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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扶苏不但是个麻烦人,还是个博学多才、见识广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
      最近宫中的侍女们都爱往东边的离宫中跑。与此同时,膳房莫名其妙地热闹起来。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皇子扶苏虽是人质但也要用饭。想来扣了人家的皇子,饿得面黄肌瘦的,到时拿出去游街或展览时,国君面上未免无光,说夜郎国残虐帅哥,不,是虐待囚犯。所以,每日早中万三餐不可或缺,偶逢节庆日子还加顿夜宵。曾有消息说这个人刚被软禁离宫之初曾恬不知耻的写过一丈点菜单如下:
      清蒸鲤鱼一尾(不加葱)
      白玉豆腐三鲜丝(务请切得越细越好)
      冰镇糖腌李子
      上品老酒一坛(最好窖藏十年)
      鸦芙蓉听说后,把这份颇为风雅的菜单借来一观。因为他写的秦人文字,大厨师傅看不懂。她凤目预览过后发出一声长叹:“见过骚包的,没见过骚包到这种程度的人。”
      复回头对大厨师傅道:“给他一碗稀粥就好,不给咸菜不放糖。”
      即便早中晚要送三趟饭,没趟轮换一人去,仍嫌名额太少。王宫中没出嫁的大姑娘何其多也?总有打破头都轮不上的。轮上的自然兴高采烈,轮不上的不免迎风流泪,望月长吁。鸦芙蓉闲来无事时也会逗他们两句,“哎哟哟,阿律姐今天擦的胭脂好艳哪,这般盛装打扮是要赴哪里的宴会不成?”
      “哎呀呀,公主殿下你就别笑话奴婢了。胡乱抹的,也不知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极了。用秦人的话说,天上的麻雀也要栽下地来摔死,河里的鱼都要翻肚皮了呀……呃,我不大记得原话怎样说,大概就是形容人模样好看吧。阿律姐你是不是看上了哪位阿哥哥?你若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别人。”
      宫女于是一手捂脸一面羞答答的不住嘟囔什么“殿下,你可千千万万不要说给别人听……”“只你一人知道就好了呀……”
      女人说“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意思就是,“你绝对会在别人口中听到一个更加精彩绝伦的版本”。遵循这个规律,鸦芙蓉作为一个女人,从来不能免俗。
      总而言之,秦皇子扶苏广受女性同胞爱慕,男性同胞则同仇敌忾。夜郎王对他亦是以礼相待,其中当然有其政治上的双重考量。鸦芙蓉最近不常见到母亲,听说她倒时常与扶苏密谈,大约是劝降,或者套问情报来源也未可知。母亲有一日对她说:扶苏此人看似轻薄,实则骨子里是个谦谦君子。他极有才,也有真知灼见。你有学问上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教他。
      既然如此,鸦芙蓉决定去“好好”请教一下他。

      鸦芙蓉找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也为秦皇子送饭去。因为母亲下过口谕,所以一路无人阻拦。偏殿离宫本是个冷清少人的地方,如今却收拾得整齐洁净。药罗歌喜天然朴实之物,不爱奢华,更厌恶铺张浪费。后边庭院并没有刻意种些花草,最常见的乃是竹。夜郎人拜竹为先祖,加上气候合宜,长势便显茂盛,碧油油的一片,阴凉清爽,无风自静。屋外阶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里三层外三层,把守严密。看来,以礼相待归以礼相待,对于这个人,母亲还是不甚放心。
      守卫的侍从见她亲至,都吓了一跳,“殿下,送饭这种事,交给别人不就好了?”
      鸦芙蓉只嘻嘻一笑:“替我开门。”
      等她踏入房中,便立刻明白扶苏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会叫那么多少女抢着给他送饭端酒,并为得不到这个机会而伤心难过好几天。
      假如说一个人被下到囚笼后,在保不齐明天人头就会搬家的情形下,仍旧能保持着神闲气定、气态轩昂,那当然会有一种绝大的杀伤力。
      扶苏见了鸦芙蓉亦怔了一怔,马上长身而起,“不敢有劳公主,在下惶愧了。”
      “你是秦国皇帝长子,我是夜郎公主,咱们身份相当。你在我家中做客,我身为半个主人,款待一顿酒饭是理所当然。皇子请坐,不用客气。”
      扶苏一笑“小姑娘好伶俐的口齿,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对面入坐,按照规矩先把盏,等到饮过三杯,鸦芙蓉是个直爽的人,抓准机会问起她所最为关心的话题。
      “听说你们秦国很大,那么一定也有不少美貌姑娘吧?”
      “哈,昔日楚地盛产美人,千娇百媚,不一而足。殿下何故问起?”
      “那么,敢问秦国的姑娘和夜郎的姑娘,谁比较好看?你不用说那些暧昧不明、含糊不清的话,我想听听皇子心底的实话。”
      “这,各有千秋,无法一概而论。”
      “那……秦国男孩子更喜欢怎样的姑娘呢?”
      “就在下个人而言,还是……咦?不对……”扶苏将自己脑袋一敲,笑意更深,“殿下这话问得大有来历,弦外有音。殿下的哪一位朋友认识了秦国的少年人?”
      “一个很亲近的朋友而已,她是地道的夜郎姑娘。我怕她上你们秦人的当,所以要打听打听。你爱说便说,不爱说便算了。”
      “如不介意,在下倒想知道,殿下这位朋友与那位秦国的年轻人是如何相识的?”

