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女侯）》韩随

5、月夜听竹

　　钟吾同竹染送完布正往竹喧院走，这一趟出奇的顺利。

　　竹染依然在说个不停：“没想到这庄绍钧这般沉得住气，他明明对姑娘、对小少爷都好奇的很，不动声色不说，还说服了他那个毛毛躁躁的妹妹。那小姑娘竟然也客客气气的道歉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荆楚盟又怎么会有蠢货。”

　　竹染认同道：“也是，毕竟是崔家大郎看上的人家。”

　　钟吾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说谁？”

　　竹染解释说：“姑娘不记得了？归德将军府的木子夏嫁到安乡伯府有五年了，一直无所出。年前，崔家大郎便纳了妾。归德将军为此还生了许久的气，没日没夜地练兵，搞得军中怨声载道的。那庄氏，便是出身荆楚盟。”

　　“你这般说起，我好像有些印象。”

　　木岑将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了阿晟，当年是千挑万选才选中的人家。想着阿晟家世好，一表人才，又是她看着长大的，绝无什么陋习，是难得的好夫婿。结果成亲五年，女儿性子一日日变得清冷，显而易见地不受宠不说，竟然还纳了个江湖女子做妾。

　　那些日子木岑的恼火连霖儿都看得出来，也不敢喊着“木伯伯抱”了，看到人调头就跑。士兵更是□□练的狠了，不少人都含糊地求到了她副官的帐下，想让她从中调停一番。

　　“阿晟纳妾尚能说是一时兴起，但这荆楚盟愿意把女儿嫁入侯门，怕是有些考量。”

　　“既是这样，那这荆楚盟今日礼数周全，表面上又云淡风轻，怕是转身就开始查咱们的来历了。不过咱们这次……”竹染好像又想到了些什么，窃笑了一下“嘻，谁曾想还没进城门就遇到了荆楚盟的人，这下有意思了。”

　　钟吾知她所言，没有理会。举步向竹喧院走去，奔波了一日，她更想早些休息。

　　然而，月色正好，月夜还长。

　　她的院中立着个人。

　　仙风道骨。

　　正是钟吾看见他的那一刻，那人便转过身来了，是个中年道人。

　　只见那人拂尘轻扫，施了一礼，开口道：“贫道抱残，乃此方住持。深夜叨扰，望善人见谅。”

　　钟吾微微还了一礼，便率先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了：“抱残山人既然深夜到访，便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且先坐吧。”

　　抱残山人有些赧然，自己虽是方外之人，但深夜进一个女香客的院子还是不妥：“是老道唐突了，实在是有些事情不知如何处置，特来请教善人。”

　　“道长客气了。”

　　“今日善人手持濯剑帖申时入观，酉时便有人打探善人的来历了。善人持的既是崔小友的帖子，又与荆楚盟的人起了龃龉，这……”

　　酉时自己还未去万象院，便有人打探了？钟吾抬眼看了眼竹染。

　　竹染了然，连忙进屋查看了沈霖的情况，看他正睡得香甜，向钟吾点点头，便向院外走去。

　　“山人不必拘谨，我虽未入江湖，却也听过山人的事迹。山人隐世却不避世，对三地百姓多有照拂。这次选择至一教，自也是看中了山人的人品秉性。”

　　去了一趟万象院，钟吾自然发现了自己住的这间“竹喧院”虽表面古朴，内里却比荆楚盟两兄妹的院子还要精致地多，说什么难以抉择，这抱残山人早在她和荆楚盟之间做了倾向，而今又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询问是假，探明她的来意是真。

　　“善人谬赞了。贫道生于尘世，虽力有不逮，也想能尽己所能，不值一提。”抱残山人于另一端坐下，“善人既然是崔小友的朋友，便应也是那居于庙堂的贵人。善人在濯剑会前夕莅临小观，怕是却邪的现世……”

　　“道长不必多虑。”钟吾扬手打断他的话，“钟吾此番只为游历，借此机会若能结交些江湖豪侠便是再好不过，这才央了表哥拿了濯剑帖。行事自有分寸，绝不会给至一教和道长多添麻烦。道长应该晓得，濯剑大会于至一教百利而无一害。至于旁人问起我的身份，道长不必为难，据实告知即可。”

　　抱残山人观她行走坐立皆是一派贵女作风，虽不知为何来此，但这女娃娃行事应当自有法度，况且事已至此，也只能点头，“善人是贵人，老道这里粗茶淡饭唯恐怠慢了，哪有怕麻烦的道理。崔小友与老道乃是忘年之交，善人即与崔小友是表亲，老道自是不怕麻烦的。善人若有什么需求只管知会，只管知会。”

　　话音未落，抱残山人便看见先前的那个小丫鬟竟悄无声息的回来了，立在女娃娃身后，正一脸警惕地望着他。奇怪，贫道做了什么了？她怎么好像同贫道有什么仇怨似的？
　　还不待抱残山人想明白，对面的钟吾便又开口了。

　　“多谢山人好意。今日夜已凉，请容明日钟吾再去正式拜会。”

　　既是贵女，自然讲究的很，这么晚还在这儿叨扰，人家丫鬟铁定不高兴！抱残山人忙道：“老道失礼了，失礼了。善人好生歇息吧。老道告退，告退。”

　　“竹染，送送山人。”

　　“不必，不必。自家地盘，丢不了，丢不了。”

　　“道长，请。”竹染抱剑站在院门旁，侧了一下身。

　　……

　　竹染送完抱残道人回来的时候，钟吾仍然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迎着月光。

　　“奴婢刚进院子的时候看这老道还觉得他有几分仙风道骨，可奴婢出去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怎的回来后他就变得这般……市侩。”虽知不恰当，但竹染思忖再三，却也只是勉强想到了“市侩”一词。

　　钟吾轻笑：“市侩言重了。不过阿晟的忘年交……怕是仙风道骨是真，圆滑世俗也是真。”

　　“倒也是，能与小伯爷交好的。绝不会是个老古板。”竹染点点头，又道：“四周只有我们三人的足迹，可见姑娘走后便只有抱残山人靠近过院子。至于打探姑娘身份的人……此番姑娘就带了我一人，怕是明天才能有消息。”

　　斑驳的竹影打在地上、人身上。微风袭人，竹林沙沙作响。

　　钟吾颔首，看着那低鸣的竹林说道，“月夜听竹，倒是有些意趣。”

　　“姑娘，夜凉了……”

　　钟吾轻笑，却也没说什么，与竹染一同进了屋。

　　竹林尽头，一人转身离去。

　　“呵，确实有几分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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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千字不是因为懒惰，是为了更好地分章！认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