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个傲娇归》楚西西子

18、第十八章

　　外面空气冷彻，呼吸间便可呵出白白雾气。

　　姜婕儿在外面走了一阵倒比早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要清醒多了，白麟见了她过去一开始还赌气不应。

　　姜婕儿朝它招手，它虽目光灼灼却始终窝在那处，姜婕儿假意要离开，它才快速冲到她面前，亲昵的用身子蹭在她身上。

　　白麟现下才九个月大，也便是说它自从生下来今天是第一次看见雪，听说今早瞧着雪的颜色同它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竟呆呆的站在那边看了半晌也不敢动。

　　样子看上去又是困惑又是警惕，一会儿用鼻子嗅嗅，一会儿又用舌头舔舔，现在倒好在雪地里打滚，玩的不亦乐乎。

　　看着与这白色完全融为一体的白麟，姜婕儿不由一笑，若是像以前那样需要勘探，踩点执行任务，有白麟这个在雪天可完美隐藏的动物或许能帮上不少忙。

　　它嗅觉灵敏又凶猛异常，谁也近不了它的身，倒是个很好的探查伙伴。

　　陪了白麟一早上，下午直接去瞿衍那处的路上，姜婕儿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今日倒像极了真正的小厮下人，现下还糊里糊涂的做了伴当。

　　刘副院的死处理的很含糊，心里虽隐隐觉得同宋黎有些关系，但却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做，毕竟他只答应了不声张出去，虽然说让他承认弄死了个下人不过毫厘之间的微末小事。

　　但今日刘副院的尸体找到，这样草草了事，却不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处理一桩命案的方式，这样做的唯一原因，便是有人接下了这件事而瞿府并不想将事情弄大。

　　何人知道这事又有能力这样轻描淡写的盖过一桩人命案，那也只有昨天的九皇子了。

　　心里千百个念头在转，脸上却不露任何痕迹，对于瞿衍突然将其招到近旁她只能见招拆招，这人自从将他带到府上之后，一直不动声色，她有时甚至觉得他对自己其实并无恶意，自己所做的提防也许是小人之心。

　　但怎么都不合情理……她刺了他一箭，后来又害得他差点半路被人截杀。他若是将她带回来严刑拷问，或是直接要了她的命，倒觉得是正常。

　　可他偏偏那样水波不兴的将她放在府上，甚至还要她做贴身伴当，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可他越是这样，姜婕儿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她猜对了大半……

　　瞿衍此时在璃阁的暖房里听着姜婕儿踩着雪吱嘎吱嘎朝这边走来的声音，将投在书上的眼光收回，一抬头果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推门而入，带来外面的寒意。

　　见她进来他随意将书翻了一页又将精神放在上面，暖阁里的热炭发出哔拨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音，姜婕儿站在那处一动不动，身上的落雪遇了热气之后慢慢在她身上融化，她鼻尖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瞿衍好似刚刚才发现她一般，修长而根根分明的手指慢慢将书放下：“你感冒了，是不是昨天在水里泡久了呀？”

　　姜婕儿站在一旁缓声道：“不小心沾了点水汽，受凉了，不要紧。”她现在不知道瞿衍是昨日发现了她，还是故意试探，所以语气很是平静。

　　“你与九皇子很熟？为何他会帮你担下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瞿衍轻轻一笑道：“要我提醒你一下吗？那个不会说话的女人……”

　　姜婕儿心下一凛：“你把她怎么样了？”眼里的温度骤冷。

　　“我拿她怎样，这可是你管不到的事了，她是我府上的婢子，你的手也伸得太宽了些吧。”

　　姜婕儿小小的身子站在那处，也不知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她捏紧了小拳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处，是的，她无能为力……

　　室内两人对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瞿衍其实并没有把云绢怎么样，他只是今早按惯例去给老祖母请安，刚好遇见了惶慌了一夜无法入睡的云绢。

　　她一早知道刘副院的尸体被打捞出来便知道事情迟早败露，而她不想连累姜婕儿那个拿起来还不满十岁的孩子，虽然她自己年纪也不大，但至少她是为了救自己才做了那样的事。

　　所以她匆匆跑到祖老太君这里，将杀死刘副院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并将刘副院如何欺辱她之事也一并用手语比给祖太君看，之前云绢一直是祖太君身边丫鬟，因着不能讲话，太君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所以家里人便瞒着太君将她安排到别处。

