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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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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跪一夜,我没病,继续生龙活虎,只可惜再一次被陶清濯圈禁,除了出恭,连房门都不可出。
好几个护院在门外守着,只是没了陈疏安。
我让岑儿悄悄打听,据说他是真病了,病得还不轻。
看来,陶清濯对他这一顿罚,可真真儿是下了毒手。
我对他有歉疚,但毕竟我与他男女有别、身份有别,加之如今我出不了门,探望无方,只能嘱咐岑儿给他送些人参雪莲之类的补品去。
……
小弟弟陶淳每日按时来陪我聊天解闷。
其实我也没那么闷,我嘱岑儿给我找了些京都风貌人文的书卷,悄悄地绘着洛溪河在城内各支流的水文地图。
图绘好了,但还需人佐证正误。
陶淳虽聪慧,但毕竟年幼,见识不多,我只能在其他两兄弟身上打主意。
陶启的心思城府跟陶清濯一样深不见底,我是万万不敢跟他多来少往的,便只能问陶淳道:“陶言最近在做什么?”
陶淳嚼着牛乳糕,含糊不清道:“大哥他看上了尚书家二姑娘,但人家不搭理他,可让他头疼难过了。”
我笑:“这是他太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了,你叫他来,我开导他,保证旗开得胜。”
不出几个时辰,陶启果真拎着一堆礼物来看望我了。
我摆出人师的架子,道:“古人云,男子不孝有三,无才为大。”
陶启:“哪个古人胡说的?”
“所以女子倾慕的男子,首先便应才德兼具,学识渊博。”
“这些我都有!”陶启红着脸。
“口说无凭,”我窃笑,摊开绘制的那副京都水文图,“这是我偶得的洛溪河图,你来瞧瞧,可有错漏?”
果不出我所料,陶启作为一个浪荡公子哥儿,的确也担得起学识渊博的名号,认真观摩下,指出了几处绘制有误之处,又再指着图上太子太傅府道:“家中那池塘的水的确是引自洛溪河支流,但那暗渠其实也流经了前院假山石下,只是被人用石板盖上了,平日里没人留意。对了,我听说那暗渠是直接通海的呢。”
我心内大喜,但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咳嗽一声:“不错,大哥果然有见识。”
我取出一封老早就写好的信,交到他手里:“这便是妹妹给你的锦囊妙计,你认真揣摩学习,定能马到成功。”
陶启狐疑地看着我,取出信笺,随意念了其中一条:“给她取一个可爱的专属昵称,如小宝贝、小亲亲、哈尼,会让她产生一种专属于你的感觉。”
“小宝贝、小亲亲、哈尼?什么意思?”陶启露出疑惑,“昵称又是什么?”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跟他解释。
他一脸解惑却还是困惑不已的表情:“这些……真的管用?”
我哪里知道管不管用,这不都是我凭记忆默写的网络上的追女段子嘛。
我说:“实践出真知,你先试试,没辙的话我们再议。”
陶启颔首:“实践出真知,仔细揣味一下,此话甚是在理。”
自然在理,这可是革命先辈说的话。
……
接下来,便是要让陶清濯早些解除我的出入禁令,我不用出府,只需能在府内自由行走便可。
我躺床上思量着。
岑儿进屋,放下一个空篮子,嘟嘴道:“都给他了。可我觉得大小姐您多是操心了,那陈疏安屋里各式补品可多了,我见那些东西可比您给的还要好呢。”
我愣了愣,从床上爬起来。
他一个府上的普通护院,哪里能搞来那么多补品?
若说比我给的还要好,难不成是陶清濯赏的?
但陶清濯怎会对他那么上心?要知我让岑儿给他的东西,可都是我前阵子装病不起时,聂氏精挑细选送来的,竟然不如他陈疏安的?
我踱步,才又起了另一疑惑,问:“他不是练武之人吗?就算被鞭打了,也不至于伤到不起吧?”
我被罚跪那夜,他才受完刑,虽显孱弱,但还能上树跳墙,怎么想都不会突然间就倒床不起了。
岑儿道:“我听老管家说,他非是因鞭刑而病倒的,而是伤口被水长时浸过,因而引得溃疡。”
溃疡?那就是伤口被细菌感染了。
因为河水不干净?
不对,他跳河救我是在鞭刑之前。
人受伤后,也多会护着伤口,哪能没事儿下河游泳去?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又有了些出恭之意,借着天光黯淡,岑儿打着呼噜,我偷偷晃出了房间。
门外两个护院拦住我。
我说:“我要出恭,你俩要陪我去?”
“大小姐,大人有令,可让岑儿陪同前往。”
我望向房内,道:“岑儿辛苦了一日,又何必叫醒她。再说,这府上如今到处都是我爹安排的巡夜人,我就算避开你们,也避不开其他人。若你们还是不放心,自可随我去茅房,我不介意你们在门外候着。”
两位护院大哥尴尬地互视,败下阵来。
我愉快地跑去茅房,又一身轻松爽快地回程。
到房门外,却发现这两人竟靠坐在墙角,似是昏了过去。
我刚要尖叫,有人从檐上落下,站于我面前。
陈疏安。
……
他的确是病重的模样。
脸色发白,显得孱弱,而目中浅淡幽蓝的光亮此时却格外清晰,如似落入雪地中一颗璀璨宝石星光。
此时他突然来此,我足下踟蹰,不知何往,人一紧张,脸上就又泛起滚烫。
“有事吗?”我佯作轻松,“对了,你伤势如何?”
