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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次日早课,鸦芙蓉神思游离,张口咬住笔杆,空对竹简,迟迟未落一字。
      明夷终究还是察觉了,她不能对他长久隐瞒下去了。她本来的打算就是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瞒不下去时,至多不再见他就好了。要做到不再见他并不难,难的是她无法抑制自己不听的猜疑他跟踪她的理由。她同别的男孩子交往过,亦交往失败过。可他们当中从没有人暗地跟踪过她!
      鸦芙蓉很生气,他这时得有多么怀疑她的人品,才会出此下策!难不成他觉得,出了他以外,她还在同其他人交往吗?
      他们的确无法像别的情侣一样,常常见面,但这不是怀疑的理由。鸦芙蓉最气的是,明夷居然不肯信任她。
      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做不到心有灵犀和完全无条件的信任,那还不如不在一起的好。而且,公平一点儿讲,她就从来没有追问过明夷不想提及的事,更没背着他去打听关于他的八卦或情史。鸦芙蓉认为,各人都有各人的隐私及秘密,只要不是恶意的存心诓骗,就不该对对方刨根究底。
      保持一点儿距离,是对双方的尊重,好吗?
      她想到这里就来气。
      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了!
      没想到阿律却提出不同的看法,“事无不可对人言。”
      她板着脸,盘膝坐上毡垫,一本正经道:“公主,你是因为害怕被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对新结交的男孩子撒谎。你越是害怕被他们知道,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公主贵为一国储君、夜郎将来命定的国主,这又不是什么丑事,干吗要害怕?”
      阿律姑娘,你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嘛!
      “你的前男友们分手之后,不会到处去宣扬‘我上个月刚刚泡过了一位公主’,对吧?”
      “……不会。”
      “你的前男友们也不会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剪了你的头发和指甲,拿出去高价竞拍出售,对吧?”
      “……这也太无耻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前男友们不会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就不知死活地成天向你要官要爵、要房要地,对吧?!”
      “公主,请……请冷静!”
      “所以咯……”她嘴角一撇,两手一摊。
      生活中绝大多数令人不快的事,并非由于此人令人不快,只是人性令人不快而已。
      阿律了解了鸦芙蓉的顾虑,蹙眉又道:“那么不如换个方式来想好了。公主,你就把它当成一种考验。”
      “考验?”
      阿律郑重的点点头,“正是,考验。如果那个男孩子因为知道了殿下的真实身份而有所改变,那他根本就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但是,鸦芙蓉悲观的认为,能够通过这种考验的人,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

      鸦芙蓉开门见山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没有。”
      “你刚才回答时停顿了一下。到底有没有?”
      明夷不说话了,他不擅长撒谎。可以说,他的撒谎技巧十分拙劣。
      鸦芙蓉双手叉了小蛮腰,咄咄逼人道:“你不信任我吗?”
      明夷低头沉吟半晌,才道:“本来,我没有非了解你身份不可的必要。不过……我这边情况有些复杂,跟踪你并非我自己的意愿。”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会让你打消疑虑吗?”
      他断然摇头,道:“你不用告诉我,我现在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
      他本来的意思是,跟踪你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我并没有要惹你不高兴的意思,所以你不想透露的事情可以不必告诉我。结果话到口边,却成了“没有兴趣知道”。这不啻火上浇油。
      鸦芙蓉果然勃然大怒,“今天你想这道也得知道,不想知道也要让你知道!不准废话,给我闭嘴乖乖听好!”
      明夷只得闭嘴。
      “我就是夜郎国当今国主,夜郎王药罗歌的独生女儿,夜郎未来继承王位的王储,鸦芙蓉公主!”
      过了好久,明夷方才“喔”了一声,喃喃道:“公主?”
      鸦芙蓉一指自己,自信满满道:“妥妥的公主。”
      “公……主?”他就跟舌头打了个大疙瘩似的,又重复一次,“公主?”
      接着,出现了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明夷双手下移,死死捂住自己腹部,全身上下控制不住的抖动。
      “公主?”
      好吧,鸦芙蓉心道,我猜中了这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局。“很好笑吗?”
      明夷勉力抬头,把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两遍,道:“你这样子……还公主?鸦芙蓉,你真幽默。”
      “难得我好不容易讲一次实话,你有必要非得这样糗我吗?我哪里不像公主了?”
      “你……根本哪里也不像公主啊。”
      “分手!”
      明夷见她当真生气了,急忙从后面赶上来,伸臂拦阻,“我是跟你说笑来着。”
      鸦芙蓉抡起粉拳一通乱捶,气道:“让开,让开!”
      明夷自觉理亏,站着不动让她揍两下出气,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离开,两人正拉扯,鸦芙蓉衣袖刺啦一声被撕开一道口子。明夷心中一慌,不由自主松开手。她跌开两步,几乎跌坐在地。他抢上前去正要相扶,鸦芙蓉却惊叫起来,以袖掩面,厉声道:“你别过来——”
      “怎么了?!”
      她更不答话,将脸藏在袖子后面,转身就跑。
      说道这里,鸦芙蓉抬头望着屋子大梁,出了会儿神。扶苏正好将酒具撤掉,新茶刚刚泡好。他递上一杯,道:“公主,请用。”
      鸦芙蓉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失了礼,嫣然一笑,道:“对不住,我常爱走神,说着说着就忘记自己说到哪里啦。”
      “方才正好说到你们一言未合,起了争执。”
      她长叹一口气,用她这等年纪绝少会有的忧闷口吻说道:“扶苏殿下,你认为天底下的男人,哪一个又会喜欢上有隐疾的姑娘呢?”
      “公主的意思是?”
      她将腕上叮当作响的银镯子抹了两抹,袖口掀至手肘,露出半截光光的手臂,“你一定很奇怪,夜郎王武功那么厉害,为何她的女儿却半点儿武艺都不会?”
      鸦芙蓉在扶苏面前袒露肌肤,对她这蛮夷少女来讲,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对扶苏来说,就有男女授受不亲之嫌。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对方袖口轻轻一带,掩住胳膊,和和气气道:“世人千人千面,资质本乃天成,学武习文不可强求。公主艺业未成,或许是因为兴趣欠缺,抑或尚未开悟。再说贤主圣君向不以弯弓劲弩而封疆,不恃兵革甲胄以固国,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
      “你真厚道。你的这番好话,多谢了。不过我不习练武艺,不是因为不愿,而是因为不能。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不好的事情。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使我染上了一种无法彻底医治的怪病……姑且称为怪病吧。我自己管它叫做‘蛇蜕’。它发作很不稳定,有时数月一次,有时则隔天便会复发。究竟是什么原因,连夜郎最老到的巫医都讲不清楚。复发的征兆就是,肌肤接触阳光我会有刺痛烧灼感,继而全身数个时辰剧痛不止,直到……直到发作完毕。在那天发作前,我几乎已经有整整一年时间不曾犯病,想不到当时突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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