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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今天是江罪入学以来的第一个星期天,听起来好像很值得纪念,但江罪不那么觉得,他闷头睡了一上午,到了下午五六点才醒。

      外面天昏黄,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树梢上还残留着余阳的温度,在天边拉出一道暗淡的线。

      江罪紧了紧被子,抱住了自己的脚踝。

      天儿凉了,突然就凉了。

      不知道哪来的,铺天盖地的伤悲罩住了他,让人反应不过来。江罪几乎瞬间被点燃,一个翻身踢开被子,把随手可触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玻璃四处炸开,划伤了他的脚。江罪瞬时失了力气,顺着床沿坐在了地上,猛地捂住脸,从胸腔发出最悲壮的嘶吼。

      宋案在花园里修花,听见二楼传来砸东西和江罪嘶吼的声音,立马跑到二楼。

      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江罪正坐在一片废墟里,拿着刀片不停地划,新的伤口叠上旧的伤口,如盛夏的朝阳一样嚣张。

      伤口划得深,血流得快,从小臂上流到手背上。江罪生得白,衬得殷红的血发乌。

      宋案三两步走到了江罪面前坐了下去,他把手轻轻放在江罪的手上,阻止了江罪接下来的动作。

      “冷静,冷静好吗。”宋案的声音飘进了江罪的耳朵里,江罪死死咬住下嘴唇,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宋案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江罪时,问了江罪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自残?

      江罪是这样回答的:因为疼,疼了以后我才知道我还活着,我还有希望,我不至于渺茫的苟活。

      当时江罪十二岁。

      宋案第一次受到江罪的冲击。

      “哭吧,家里没人,就你和我。”宋案把手搭在了江罪地肩头,轻轻捏了一下。

      江罪环住双腿,只是低着头,沉默的哭。

      宋案由坐在江罪对面变成了坐在他的旁边,轻轻环住江罪,不停叫江罪的名字“江罪,江罪,江罪,江罪同学。”一遍又一遍。

      人的承受力到底可以到哪里,宋案从来不想去回答,江罪在一遍遍的寻找答案。对于江罪的所有遭遇,宋案本觉得他是可以完全避免的,但为什么没有呢。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江罪的情绪稳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江罪靠在了宋案的肩头,可能因为人在悲伤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一个依靠吧。

      宋案已经把江罪新划的伤口包扎好了,他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剥开放在掌心递给了江罪。草莓味的,江罪最喜欢吃草莓了。

      江罪接过糖,塞进嘴里。

      舌尖是苦的,口腔是酸的,糖变得不好吃了。

      江罪狠狠吸了下鼻子,没让自己哭出来。

      “要不要出去走走?”江罪不喜欢说话,每次犯病以后,宋案不会第一时间找他谈话,而是带他出去走走。

      江罪摇了摇头,他好累。

      “出去走走吧,夏天就快结束了。”

      江罪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站了起来。

      宋案也站了起来,随手从衣柜里扯了一件外套给江罪披上,推着轮椅出门了。

      “卧槽,你特么给我回来,我跟你说,你刚抢我篮板的样子,像极了小人你知道吗?是兄弟吗?”原译跑得快,夜市人又多,林轻倦追得艰难。

      原译护着脸说“球场无兄弟,别打脸,不好撩妹了。”

      林轻倦觉得作呕,邦的一拳捶在了原译脑门上。

      原译被打蒙了“我,卧槽?说好不打脸的呢?”

