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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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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岑儿去帮我打听陈疏安的情况。
等了许久,岑儿仍不归,我手握着那把短剑,来回翻看,心中忐忑不宁。
只是没盼到岑儿,倒是把陶启和陶淳两兄弟给等来了。
陶淳还是原有简单单纯的模样,但也不知是否因陶启在旁,他不像平日里对我那么黏腻,但口口声声都是大姐长大姐短,没一会儿便惹了陶启不悦。
陶启对我说话便少了点客气,冷笑道:“妹妹下月嫁入天家,干脆也把淳儿也带入东宫得了,免得他对你太过挂念。”
“二哥!”陶淳红了脸,又看着我,“这怎么可能!”
眼睛贼亮。
我觉得这小孩子似乎还蛮期待与我进宫相伴的。
陶启没好气地哼了声:“太子殿下说了,除了岑儿随你大姐入宫伺候外,陈疏安也会一道去。这都带了两个下人了,把你带进去又有何妨?也左右不过是你大姐一句话的事罢了。”
这话说的的确过了,我有些怒,但因摸不准陶启的深浅,不敢随口反驳,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如我去求求太子,也你也带去东宫如何?”
陶启瞬间黑下脸。
陶淳机敏,瞧出了气氛不对,连忙拽拽陶启的袖口,又慌张地对我笑道:“大姐,希望您和太子殿下能早日添个小宝宝,如此,您在东宫也不会寂寞了。”
我蓦然心头柔软。
原来这孩子那期待的眼神,只是担心我进宫后孤单寂寞冷啊。
我蹲下身,抱住他。
他身上有股清甜的味道。
“淳儿放心,我会好好的。”
毕竟我是不会嫁入东宫的,我还是要回去,不让自己陷入陶嘉月的命运之中。即使我在这里停留的日子越久,仿似越有了些牵挂不舍。
……
直到晚膳时,岑儿才回来,气喘吁吁地灌了几口茶水,很是气恼道:“那个陈疏安可真不是啥好人,亏得大小姐您还如此关心他,你可知方才发生了何事吗?”
我摇头。
“他擅入您闺房,您求夫人不要罚他,大人也确是原谅了他,只嘱他帮忙办事以抵过,”岑儿喘着粗气,“结果他出门半日不归,大人着急,只得派人上街去找他。您猜猜,他去了何处?”
我心里咯噔:“何处?”
“青楼啊!”岑儿差不多吼出声来,眉眼夸张得放大,“他和一个女子正于床榻之上纠缠不清,我们的人进去,那场面简直是……”
岑儿后面的话,我有些听不清。
想来大约是我饿了,饿得头晕眼花,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然后他便被带回来了,这下大人可是动了真怒,”岑儿还在手舞足蹈地与我讲述,“我估计他明儿都下不了床。”
我垂头坐下。
搁在手边的短剑有些刺眼,更有些灼手。
“大小姐您饿了吧?”岑儿关切问,“吃点东西吧?”
我用力抬起头,挤出笑容:“岑儿,若我有一日不在这里了,你会记得我吗?”
岑儿莫名:“您是说进宫吗?岑儿不是要与您一道去吗?”
我点点头,懒得再解释。
我若真能回去,大约那个真正的陶嘉月便能重新回来吧。我到李思睿身边,她来肖琸旁侧,我继续奋斗毕业,她入宫等待一日母仪天下。
命运若是交错互换,那重归正位才是最好的结局。
……
入夜,我的房间外有了个护院守着。
我出门,他拦住我:“大小姐又要出恭?”
我笑:“你陪我去吗?”
