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饮南溪

2、奇谋

　　“天下如今已太平，相公何事唤狂生。个身恰似笼中鹤，东望沧溟叫数声。读书人乱世救国，盛世治国，自古安乐忧患还须牢守本心。我们儒生修心齐身，自不是追求气运使然，便是读书读了个天下第一，也要凭心而为。”
　　国子监的夫子摇头晃脑，席下学生欣欣向学。突然，一个纸团扔到了纪萧桌上，纪萧回过头一看，果真是洛垚正对着他吐舌头。纪萧抬头望了望夫子，趁夫子陶醉之际打开了纸条。
　　“纪萧，等会我们功德林喝酒去，那儿绝对没人发现，这次我带的可是上好青瓷花雕，管够！”纸条上如是写着。
　　功德林是国子监的禁地，是历来先贤思过创新得地方，很少有人会去到那里。擅入者向来以儒家最高戒律惩之，剥其功名，削其资格，贬为下户。下户在大隋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的，多是屠夫、妓人之流。这无疑是对读书人最大的责罚。
　　纪萧将纸条拨在一旁，不予理会。
　　大隋皇宫。
　　随着轰隆声，位于深宫后院的一室的暗墙被打开。当今大隋天子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走了进去，左右的扈从紧随其后却被天子拦住。
　　“无妨，我自己进去便是。”
　　“可是皇上，里面的人……”
　　天子回过头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若是我大隋连这番胆气都没有，拿什么去做天下共主。”
　　说完，便直了直身形往里走去。
　　身后的扈从叹了口气，对一旁锦袍披身的白面老人说道：“李公公，若是那人要对皇上不利，还请公公不惜任何代价保全皇上。”
　　“这个还请王教头放心，我李若寒便是拼去这一身修为，也能保皇上毫发无损。”
　　王教头听罢，才略微放心。随后传令道：“众禁军戒备，满弓！”
　　暗室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屋内的油灯也许久未有点亮，油迹早已枯涸。很难想象在这似乎永恒的黑暗中，竟然有人生活在这里。天子举起火焯，走近屋内床榻，床榻上枯坐着一个白发老人。老人身上锁满了玄铁铁链，周遭都是平时的排泄物，臭不可闻。
　　待天子走近，老人也纹丝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两人也不搭话，站立良久。
　　“你信不信，便是李若寒在顷刻间入太玄颠峰，我也能在他进来之际先捏断你的脖子。”
　　天子笑了笑，一如既往温和地说道：“郭太师说的有理，可晚辈这次前来却是有要紧之事，还望太师指点迷津。”
　　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很是癫狂。天子也不恼，便在一旁等老人笑毕。
　　郭太师睁开眼睛看着大隋天子，说道：“如今这太平盛世，你段醇稳坐龙椅，还有闲心来问我问题？我一个前朝老朽，可不知道皇上的心中鸿图。”
　　段醇也不生气，毕恭毕敬地开口道：“郭大师过去掌大陈钦天监事务，大陈卜象者都在大师手下。我过去向来不信气运，不信因果这一说，但如今人在其位，不得不为啊。近来民间有传。”段醇顿了顿，继续说道：“金山寺上日曜顶，神武城中龙吐珠。还望太师指点一二。”
　　老人突然站起，身上的锁链节节破碎，一眨眼便到了天子跟前。外面的李公公霎时睁开眼，就要冲进暗室。
　　“退下！”随着天子一声断喝。李公公同王教头都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段醇从暗室中走了出来，脸上阴晴不定。李若寒见状，结果天子手中的火焯。
　　这时，段醇开口道：“传我口谕，前朝罪臣郭奉孝官复原职，着手我朝钦天监事务，凡卜象观星练气者，皆由他管制。”
　　说罢，便径直朝外走去。
　　李公公快步跟上，焦急道：“皇上万万不可啊，一个半截入土的前朝罪臣，如何能官拜太师。这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个郭奉孝，无论武学造诣还是人心城府都是难以管控之人。皇上这么做，无疑是在自己塌下立了把刀啊！”
　　段醇看了一眼李若寒，后者背脊微微发凉。
　　他低声道：“郭奉孝是狼是犬我自有定论，这些年来留他性命自然有我的道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上课了？”
　　李若寒愣愣发神，还未缓过神来，天子已然走远。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李若寒的肩头。正是前朝太师郭奉孝。
　　老人看着李若寒，摇了摇头，道：“自古太监与妓女都是下户果然有其道理。妓女接待人与太监接待君都是如出一辙。我问你，你还记得你侍奉的上一个皇帝死去的模样吗！”
　　老人气息入注，宏音穿脑。纵是宫内第一大高手，已至太玄中境的李若寒也承受不住，噗通跪伏在地。
　　“我手上有个东西，便是段醇做梦发疯都想要的，他要天下气运都归他大隋，又念大陈皇室满门皆灭，所以他留我一命。即便我想为大陈积攒恢复各地气运，都要使其流入神武城中。而大隋不立新堵，鸠占鹊巢，不无道理。他拿捏得好我的死穴，却正好把他的死穴也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大隋蜀中。
　　小长安背着师兄的尸体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蜀中多山雨，山路更是泥泞不堪，难以前行。好几次小长安都不小心摔倒在地，她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想要朝前走，说不定再走上一步就能够从噩梦中醒来。终于她的视线无法在聚焦，手上也没力气去撑住唐轩的尸体，她倒在地上，除了雨声，就是雨声。
　　或许睡过去，就没那么累了呢。她闭上眼，看见了过去的唐门，有拿着糖葫芦的轩哥哥，有不苟言笑的父亲，有温柔贴心的母亲，还有动不动就生气的爷爷。那时候她八岁，如今她十四。
　　“真可怜的小姑娘，放下执念吧，让我吸光你的生气。”
　　“小姑娘的血肉我最喜欢了，正好补一补上次被那臭道士刺穿的躯体。”
　　深山多精怪，多野鬼。这要搁在往日，给这些精怪十个胆子也不敢擅闯唐家堡，唯恐被唐门的追魂针给超度了。可是现在啊，唐门没了，师兄没了，精怪野鬼要来吃人了。
　　小长安别过头，放弃了挣扎，如今的她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声雷响，周遭无数厉鬼惨叫。片刻之后，再没有野鬼说话，世界又只剩下雨声。小长安依旧闭着眼，纹丝不动。
　　突然一个人声响起：“喂，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就这样感谢的吗？”
　　雷光找过漆黑的夜里，小长安睁开眼，看见了那个踩在仙剑上的少年。少年鹤冠玄袍，剑眉星目，在雷光的照耀下，眸子里似有星光闪烁。
　　可能这就是他们说的谪仙人吧。
　　小长安脱力晕了过去。
　　御剑少年愣了一愣，道：“我说喂，怎么还晕了。我这把秋水可载不了两个人啊！你给我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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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故事有点散，因为之前构建的有点大。不过会慢慢紧凑，连接。故事里的主角们都会遇见，他们会发生什么呢，各位看官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