      林轻倦回敬他一句“不好意思,拳脚不长眼。”样子欠揍极了。

      原译活动了筋骨,劈头就是给林轻倦来了好几拳,林轻倦能服?立马回击,他俩不一会儿就在人潮人涌的夜市里扭打成一团,来来往往的人都凑着热闹的看一眼,徐观砚觉得丢死人了,捂着脸想逃跑,却被原译叫住了。

      “观砚,救我,林轻倦这孙子力气太大了。”

      徐观砚恨恨地咬了下牙,走回去把俩人扒开了“我真的,不想认识你们,好丢人哦。”

      林轻倦白了徐观砚一眼,喘着粗气对原译下战书“我,A市酒王。你问我酒量,我指着大海的方向,孙子,别不服。”

      原译不屑“哟?今天我中国酒王来会会你,老地方,小王烧烤见,谁趴下谁请客。”

      说着说着,林轻倦和原译勾着肩膀就往小王烧烤走。

      徐观砚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残忍的打断他们“两位先生,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没有。你们是市一中零班的学生,有辱我校名声,而且,明天是徐丽丽滴早自习,还有,你们英语作文写了吗,数学习题做了吗,方程式和公式背了吗?”

      “煞风景的玩意儿!民以食为天,吃饱再说。”林轻倦和原译十分固执,拽着徐观砚就往烧烤摊奔去。

      徐观砚的健康生活计划算是正式打破了。

      但是,高中生哪来的健康生活。

      最后,一个养生 boy和两个酒王吃了一两百的烧烤,干了五六瓶可乐,酒足饭饱后,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原译不知道哪儿根筋搭错了,唱了一路的小白杨,林轻倦无情的嘲笑了他一路,说他不行,两瓶可乐就醉,还酒王,喝多了就是酒蒙子一个。

      原译也说林轻倦不行,两瓶可乐上了三次厕所,不是真男人。

      林轻倦觉得不太对“哎?原译你这是人身攻击了吧。

      原译回头睨了林轻倦一眼,冲他树立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后拔腿就跑,林轻倦立马骂骂咧咧的追了过去。

      徐观砚无语,他是怎么摊上这两个傻逼的,造孽啊“两个傻逼。”

      三个人就这样打打闹闹走了一路,下了公交后的路也不算多远,林轻倦和原译打了一路总算是累了,从拳脚改成了口舌。

      林轻倦:“哎,你俩不觉得新同学怪怪的吗?”

      原译撑了个腰回答“有点,好冷淡。”

      这个话题激起了徐观砚的兴趣,他表示积极踊跃的参加“我上次去厕所洗手,正巧碰见江罪,我看见他手臂上有好多刀痕,我说他怎么大夏天的还穿着长袖呢。”

      原译“哟呵,怎么八卦的事都让你撞见了。”

      “爱信不信。我说真的呀,他会不会有抑郁症啊。”

      “我觉得挺像的,他整天愁眉苦脸的还不爱和人说话。”

      “是吧是吧,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跟他说话有时候都怵得慌。”

      “你不是真男人。”

      好吗,话题又晋升了。

      而话题的开启人林轻倦正在思考一个问题,刚才路过花园的时候好像看见江罪了,他怎么坐在轮椅上,后面推他的是谁,好奇怪。

      林轻倦带着疑惑洗了澡,写完了作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翻身拿起手机。顺手打开了□□。

      没几条私信,基本全是群聊的消息。

      置顶是清北人才市场,再下面是他和原译,徐观砚三人的小群,群名林父和他的两个儿子。
      再下面是,是江罪。

      clean已通过你的好友申请,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轻倦扫了一眼江罪的社交简介,所见之处全是黑色,空间只有三条说说。

      clean。sunshine。dead。

      干净简洁。男生好像都不喜欢在社交软件上分享生活,像林轻倦这样的话痨也只活跃于朋友圈。

      林轻倦点开对话框,敲了三个字发过去。

      L:睡了吗?