他应:“可以。”
我心中前后左右地骂了他一遍,但无奈,只能由他随在我身后。
游廊间挂着的灯笼火光忽明忽灭,我心里开始发毛,紧张不已。
突然一阵风来,游廊上烛火灭了光,我眼前一黑,却听身后有人重重跌倒声,才胆战心惊回头。
月光从云层中透出,眼前黑暗遁去。
这护院倒在地上,没有动静。
我的心狂跳不止,鼓足勇气蹲去他一旁,探手试他的呼吸。
呼吸是有的,看起来只是晕过去了。
我提起的心落了下去,又再顾视周围一圈,见有一块光滑石子在他脚边,想来是因他方才不小心踩到了这东西,才摔了下去。
那勿怪我本就在思索如何能甩开这个尾巴了。
……
我从护院的腰间抽出他的剑,一路快步躲躲闪闪,避开府内来往穿行的巡夜人,直向前院假山石下。
也不知是我心中有鬼作祟还是别的缘由,当我猫着身子钻进假山石下时,顿觉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唯有我的心跳声与喘息声如似雷霆万钧,萦绕耳畔。
我手中握紧短剑。
本来我准备以这把剑来试着撬动石板,但既然拿了别人的剑,这短剑自然也用不上了。
我把短剑搁在一旁石头上,低头思量了刹那,又再忍不住多瞅了它一眼。
如我此遭能顺利回去,便由它留在这里。
我不需要任何念想与不舍。
我找了一块石头做杆杠支点,以长剑一端戳入石板间缝隙,双手压住另一端。
许是我力气太小,压了几下,石板毫无动静。
我擦擦汗,便用一只脚踩住长剑那端。
石板终于发出了摩擦震动声。
我大喜,再以整个身子的重量压下。
石板应声而开,露出一掌宽的缝隙。
其下水声清晰。
我探头,虽看不清,但以我多年来学游泳的经验感受了一下,这水没我想象的那么湍急,甚至应该不算深。
但毕竟是活水,不出几步就淌出了太子太傅府的地界,再拐过一两道弯,即能达到可通船的洛溪河支流。
我准备跳。
临跳前,我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那把短剑,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把它捡了起来,揣入怀里。
……
这地下的水刚没过我的肩,冰凉刺骨,激得我浑身发抖。
水流不断推着我往前走。
我顺着水流前行,不断地俯身埋头入水中寻找光亮。
但眼前只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许久身处黑暗中,我开始害怕。
而一直也不得见回去的通途,我惶恐而渐渐被绝望萦绕,万般无措地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摸索。
上下牙齿碰撞打颤。
我畏惧了,胆怯了,只能折身往回走。
逆流而行,十分艰难。
没过我双肩的水不至于让我无法呼吸,但却不停地溅入我口鼻中,呛得我不断咳嗽,眼中也有泪水逐渐流出。
我分不清脸上的究竟是河水汗水还是泪水。
不知在水中行了多久,我终于看见头顶壁上浸下的一丝光,比萤火还要微弱。
我的心也与河水一样冰凉了。
有人发现了,还将石板重新盖上了。
我举起双手,指尖只能勉强触到石板,若说将它托起挪开,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眼泪终于如雨落下。
可才哭一会儿,浸泡在水中的身子已觉得万般疲乏,我知若是一直如此,我只怕真只有死路一条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是顺河而下,寻一处脱身的地方。
况且,我还想再望一眼月下海棠。
……
凭借着对活下去的渴望,我强撑着不倒下。
我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浑身湿透,口鼻闭气,脸部肌肉都变得酸苦。而水越来越深,渐渐没过下巴,没过嘴,我只能手脚并用地在水中游着。
人在万般恐惧时,似乎连最擅长的技能都丧失了。
我笨手笨脚,游不快,吞了好几口水,还险些浮不起来。
短暂人生在我脑中如胶片卷过,残片断带,从幼时蹒跚学步而起,到落入教学楼后的池塘结束。
我陶佳悦也许早就算是没了,意外穿越来到此时此地,只不过是借着别人的身子苟活罢了。
那河水中的光消失不见,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闭上双眼。
而眼前有人面容浮现,伴着月下疏影,灼灼海棠。
我用力摇了摇头,想把那个人甩出脑海,也想把进了耳朵的水给甩干净。但我这脑中大约真是进了水,晃了晃,更是听觉不清。
好在我仍触觉灵敏,灵敏地感到一根绳子打到了我的胳膊上。
我睁眼,抬头见一艘小游船,一胡子雪白的撑桨老人和一年轻女子站于船头。
我拽住绳子,浑身紧绷的肌肉终得松懈下来,这才得了瞬间喘息的机会,四下望去,原我早不知何时,已游到了洛溪河支流中。
而这河两岸恐是京都最为热闹繁华所在。
楼阁之上,香帷风动,游人如织,千树繁花。
正是我此前跳过的那条河,我甚至还能看到映初坊门前高悬的红灯笼。
……
老人与女子将我扶上船,入了船舱。
我浑身湿透,颤抖着,牙关嘚嘚嘚碰撞。
女子朝老人使了眼色,老人客气地退出房间。
“您先穿我这衣服吧,”女子拿出一身干净素色衣衫给我,柔声又问道,“看您的装束,应是某个高门之家的姑娘的吧?需要我帮您联系一下家人吗?”
我摇摇头。
我就这样回府上去,真的会被陶清濯打个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的。就算要回去,我也不能主动回,而得由他们气急败坏心急火燎地来找我,哭着喊着求我回。
如此,他们只会感恩上天寻回了我,我的小命即能得保。
“那您……”
女子正想再问什么,我已将外衫脱下,自然地将怀中那把短剑放在了床上。
只一瞬间,女子眉目紧蹙,喘息如骤停,连我都意识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
我停下手中动作,问:“这剑,有何问题吗?”
女子双目变得通红,只怕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她小心反问道:“姑娘,您这剑是从何处来的?或者说,您认识元……元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