      说起来,已距今三个月了。
      鸦芙蓉去过中央大城的市集,去过王城以外的村落,去过大道尽头的偏僻远郊,但还没去过边境林海那般遥远的地方。
      过了林海大概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吧?她常常望着天空变幻莫测的白云,如此相像。
      也许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那一边,我就可以不做夜郎国的公主了吧?
      那一边,在另一个世界,过另一种生活……
      就在她这么神游天外之际,耳垂忽的一冷,大夏天里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回手摸时,指尖有血。再转头一瞧,身后岩石中插着支白羽快箭。这箭居然射穿石头,直没箭尾。她活了十七年还没见过夜郎有哪个弓箭手的膂力如此强劲。
      倘若方才那箭再偏一偏位置,眼下她就该是具直挺挺的尸体了!
      鸦芙蓉惊呼,一跃而起,便听有个低沉凛冽的声音道:“别动。”
      她见到了与这个声音甚为符合的人,站在不远处,执一柄奇长无比且紧绷着的弯弓。一般这种危急时刻,多数人都会急中生智,大喊一声“英雄饶命!”然后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外加最经典的“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足月的儿子,除了身上的衣服肚子里的粮食穷得什么都没有”,如此等等。鸦芙蓉其实也很想这么做,不过不知使不是由于当时她热昏了头,脱口而出一句非常不合情理的话——
      “你……你好。”
      说着还伸出一手摆了摆,以示自己人畜无害。
      那人微感诧异,盯着她,瞧什么可居奇货似的瞧了半晌,才放松了弓弦,“你不会武功,为什么来这里?”
      “这是我家的树林,我不可以来吗?”
      少年人听到这话倒是没生气,反而笑了笑,抬手虚指这连绵远山,道:“这荒山野岭,难道都是你家的?”
      “它们还的确都是。”
      他将弓一甩,利落的甩到右肩,回身便走,说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没关系,很快就会变成我家的。”
      有气魄,此话往轻了说叫目无君上,按律砍头;往重了说叫意图逆乱,按律烹刑。烹刑的意思就是把人丢到开水锅里涮熟了吃,对,类似涮羊肉。鸦芙蓉脸色一变,三两步追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把话讲明白,什么就成你家的了?”
      根据他的回答,才可判断是向上餐刀还是涮羊肉。结果他的回答两者都不是。
      他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冷冷道:“你要拦我的路?”
      好盛的杀气。鸦芙蓉吓得退了一步,又退一步,脸色发白。
      这种苍白,在少年人眼里反而有了一种凄楚的娇俏。
      他侧过头沉吟片刻,忽然探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回一带,“你身后就是悬崖,站在那里很危险。”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时间地点理由都不重要。就在那个下午,鸦芙蓉遇到了明夷。那是她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一天,却也是她一生中最为不幸的一天。但不管怎么说,那一时、那一刻,她是快乐的,比以往曾经活过的岁月里所有快乐加起来,还要多。

      扶苏听她说到此处,忽然问道:“完了?”
      “你认为完了吗?”
      扶苏莞尔,“既然殿下这么说,那一定是没完了。”
      其实,天底下所有的爱情故事,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些似曾相识的邂逅、遭遇、倾慕史。扶苏早就过了少年初识愁滋味的阶段,听到开头便猜到结局。不过扶苏也是个有爱心有风度有教养的男人,绝不会在向他诉说心事的姑娘面前打哈欠。因为他是个好听众,所以才会有更多的姑娘跟他诉说,桃花因而也会特别旺盛。大多数桃花不旺的男人,总会抱怨姑娘们太过挑剔,眼高于顶,却少有人揣测过少女的喜好和心思。这是男人与男人最大的不同。
      眼下,扶苏就很有耐心的听着鸦芙蓉继续把这段故事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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