      过了四五分钟江罪回了两条消息。

      clean:?。

      clean:没。

      L:哦

      L:你晚上去花园了吗?

      clean:嗯。

      L:果然,我好像看见你了

      clean:嗯。

      林轻倦又输了一行字,看到江罪一连串冷冷淡淡的回答顿时没了兴趣,随便敲了句困了,拜拜,发了过去。

      另一边的江罪缩在床角,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出神。

      屏幕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江罪没有换手机的想法,就继续用着了。

      L:困了,拜拜

      江罪回了句拜拜,缩到了被窝里,果然又惹人不开心了。江罪坐起来吃了药,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案睡在旁边的沙发里。

      又是崭新的星期一,天空有些灰沉,天气预报说有雨,宋案开车送江罪到了学校,临走还把伞塞进了江罪的书包里,叮嘱了一句“记得吃药。”就走了。
      江罪浑浑噩噩的走到教室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围的同学热闹得很。

      陈静一在班里大喊“谁再抄作业,我把名字记下来,交给老班。”

      老班?莫泊温柔得很,谁怕他。

      同学们充耳不闻,手上的活继续加快。

      江罪写了作业,虽然都不对,但也胡写满了,蒙混过关就行了。

      “哎哎哎,倦哥,数学和物理,借鉴一下。”不知道那个同学凑了过来问林轻倦要作业。

      林轻倦理科全校第一,是零班补作业大队里的理科主力。

      当然,他本人也是非常的大哥,毫不吝啬,三本作业本甩手让出。

      “大哥,谢救命之恩。”同学抱拳致敬。

      林轻倦回敬“客气。”

      徐观砚补着地理作业,抽空呕了一下。

      同学们七手八脚的补完作业后,课代表就来收作业了,江罪乖乖把作业本交过去,不和任何人有交集。

      林轻倦拿回作业交上去,突然想起来昨晚徐观砚说过的话,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江罪的手臂。

      什么都没有,深灰色的长袖套在校服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林轻倦又知道,那里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轻倦扭过头看向窗外。

      外面灰蒙蒙的一片,还绿得清脆的叶好像开始变得枯黄了,惹人心烦的蝉鸣也不再听见了,秋风微微吹开了树叶。林轻倦突然意识到期盼已久的秋天已经来了,夏天好像快结束了。

      初秋的雨,不知道会吹得怎样凉爽。一场雨过后,也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天气。

      第一节是莫泊的课,说真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真的很容易犯困,林轻倦听得五迷三登的,几乎仰着头就要睡过去了。

      莫泊看见林轻倦别扭的姿势决定帮他一下“林轻倦同学,你来回答一下新闻的三要素是什么。”

      原译在后面戳了一下他,林轻倦反应过来,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呃,,时间,人物,地点?”

      莫泊“你问我啊?”

      林轻倦“不是,老师我不会……”

      莫泊“不会还不好好听课。坐下,第一节课就犯困,昨晚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林轻倦嘟囔了一句,坐回座位老老实实的听课。。

      第三节课课间,雨终于下了。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同学们都跑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吹风,连续一个星期的高温,总算是见了雨了。

      林轻倦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外面雨下得正欢“呃啊啊啊,完了啊,没带伞啊,操!”

      林轻倦冲着愈来愈大的雨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才回教室。

      刚一坐下林轻倦就回头问原译和徐观砚带伞没。

      徐观砚跟修仙似的,要不是林轻倦问他,他都不知道外面下雨了。听得林轻倦想给他来几拳。

      “原子带没?”林轻倦扭头问原译。

      原译摇摇头“你爹没带。”

      江罪在一旁听了全程,默默掏出雨伞,用胳膊肘戳了戳林轻倦,林轻倦回头满脸疑惑的看着江罪。
      江罪把伞递给林轻倦,磕磕绊绊的开口道“我带了,借,借你们。”

      林轻倦楞楞地看着江罪,有些难以置信,开学了这么长时间,这好像是江罪第一次主动和他们搭话。
      徐观砚接过伞开口道“你就一把吗?”

      江罪回答“我,我家人不在,我去附近,嗯,就行了,额,不是,我,我还有一把。”

      徐观砚:“哦哦那就行。谢谢了哈!”