　　祖老太君仁慈，看了她比划也不禁大怒，但却连连可惜道，那你也不该将那孩子杀了啊，他犯下的错，瞿府自有人来处分他。

　　云绢泪流满面一个劲磕头求老太君赶紧赐她一死，坐在老太君旁边的瞿衍眉头一挑。

　　昨日宴会上喝酒，九皇子说他在路上碰见一个人，见他长得太恶心，还拦着自己路，便一个不小心一脚踢进了井里差不多死了，说是知会一下，怕到时候连累了旁人。

　　他当时也没在意，一个奴才敢对主子不敬，何况是向来行事乖张无常的宋黎，所以吩咐一声叫人一早去旧宅附近捞尸体，随便给些银两打发一下他的家人，这事也便这样算了。

　　现在眼前却又出现个哑女说自己昨日杀了刘副院，跪在这处期期艾艾的，她周身都是伤，特别是比划的手指，现在仍是血肉模糊几乎已经没了手指甲。

　　瞿衍当然知道眼下的姑娘更让人信服，但他却怎么也不相信凭她一个人能将那大汉杀了。

　　云绢起初打死也不承认有人在现场，但后来瞿衍承诺不怪罪的前提下才将姜婕儿路过救她的事一一比划了出来，仍奋力解释，这不是姜婕儿的错，她只是为了救她，瞿衍将这事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便已知道了大概。

　　收回思绪，瞿衍看着眼前对她怒目而视的小人，觉得看不穿她，一个小小的太监，有着那样桀骜不驯的性子，背后不知有多少双黑暗不知敌我的眼睛盯着她，她却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

　　而自己明明将她带回来是为了探知她背后的势力，将她安好的留在府中也是为了引诱他们出来。
　　但这么久没有消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价值，但他却不想杀她，不知是为了她小小身体里爆发出的惊人生命力，还是为了她与自己顶嘴的那份无谓倔强。

　　昨日宋黎再次跟他要人时，他甚至一边笑着搪塞过去，一边将她调到自己身边来做个伴当，他何时需要一个伴当。

　　虽然他知道尹子泓那边若是有行动，便在这几日间，所以怎样都要将其留在自己近旁，到时候不论怎样，她都是个筹码。

　　但将她留在身边的方法何其多，他可以将她重新关起来，可以捆住她身形，甚至使药让她昏睡不醒，但他却偏偏选择了这种。

　　率先打破了现下僵局：“你出去吧，在内堂候着，我不叫你不要进来。”

　　“你真的将她杀了。”姜婕儿睁着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她的眼里没有之前的锐利，却像是无底洞那般，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瞿衍淡然的坐在那处反问道：“那你又为何将他杀了。“

　　“我不杀他，我们两个都会死在他的手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我不想自己活得跟介草一般毫无反抗的能力。”

　　瞿衍端起茶杯呷尝了一口，静默不语。

　　气氛又要再一次陷入难堪。

　　旁边柒子是在受不了，忙开口道：“少爷没杀她，哎呀，少爷哪有你想得那样坏，她现下应该在屋里养伤呢，小若子，你太凶了。走走走，快出去吧。”

　　姜婕儿身上的戾气突然消散，任由柒子拉着出去。

　　晌午十分，雪的势头似乎小了一些，但仍悠悠扬扬如粉末一般落下，没有要停的样子。

　　李管事气喘吁吁的跑到院内道：“少爷，刘副院的表弟刘定拖着他表哥的尸体来我们府上说是要求个说法，在外面哭诉说自己表哥的死没有那样简单。现下将人抬到门口，老爷去京里还没回来，是不是要将他打出去。”

　　瞿衍起身，走到门口，眼神示意姜婕儿给他披上大氅，姜婕儿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站在那处一动不动，柒子用手拐碰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鉴于他并没有将哑女怎么样，虽然不甚愿意，也中规中矩的帮他披上，只是系带子的时候颇费了些力。

　　因着她身高只到瞿衍胸口，踮起交来也只能堪堪高了一些，她吃力的踮起脚身子很是不稳定，却发现瞿衍挺着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一怒，抓着那绳子狠狠一系，瞿衍脖子吃痛，突然弯下腰来，姜婕儿手中一松，脚下失了平衡，头直直向瞿衍胸口撞去，鼻子一吃痛却被一只手稳住了身形，瞿衍扶住眼角带笑看着她道：“稳住些。”

　　他此刻的样子没了方才的斗嘴跋扈，姜婕儿倒有些不习惯。匆匆放下大氅，瞿衍直起身来，脸上又恢复之前的谦和淡然同李管事道：“走，去看看。”

　　姜婕儿跟在他身后，因为柒子同她说过，伴当要时时跟在少爷身边，以便少爷有什么需要，她记下了。

　　外面雪纷纷扬扬，踩在脚下，留下一连串绵长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