约往我皮肤里面钻进钻出,只觉得酥酥的麻痒。

      它并未立刻伤我,只像是试探一般,攀着我的身子一路向上,不知要干些什么。

      师父折返回来的时候,那黑雾已经绕上了我的胸口。我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用哀求的眼神求救。

      老头一觉不妙,立刻拿出浮沉鞭,一鞭子向结界缝隙里甩去。鞭子像是打中了什么,缝隙中迸发出幽深的绿光,隐约还可以听到吃痛的闷响。

      那黑雾也是势力的很,见了老头这般神力便一溜烟儿消散开来,退潮一般迅速顺着缝隙又回到了结界内。

      身子即刻有了知觉,我喘着粗气瘫靠在老头的肩膀上,“师父,你上次也修补得忒随意了吧,差点害死了徒儿我,这次可马虎不得了啊。”

      老头的脸阴暗不明,眼里淬满了寒意。冷冷念了个诀,待乾坤袋伸长后,一手覆盖上了裂缝。

      一连串的动作做完后,老头转身用手搭上我的脉络良久,捏得我的手都有些轻微疼痛。

      “师父,怎么了?”我轻轻抽回我的手,转了转手腕。

      脸颊旁一阵风起,眼睛一睁一闭,我竟置身在了云层之上。小老头法力还真是出神入化,我忍不着拍了拍手赞叹:“师父真是又让我望洋兴叹。”

      小老头眼色阴郁,用手抚着我的肩说:“丫头,这不二殿你是留不得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没想这老头一大把年纪竟也这般阴晴不定。用结界困我于此的是你,现在赶我走的也是你,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全了。

      我不情不愿,“为何?”

      虽说一开始我确实不喜此地,可现在我有了师兄,有了师父,最主要的是好不容易韩毓对我有了点微不足道的好感,怎的偏偏这个时候要让我走了。

      小老头很是伤神,开口问我道:“你可知六楼囚禁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那缠着你的黑雾对你做了什么?”

      我又摇了摇头。

      小老头还想开口问我,我赶紧截过话头,“我都不知道。”

      小老头怎的患上了明知故问的毛病,是想彰显我的无知么。

      “那你运运气试试。”

      我深深吐呐了一口气,只觉五脏六腑无比通畅,神清气爽,原来的一些不适感荡然无存。

      “师父是想说那黑雾治了我仙根病灶?”

      看来六楼关押的神圣其实一心向善啊,我看向云层下的不二门,突觉得六楼周身的云雾流光溢彩,在春日的明媚里显得独具一格的温暖。

      我开心着运着气扭了扭身子,体态异常轻盈,倒生出几分袅袅婷婷的味道。

      “别瞎高兴了。”小老头把我从溺进糖里得甜腻中打捞了出来,连衣裙上沾染的些许糖分都得给我抖落干净了。

      他说:“这是天大的祸事。”

      老头难得的直言正色给地我讲了一个比我年岁都大的故事。

      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十多万年前了,那时广袤天地间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前天帝之女雨神缪林与前魔君之子钦尘坠入爱河,择了春分时刻在青丘五荒举行了一场蔚为壮观的宴礼。

      礼炮轰鸣,万人空巷,三山六合生灵皆来祝贺。小老头此时还只是三千岁的小魔童,扭捏着求了他的师尊良久,方才凑得了这番热闹。

      那日缪林着了一身琉璃斑斓的白缎水云迤尾裙,安然立在清新俊逸的钦尘身旁。二人执手同心叩拜九州,身后的银发与黑发在风中缱绻缠绵,八荒来者皆叹堪堪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流光易逝,窗间过马。缪林有了身孕的消息如同一道天雷,炸开了包裹六界的平静,惊得六界鸡飞狗跳。

      仙魔元灵本相克,竟还能有了结晶,众人皆臣服于生命的难测,也开始为这未见面的小生灵会生得如何模样争论不休。

      天上的神仙自然是盼得小仙魔生得偏仙家一些,最好就生个活脱脱的小缪林,想来也是大眼乖巧的模样。魔界众人当然不允这漠视魔族优良传承的盼头,吵嚷着若是长得不似钦尘魔君,定要拔了满头黑发集众力让他生出银发。