      江罪点点头说了句“不,不用,谢。”

      林轻倦挑眉看着江罪的头顶,总觉得这个人说话不可信。

      雨声扰得人心烦,江罪依旧昏昏沉沉,托着下巴望着布满了雨雾的窗户。大抵是觉得屋里太闷了,林轻倦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

      窗外的冷风卷着冷气吹向林轻倦的侧脸,突然被灌进的冷风一股脑的溜进林轻倦的校服里,林轻倦轻吐一口气把衣领拉到了最顶,顺便把半个下巴都缩了进去。

      江罪眯起眼睛顺了顺被吹乱的刘海,继续望着黑板发呆。

      “嚯,不是我说啊,这雨比刚上课大了好几倍。”

      徐观砚拿着伞挤在人群最前面,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水坑发愁。

      原译站在徐观砚旁边拍干被雨水打湿的校服,吐槽道:“你怎么尽说废话。林轻倦人呢?”

      徐观砚打开伞继续叨叨“天气预报就说有雨,也没说这么大啊。林轻倦?不知道,在楼上吧。”

      “他手脚怎么那么慢,你要不要上去叫他?”

      “为啥是我?他应该等会儿就下来了吧。”

      “那我去,你等着。”

      “哦。”

      原译甩了甩鞋面的水,转身跑上楼。

      林轻倦刻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但江罪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坐在座位纹丝不动。

      林轻倦拉上了拉链,然后拉开,又拉上,拉开,又拉上,这样重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在等雨停吗?”

      江罪在发呆,没回答林轻倦。

      林轻倦背上书包准备再问一遍,刚开口就被原译打断了:“江罪,你在等…哦哦,我这不正准备下去吗?你看我书包都背好了。”

      原译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快点儿,徐观砚等急了等会儿。”

      “哦。”林轻倦边应着边往门外跑。

      路过江罪旁边又喊了他一声“哎,同桌。”

      江罪惊了一下,僵硬的回了句“啊?怎。额,怎么了?”

      “你还不回家吗?”

      “马上。”

      “我们先走了?再见。”林轻倦摆了摆手。

      江罪也冲他挥了下手说了句“再见。”

      林轻倦“嗯”了一声,转身勾着原译下楼了。

      “哎。”原译戳了一下林轻倦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和江罪这么熟了,还再见?”

      林轻倦瞥了原译一眼回答“不熟啊,借咱伞了,总得客气客气吧,是吧?”

      “有道理,快走吧,徐观砚要咬人了!”

      雨丝毫没有减小,落到地面溅起的雨珠打湿了江罪的鞋尖,江罪往后退了几步,伸手试了试雨。从天空倾倒的雨滴打得手心生疼,江罪用力甩去掌心的雨水,去拿兜里的手机。

      “喂?姜温亓,来接我…工作室有事儿?哦,行,我带伞了,嗯,我自己回家。”

      江罪向着天空长舒一口气,双手挡在头顶钻进了雨帘。

      雨下得太大了,几乎一瞬间就淋湿了江罪,江罪的步子不快,甚至很慢,像是在散步,他浑浑噩噩的往校门口移动,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被大雨包围了。

      全身都湿透了,被打湿的刘海贴在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肩膀好像盛不住雨的重量,江罪走的缓慢沉重。

      忽然,头顶的雨被挡去了一半,一道温柔清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是说有两把伞吗?”林轻倦用校服外套罩住自己和江罪。

      江罪抬头看了一眼林轻倦,忽然失了声。

      “没话说了?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的话不可信。”

      “什,么?”

      “没啥,赶紧去站台避雨吧,不然赶不上公交车了。”

      “嗯。”
      林轻倦拢着江罪往站台跑,两人都被大雨淋湿了,林轻倦没有江罪淋的彻底,他把外套拢在了江罪头上。

      单薄的外套挡不住大雨,其实什么都挡不住。
      只是拢住了江罪和林轻倦两个人。

      林轻倦似乎开始了解江罪了,啊不,是开始和他有交集了,至少,林轻倦是这样感觉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江罪很喜欢淋雨。
    冰凉的雨打湿了身体以后,灵魂也清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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