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普拉达的王熙凤》长生殿主

3、出乖露丑

　　“不行，不行，这些我都看过了。除了巴黎世家还是巴黎世家，我们就不能换点有创意的思路？你觉得除了那些明星以外，谁敢穿着这么夸张的行头满大街晃悠？我们这次主打的是实穿而不失新潮的复古风，你们换个思路看看。”
　　“或者在阿玛尼的小黑裙上别一朵紫红牡丹胸针？——”时装编辑平儿试探着建议道。
　　“不好，我们做的是五月号的杂志，春夏之交，这样的色彩比较适合秋冬，而且我们这次的理念是用中国风的服饰做主角，你这个搭配方式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这个月。”
　　平儿的意见一被否决，其他编辑都不大做声了。王熙凤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史湘云上午拿回来的上海各个品牌的旗袍上。
　　“你觉得旗袍配秋大衣或者小外套的思路怎么样？”
　　王熙凤看了贾宝玉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思路倒对头，问题是如果款式不对的话，就变成民国招贴画上的人物了。你具体说说看。”
　　“比如说，我们找一件款式很现代很张扬的外套，穿在外边。比方主编你穿的那件驳壳领子的金色风衣，把领口敞开，露出素色旗袍的立领——”
　　王熙凤眼睛一亮，笑道：“果然是我的贾总监啊，鸳鸯，我选旗袍，你按他说的挑选外套。宝玉，在色彩上还有什么要求吗？”
　　“色彩，最好挑今年流行的艳色吧。中国红就很不错啊，而且还切合奥运年的喜庆主题。”
　　“恩，好主意。平儿你看呢？“
　　平儿笑着点了点头，道：“贾总监的创意很好。对了，其实，我们还可以做一个更实用的搭配指南啊，比如说，外套里边的旗袍，配上一些可以直接放在提包里的小配件，这样只消几分钟时间，晚上应酬的打扮也就搞定了。总编您看呢？”
　　王熙凤赞许地微微一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做。你这主意是锦上添花，值得鼓励。这样吧，你今天晚餐的费用算我的，我请客！”
　　“谢谢总编！”
　　平儿刚转过身，看见秦可卿脸上酸溜溜的表情，灿烂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史湘云光顾着记录他们的谈话，对这些眉来眼去的勾心斗角完全无暇理会。
　　“旗袍我挑好了，是Modern Qipao的，白色棉布，蓝色丝绸滚边，月白印花丝绸衬里，衣襟滚边的弧线设计很有特色。宝玉，这个款式够传统了吧？”
　　贾宝玉仔细端详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王熙凤看了看鸳鸯，只见她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于是问道：“怎么了，你还没有挑选好吗？”
　　鸳鸯拿着两件中国红的外套跑到王熙凤跟前，把它们举起来给主编过目，道：“太难选择了，它们的差别真的好大。你看，这件System的中国红开司米立领收身外套，还有这件……”
　　一阵突兀的窃笑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所有人都惊诧而不快地转过头来，看着还在呆头呆脑自己记录谈话的史湘云。
　　王熙凤感到十分光火，但是她仍强压住火气，微笑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能说出来大家分享一下吗？”
　　史湘云这才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主编和她身后的一干佳丽，缓缓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不，没什么，你知道，我刚入行，还在熟悉这些玩意儿——”
　　王熙凤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恼怒的冷光。
　　“这些‘玩意儿’？”王熙凤转身朝衣架那里走去，一边回头端详着史湘云全身上下的打扮。“哦，我明白了，你觉得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是吧？你走向衣柜，随便取出这件古董红毛衣，穿在身上，试图告诉大家你跟虚伪浅薄的时尚圈子不沾边，你很严肃，没时间进行冗长无聊的打扮。但是你不知道，红色不仅仅是红色，准确地说，它是正红，或者说，中国红，茜素红。它不仅仅是中国人的大爱，也是西方设计师钟情的主题。1957年，在好莱坞电影《甜姐儿》里，美丽的奥黛丽.赫本穿着一身纪梵希设计的红色晚装款款步下卢浮宫的台阶，那身衣服顿时成为无数时尚人士的热门单品。后来，瓦伦蒂诺先生又推出了标志性的红色晚装和日装系列，前不久他的告别秀场上，无数红色晚装耀眼夺目，可谓今年时尚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中国的明星也喜欢穿着红色晚装出席颁奖典礼和各种派对，比如上世纪90年代初期，巩俐女士就以一身大红底子牡丹印花的晚装在嘎纳影展艳惊四座，一时传为美谈。2006年的电影《夜宴》中，章子怡用一袭红色绣金的唐朝风格古装完美演绎了婉后的雍容华贵，张扬中的精致低调同样吸引了无数观众和影评人的眼球。今年是中国的奥运年，Gucci推出中国红系列的服装和配饰，还请来了影星黄晓明和体操冠军刘璇代言，从而让时尚界再次掀起了中国红的旋风。这些红色的衣服从高级定制的舞台一路降落，最后你在商场打折跳楼价的小推车里遇见了它，觉得非常便宜，而且穿起来有种革命烈士的悲壮情怀，正好适合你杂乱无章的造型风格，就毫不犹豫地买了回来。可惜啊可惜，我的史大姑娘，你买来跟时尚圈子划清界限的这件衣服，它的款式和颜色，恰好就是这一群整天吃饱了撑着就想着怎么花钱打扮自己的人为你选出来的——你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从你认为一钱不值的这堆‘玩意儿’里。”