“正是来感谢大小姐关怀,”他说,“今日岑儿送了些补品来,虽她未说什么,但相信是大小姐安排的。”
他语气中本是惯有风轻云淡与疏离,可许是我夜半睡意还十分浓烈,恍而觉得他眼角眉梢中添杂了几许温柔。
温柔得如月下海棠。
“鞭刑,”我说,“你病重是因为被陶……被我父亲责罚?”
他抬起眼角看我。
“可我听说伤口被水长时泡过,所以引发溃疡,你怎会沾到水了?”
“这个……”他后退了两步。
屋内传来岑儿唤我的声音。
我蓦然警觉,紧一步跟在陈疏安背后,在他抽身要跑之时,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险些便扯落,惊得他浑身一抖,像是脚下发软地没站稳,歪斜着朝我身前靠来。
我眼疾手快,下意识双手撑住了他。
顺利保全了我与他的清白。
而此时房门应声而开,我一把将陈疏安推开,在慌乱地转身朝向房门处。
岑儿揉着眼睛、掌着烛火走了出来。
“大小姐,我就说怎么没见您。”
“我内急。”
我答着,目光悄悄向后,背后已没了陈疏安。
思绪在忽然间,就像被带走了。
“哦,”岑儿没心思地应着,突然一脚踢在那晕倒的护院身上,吓得她弹跳起半米,人也清醒了,“这两人怎么回事啊!”
“他们不让我去茅房,我只能把他们打晕了。”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岑儿不信。
而我懒得再解释什么,回首而望着某处。
仔细想来,其实这几日少了陈疏安身前身后时时跟随,我好似偶尔也萌生出一丝空落。
就如同现时,眼前虽有烛光明亮,身后却是夜深黑暗。
我突然间,想要有一个人,在我身后,有如灯火辉煌,在这个孤单单的世界里,照亮我的来路去所。
……
我心中念念着对肖琸的愧疚,主动找红叶再教我刺绣。
当然,更重要的目的是减少陶清濯对我的提防。
陶清濯与聂氏一道来瞧我的几次,我都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连来为我量体做嫁衣的宫中绣娘,都啧啧赞我举止娴雅,德才兼备,特有将来母仪天下的风范。
陶清濯听此,赏了绣娘好几块金。
而我也言必称太子,还托陶清濯进宫面圣时替我问候肖琸。
我知陶清濯这人没那么好哄骗,只不过在权衡利弊时,他清楚知道我如何表现对他是有利的,便也因势利导顺水推舟,直接将肖琸请到了府中做客。
我因而受到了一日赦免,可以在厅堂用膳。
肖琸坐于上座,陶清濯陪在旁,而我与肖琸正隔桌相对,低头不见抬眼见。
未免尴尬,我一直埋头苦吃,耳听着肖琸与陶清濯谈及一些无关紧要的政事和学问。
忽而间听到脚步声接近,有人立在了离我不远处。
我讶异抬眼,正好对上了陈疏安的双眸。
自上次夜半时见过后,已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他的伤看起来似乎已痊愈,笔直如松,挺拔矗立,像尊精致雕刻的塑像。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更何况我根本不知他是否浑身带刺,一旦接近,便必死无疑。
而我也实在不是故意想起好几次与他在水中相互碰触到的感觉,被口中食物呛得猛咳嗽。
聂氏连忙叫岑儿送茶水给我。
岑儿的水还没送到我手上,肖琸已快步走到我身旁,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为我顺气。
若说我对肖琸的确没有感情,但也经不住他如此的体贴温柔,何况他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未来的天子。
而他也是男子。
我面红起来,咳也不咳了,只轻声道:“多谢殿下关怀,我无碍了。”
大约聂氏瞧出了这一室中流淌的某种暧昧气息,要让陶清濯与她一同去看看让厨子炖的燕窝粥如何了。
肖琸笑,客气道:“劳烦夫人了。”
语气里有清场的意思。
陶清濯虽不想陪聂氏,但太子都已暗示了,他也只能跟着聂氏出门。
临出门前,他自然也不忘剐我一眼以示警告,再嘱咐岑儿与陈疏安:“照顾好殿下与大小姐。”
肖琸想与我独处的算盘落空。
失落之余,他还是坐到了我一旁,谦谦握起我的手,说:“阿月,要不你与我到院子里走走?就我们俩,好吗?”
他的小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这提议对我来说其实很不错,没有陈疏安前后跟着,我还能借肖琸的太子光环在府中到处走动,视察一下前院那假山石下是否真有暗渠。
我看着肖琸,笑靥如花:“好。”
话刚说完,却似乎感到背脊上突然透上了一股凉凉寒意。
我回头,看到陈疏安刚好垂下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