      这小仙魔倒也没有辜负天宫各位仙人的殷切期盼,生了根深厚的仙根,眉眼那叫一个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但估摸着是魔头们的威胁太过笃定,太过寒毛卓竖,小仙魔纵使生得仙根,竟也是一头飘逸的银发,扎眼的很。

      天帝龙颜大悦,拉着魔君连夜商讨之后,赐名墨凡。黑云翻墨未遮山的墨,蓬莱不是凡人处的凡。

      墨凡仙缘匪浅,天生魔力。五千岁便可呼风唤雨,一万岁时飞升上仙,两万岁时五湖四海皆要尊称一声仙神。翩翩少年,气宇轩昂,一时风光无限。

      然而世间哪有一生顺遂的事,在墨凡两万五千余岁时,竟爱上了南海开外的鲛人月明。

      鲛人自混沌之初便是八荒之内最为低贱的族群,排开于六界之外。但是墨凡不甚在意,深深着迷于水居如鱼落泪成珠的月明,驳了天帝魔君的旨意,愣是把自己的乔落居移到了南海去。

      鲛人非人非兽,凡间兽族皆不愿收纳,是以只能择了南海外的乔滩立身。乔滩终年酷暑难耐,条件恶劣,鲛人只得将住处建于乔滩海边的礁石下以求的些许凉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被苫蒙荆。

      可偏偏凡人还贪恋鲛人的眼泪,猛兽还贪恋鲛人身体里的鱼膏,屡屡越界伤害。仇恨的种子早已在鲛人一族内心深种,只待机缘一到便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墨凡的到来于鲛人一族而言无异于是复仇最好的机会,于是双瞳剪水娉婷秀雅的月明便担负起了这重任。

      月明以爱为名,吸取了墨凡上万年的修为为己用。以游历人间为借口,私闯凡间涂炭生灵。再以种族利益划分谈判为障眼法,挑起人间兽族战乱。

      一时之间,两族之间摩擦加剧,战乱纷飞。天帝为维持两族安稳,遂引天雷下凡去焚烧那不安的因子。

      墨凡为了保护爱人,剑指天界。他修为深厚,法力无边,仙兵仙将节节败退。

      然却不想最后刺入他胸口的匕首,竟来自躲在他身后温润的月明。此时他才幡然醒悟,月明想要的一直是他这满身修为罢了。

      月明总是勤勉修炼,总说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他以为那是她的自尊骄傲,却不想那是他的催命符。

      墨凡仙根破裂,气血攻心,万年修为均被那玄铁匕首吸食,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

      往日情深皆是笑话,皆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墨凡由爱生恨,由恨入魔,满头银发飘逸在南海的极光中,流光溢彩,妖冶万分。

      小老头说,活了这么些年,从未见过仙根魔根共存一体的生灵。墨凡仙根虽裂,魔根却生,两根纠缠滋长,互补共生。

      整个南海风起云涌,黑雾弥生。墨凡双眼空洞,犹如行尸走肉,任众仙众魔如何呼唤,眼眸里的晦暗一成不变。

      他左手一挥,只见那礁石下的的鲛人纷纷被烈焰所烤,呼喊求饶声一地。他不闻不问,只是转身一手握紧了月明的脖子,似是问她也似是问自己,“你可曾真心爱我?”

      月明自知前功尽弃,豪不挣扎,只是淡然开口说:“世间不公,神只爱自己的孩子。”说罢,便抬手自毁元灵,化为一缕飞烟。

      墨凡丧失最后一丝理性,翻手自起天雷鬼火,整个南海光电交加,沦为火海。

      此火乃是七魅天火,火苗向上直冲天界,向下灼烤地宫。东达兽族,向南蔓延至凡间。西面的妖耐不住这炙热的天火,一个个精碎魂断。北面的鬼殿鬼哭狼嚎声一片,三魂七魄四散奔逃乱成一团。

      天帝魔君为救苍生,只得联手屠杀这已然神智不清的墨凡。墨凡原为仙神,此下入魔法力大增,更是无人匹敌。因不得法门,天帝魔君深受重伤。

      亏得上九天的无尘佛君远远赶来,用无尘之雨灭了天火,用绑仙骨收了墨凡仙魔之身,用乾坤袋困住墨凡的元灵,方才拯救了这奄奄一息的天下。

      自此,不二门的六楼便成了镇守墨凡元灵的禁地,雨神缪林与钦尘魔君请愿看守,直到八万年前双双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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