　　史湘云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转回头去回避王熙凤锐利而冰冷的眼神，却发现秦可卿正在对着她冷笑，一边微微地摇着头，一副伪装出来的爱莫能助的表情。贾宝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回头继续忙他的工作去了。整个房间霎时变得空荡荡的，似乎已经不属于这个初来乍到的实习助理，她被周围的人用一堵无形的墙壁隔开，成了轻飘飘可有可无的一团空气。
　　“再拿一双萨尔瓦多.佛莱哥默的高跟鞋来，要拼色的那种！——”
　　等一个下午的排版工作完成之后，史湘云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她真想找个地方乱叫一通，或者——
　　“或者，回家找我的若兰发泄下不满，反正他也不介意！”
　　这么一想，史湘云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她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一边走，一边默念着《武林外传》里芙蓉女侠的经典台词。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你真该看看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又怎么了？”
　　“我说我分不清楚那两件红色外套的区别在什么地方，她就用那种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我，天哪，我觉得她那张脸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
　　“啊？这么夸张啊——”
　　“——是啊，我都在很不厚道地联想，这么一张精致优雅的面孔背后，那头盖骨指不定有多吓人呢，就好像《聊斋志异》里的女鬼！”
　　卫若兰笑了一笑，道：“你这形容得未免夸张了，你个新人刚到那里，被主编训两下总归是有的，这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你以为光主编盛气凌人啊，要是那样倒好办了！你看看那些美女编辑，一个个看我的眼神都跟看什么东西似的，一脸的世界风云。尤其是那个第一助理啊，我又不想抢她的位置，她倒是好，防贼一般地防着我不说，我出了差错，她不说替我遮掩，连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喔唷，乖乖龙地冬的，我就搞不懂了，那些‘水果派’怎么就自我感觉那么良好啊？”
　　“——水果派？”卫若兰愣了一下，问，“等一下下，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东吗？貌似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啊——”
　　“很简单啊。”史湘云顺手从盘子里捞起一个鸡腿，边啃边说道，“她们那些人，成天花在化妆品上的钱比吃饭的钱都多，还不止这样啊，你知道她们午餐吃的是什么吗？白面包和水果拼盘，一点荤腥都不见的！就这个样子，难怪每天不是男友接送就是打的上下班，风吹吹就倒了，不让真皮靠椅托着点，能行吗？”
　　卫若兰哈哈大笑，险些把饭粒喷了史湘云一脸。
　　“我看你也跟她们学坏了，一般地贫嘴恶舌起来，知道的说你是淮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北京来的呢。笑死我了——”
　　看见男友乐成那个傻样儿，史湘云也忍不住笑了，卫若兰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知道她那阵情绪上的阴天已经过去了，于是笑道：“你看你，脾气跟春天的天气似的，说变就变。以后可不许这么着了啊，工作的事情要都带到家里来撒气，我可是要恼的。”
　　史湘云撅起嘴来，对着卫若兰做了个鬼脸。
　　“好了好了啦，人家就是想跟你诉苦，瞧你说了这么一大通，明显是看我好欺负。”
　　卫若兰又笑了，摊开双手道：“帮帮忙好不啦，我这个受欺负的人还没有发声音呢，你倒神气起来了。”
　　史湘云不说话了，两个人对着愣了半分钟，都忍俊不禁起来。卫若兰因笑道：“你呀，现在倒是比刚才可爱多了。”
　　“真的？”
　　“那还用说。”
　　“那，我变成老太婆了，你还会说我可爱吗？”
　　“那当然，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可爱的，老太婆！”
　　“你又骗我。”
　　“我为什么骗你？不信，我起个誓——”
　　“你起也白起。上次你还跟我发誓说过一年就让我住上三室一厅的大房子，现在呢，房子在哪里呀？”
　　“在我心里。”
　　“切，说话也不嫌害臊——”
　　“老婆你放心，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房子么，喏喏喏，也是一定会有的！”
　　“你才是贫嘴恶舌的呢——”
　　……